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胖丫丫

6、夜惊魂

　　这话当然不是真的，端雍也不过一笑。他一抹嘴巴，张着若有所思的眼睛：“这蛋糕可不便宜吧？”
　　端容心里一跳，她装糊涂：“吃了还计较这些。”
　　“你别和我打马虎眼！”他把端容按进椅里，“凭哥哥对你的了解，你一定舍不得掏钱买这个，你告诉哥哥，是不是对面的顾三爷送的？”
　　这样的一针见血！
　　端容不由羞愤。她不好承认，这就像承认他们有私情，但也不好不承认，事实摆在眼前，她是不擅撒谎的人，根本那是弄巧成拙，她索性不说话。
　　她不说话，端雍便当她是默认。
　　他像小孩子得了蜜，欢喜得直拍手叫好，朝端容伸大拇指：“妹妹，真有你的！”
　　而后抓耳挠腮：“要不，咱们现在就去……”
　　“去什么！”端容脸色惨白，气得战抖，“你是想拿我去向顾三爷讨好？还是想拿我去向顾三爷换富贵……你真瞧得起我，或惜我没有那样大出息……”
　　端雍闻言色变——他不能撇清，他不敢说自己没有这样的心思，然而他疼妹妹的心难道是假的么？难道他不想她找个好归宿？一个女子，就读再多的书，将来还是要嫁人，要相夫教子，他就早早帮她打算，这又有什么错，竟得她这样的嫌弃厌恶！
　　他气起来，挥手把盛蛋糕的铁盆子扫到地上去，哐啷啷……世界忽然安静了。
　　端容紧咬着唇不说话，两只蓄满委屈发红的眼睛，眼泪一触及发。
　　但她把它们眨回去，不甘示弱，扭身回房把屋门反锁。
　　端雍自气了一阵，不论气得如何，他倒不肯对妹妹乱发脾气，又不顾脸面的把盆子收拾好，过去一敲端容的屋门，瓮声瓮气说一句“我走了”，走出去十几步，又不放心地折回来，咳一声道：“你跟我气归气，可别和自己过不去，我买了米和肉放在厨下，你记得做了吃。”
　　端容开了屋门出来的时候端雍已走多时了。
　　她自知理亏，她不该这样对哥哥乱发脾气，她只是忍不住——
　　她对顾三并不是半天不动心，真的，那样春水般的少年，只是远远看着就觉神魂清凉。但就算是喜欢，她也不敢做过分的奢想，她与他根本有若云泥，她不是不清楚。
　　然而就算是泥，也有泥的自尊，她怎么能够自轻自贱，去投怀送抱，去主动献身……那顾三更要怎么样把她看得下贱！
　　哥哥必然是懂得，既懂得，又为何这般执意？
　　刹那如有冰凌刺身，血肉腑肺冷痛到麻木——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怕她要恨起哥哥来，哥哥对她是怎么一种居心？但她不能，自小养她护她疼她爱她的哥哥，哪怕全世界所有人都认定他卑鄙无耻，但她不能！
　　她匆匆去洗把脸，到厨房去做饭，之后狼吞虎咽。
　　夜色茫茫地漫上来了，她终于觉得好过一点儿。
　　顾三忽走来敲门，说要请她吃饭：“算是我代表妹向密斯沈赔罪，你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
　　经过与端雍的那一番吵，因着他，端容是有点儿不能面对顾三的尴尬。但少年眼睛这样黑亮，有光透万里，她踌躇着，它们就渐渐黯然，她终于不能拒绝。
　　他请她去□□吃大菜。
　　顾三不顾端容反对，点了一桌子菜，要她每样都尝一点儿：“我吃遍了这所有地方，只他们家菜味还地道。”
　　“地道”这词本身已很好笑，不然又何来“番菜馆”之称呢。
　　但端容只淡笑不语，她是没有发言权，总共也没下过几次馆子，说多了只显出自己无知，倒要被他笑。她最怕被他看低。
　　出了□□，顾三去叫车，端容百无聊赖站在一旁等。
　　忽觉得莫名一阵冷，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不能控制，从皮肉到骨头，一寸寸被冻透，像能听见骨头咔嚓咔嚓寸寸冻结的声音。
　　这是，恐惧！
　　因何生出这样的恐惧？
　　转头茫然四顾，却找不到根源，只觉这一瞬空气安静得诡秘。
　　她无措地紧了紧衣服。
　　顾三忽扑过来，如一道飓风向她漫卷。她看到他的脸，他脸上无由显出这样的心惊欲死。她吓得趔趄后退，只半步，他已紧紧把她抱住。
　　她震惊，惊骇，错愕……无助被他紧搂住。
　　这拥抱并没有想象中的缠绵悱恻。
　　是的，没有，她闻到血腥味，刹那寒毛倒竖，一抬头，对上一双恶毒浑浊的眼睛。
　　一只狼狗！
　　它正亮出白森森的尖牙，撕咬顾三的血肉。
　　他这样默不做声的担待，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原来是为了救她！
　　她脑里蓦然一空，不能思想，只剩麻木不仁的恐惧。她以为她是死了的，她怎禁得起这场血肉横飞的惊骇，她简直只能被动地魂飞魄散，但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几乎是喘。
　　有许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洪水般冲上来，却茫茫地，她分辩不出哪一个是他的声音，如同隔了千山万水。
　　他终于推开她，狠狠推出去。
　　她踉跄裁在地上，身体乍然来的疼痛，竟唤回几分清醒。
　　但时间被放大，拉长，一分一秒都是地老天荒。
　　她无能为力地看他与狗厮杀。
　　一个世界已毁灭，一个世界又生……
　　警察终于来了。
　　他们拿着警棍刺刀往狗身上招呼。狗也明白了人多势众，它不能力敌，一时间狼奔豕突，只急急要觅路而逃。但没人肯放过它，刀子一下下砍上去……不知是谁，一刀刺入狗的喉咙，它来不及一声呜咽，便匆促的了结了性命。
　　端容强自己站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顾三，他的白西装已被血浸透了大半，尤自触目惊心。
　　她几乎以他会死，流了这么多血——他全是为救她！她恨不能软弱地放声痛哭！
　　老警员把围观的人呼啦啦驱散，望着他们是一双满是悲惘的眼睛：“赶紧去医院看看，这狗是疯的，别被染上疯狗症！”
　　他好心帮他们叫来一部出差汽车，七手八脚把人扶上去：“小姐不必害怕，流这么点儿血，死不了人的！”
　　但端容并不能由这三言两语得到安慰，更何况他是言不由衷。她身体紧崩得厉害，像每一块骨头都还在垂死挣扎，她唯一的表达，不过是嘴唇在哆嗦。
　　忽听见“嗤”一声笑。
　　顾三拉她的手，指尖那么的热，在这种时候，他还对她笑，还能笑得这样好看。
　　她非常的惊异。如同玻璃凝滞的两颗眼珠子，瞪起来。
　　“我没事！”他还是那样温柔的轻声细语，“倒不怎么疼，真的，你不用怕！”
　　她终于不能自控大哭起来。
　　他掏出手帕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