《[秦时明月]天枢》千霁

3、不是经济适用型

　　“这个样子，让人完全提不起食欲啊。”顾和用筷子戳了戳盘中散开的紫菜卷，小声叹了口气。
　　“……抱歉。”

　　顾和奇道：“你抱什么歉？”

　　“呃……”张良面色微窘，双颊晕红，饶是他伶牙俐齿，心思活泛，一时间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算了，大不了明天早起，出去吃早饭。”顾和又是一叹，神情中却没有多少惋惜之色。她自顾自从桌下抽屉中撕了只纤维袋，将三片完好直立的紫菜卷切片全部装起，又动筷子拨拉了一下盘子里不成形状的失败品，兴致勃勃道，“正好拿去喂猫，说不定还能引诱到一两只笨鸽子。”

　　想到就办。顾和很行动派地扣上风衣排扣，踩着拖鞋端着盘子哒哒哒到了门口，换鞋，开门，声音在夜风中越来越远，“失陪一会，子房你自便。”

　　独自被丢在客厅的张良睁大眼睛愣了半晌，有些反应不能。良久，他闭上眼睛，神情彻底放松下来。
　　莫名来到这个奇怪的时代固然大不幸，不幸中的万幸却是遇上了她。

　　如果仅仅是心地善良，好意收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泄露出他的事，惹上一些解决不了的麻烦。他宁可落入心思不纯却虑事周全者之手，大不了到时候各取所需，相互利用——即使时代不同，地域不同，作为主体的人本身却没有多大改变，这难不倒他。
　　缜密细致而沉静恬淡，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情况了，张良想。

　　二十分钟后。
　　回到家，打开门，顾和很惊讶地发现：餐桌被收拾一空，所有饭后遗留的杯杯碟碟、碗碗筷筷全部消失。要不是桌面干净得能反射出顶上天花板悬挂的水晶吊灯，顾和几乎要怀疑家里遭贼了……
　　再走到厨房，八只瓷盘、四支筷子、两口圆碗、一只玻璃杯整整齐齐地分堆摆放，在白色吊灯下折射着漂亮的釉光。
　　难道不是家里遭了贼，而是藏了一只田螺姑娘？

　　思维运转过快的后果就是忍不住乱想，顾和顿了一下方才忆起，家里并没有藏了什么勤劳贤惠的田螺姑娘，只是养了一只会窘迫会脸红的少年谋圣，还是用白粥蔬菜喂的。
　　谋圣的恩返？

　　以德报德倒也不错，只是……
　　顾和低头从收纳柜中取了只空盆，放在水池中接水，水满一半，顾和随手在一边的碗碟中拎了几只丢进去。没过多久，清澄的水面上浮起一层晶莹丰富的泡沫。

　　她说怎么窗前新买的洗洁精少了三分之一呢……

　　站在原地无语了好一阵子，顾和最终摇摇头，将台面上摆放的碗筷在流理台前统统返工了一遍。
　　海绵般弹性柔软的洗碗布在龙头下足足冲了半分钟才不再冒泡，柔和淡雅的果香一直游离飘荡在空气之中，再怎么告诉自己科技已经进步，洗洁精无残留危害也无法完全安心，顾和打定主意，明天就换上纯天然的木纤维洗碗布。
　　木纤维具有很强的亲水性和排油性，使用时基本不需添加洗洁精就能将餐具上的食用油擦干净，相对而言……好上手一点？

　　吃晚饭，料理完家务，接下来就是学习时间了。
　　顾和学业虽重，作业却并不太多，而且大部分都是长期作业，半个月乃至一个月交一次的Project以及各种实验报告。因为刚刚开学，大作业还没开始布置，两门主课老师的小Exercise顾和已经做完，又用生病的借口推了两个社团活动，能够让她自由支配的时间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顾和先到自己房间察看了一下自己电脑窗口上的任务进度：已处理项目168个，完成度72%，剩余时间4.6小时。
　　4.6小时？现在是19:53，明天要早起的话，今晚最好能21:30前睡，怎么样也来不及处理完，而且还可能报错——毕竟是第一次模拟星图，又是从现实中提取的庞杂数据，而非自己设置的数学模型。
　　想要重现那一晚的星空……至少也要等明晚了。

　　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会，顾和果断切换面板，调出任务管理器，将一大堆需要计算的文件加入任务列表，确保明天自己和张良出去的时候电脑不会偷懒。

　　这之后顾和进厨房洗了只苹果，倒了杯牛奶，用专门切苹果的模具一压，胭脂水红的漂亮苹果就分成七瓣向外散落。牛奶被放入微波炉中加热，设定好的半分钟的等待时间里，顾和还动手调了一杯蜂蜜柚子茶。
　　透明中略带浅黄的柚子茶摸起来温温的，口上袅袅蒸腾着水汽，氤氲而朦胧，透出一股融融暖意。

　　再然后，顾和将果盘、柚子茶、牛奶一齐摆上方托盘，端着托盘回房间取了先前放置门口的两只纸袋挂上手腕，满满当当地向书房走去。

　　◇

　　顾和的家境不仅不像张良想的一般差，而且能归入中上、乃至上层水平。仅看她家住一线城市市中心的住宅区，房屋面积多达一百五十多平方米足可见一斑。
　　被顾和挑选来安置张良的书房面积约二三十平米，大小跟顾和卧室差相仿佛，只比顾和的卧室缺一个独立的卫浴套间。书房东向摆放了一张单人床，此外是两只立式书柜、一张写字台以及一张电脑桌。

　　顾和在家时一般在卧室写作业，在书房打游戏、做大作业或是练字、画画之类，专门设置的单人床也是考虑到玩得太晚懒得回房，干脆就在书房睡下，虽然只是一墙之隔……腾出来给张良完全没问题。

　　张良很快开了门，少年丰神俊朗、风姿卓然，站在门边的样子美丽得好像一幅画。

　　看到顾和手上都是东西，张良立刻从她手中接过托盘，两三步走到桌边放下。顾和跟着他走入房间，随手放下两只纸袋，从托盘上取了自己的那杯牛奶抱在手中，吹了吹热气。

　　“你……在练字？”
　　她的目光在那本合起的《论语》上一扫而过，落到桌面上平铺展开的洁白宣纸。以她学书法十余年的眼力不难看出，张良下笔很慢，一张四开的大宣纸上用簪花小楷写了堪堪三分之一，字迹虽比初学者好上不少，却还是艰涩奇崛。

　　他仿的是自己以前练的那些字帖。
　　意识到这一点，顾和心中颇有些不好意思。秦时明月中，张良的师叔是荀子，出身又是簪缨世家，眼界显然极高。用自己那尚未登堂入室的字帖临摹学书……

　　“如果想练软笔的话，与其练楷书，倒不如练隶书，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些用。”

　　“为什么？”张良虚心请教。

　　他忱挚的目光让顾和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细细解释道：
　　“在书体发展史上，隶书出现的年代较早，不仅形制上更加古朴，字体本身方折的笔画也适合在竹简上书写。而楷体虽是这个世界的主流，单从结构上却与隶书区别不大，能认识楷书，自然也就认识隶书。”

　　“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指点。”

　　“子房言重了。还有，在人前不要称我为姑娘。在这个时代……只有关系亲近的同辈间调笑时会这么称呼，或者是长辈对晚辈使用。”

　　“这样吗……”好奇怪的习俗，“我记下了，阿和。”

　　顾和略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指着桌上的《论语》道，“子房已经看完了吗？我记得昨天子房还只看了一半呢？”

　　这本《论语》是顾和特意挑来给张良识字的。楷书出现的年代比秦朝晚了近千年，简体字更是将文字改的面目全非，张良肯定不认识。《论语》是儒家经典，秦时明月中，张良作为小圣贤庄的三当家，对于这本书自然是倒背如流的。有了这本《论语》，比照记忆中的《论语》，张良不需要人帮忙就能将古今字一一对应，端的方便无比。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诗经，诗经的争议较大，流传过程中可能被反复删改过，其中更有大量生僻字存在，现代根本用不上。记了也是浪费。

　　“熟悉了也就快了，而且有不少是重复字。”张良莞尔而笑，神情并不谦逊，仿佛他就是这么想的。

　　顾和点点头，内心其实很为他对环境非比寻常的适应力以及对新事物的学习能力而惊叹，但表情上并没有太大变化，面色自若道：
　　“能匀出一天时间给我吗？”

　　张良微微偏头，等着她的下文。

　　顾和抿了一口牛奶，建议道：“在家闷了两天了，明天出去玩吧。好歹也放松一下，怎么样？”

　　张良愣了愣，抬头望向顾和。顾和静静回视，双眸相对。半晌，张良忽而一笑，弯眉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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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田螺谋圣什么的……饶了我吧，真心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