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再见》诗笔未落

9、第四章（2）

　　看着小晨可爱的样子，我对严翰说：“看来，他喜欢上了赛门。小孩子的眼睛可不会骗人。”
　　“赛门那把胡子的确是为他赚了不少眼球，不过这样就认输可不是我严翰的作风。”严翰朝小晨微笑。小晨也没有第一次见面的陌生，晃了晃脑袋，一个大大的笑容挂在嘴角。严翰又低声对赛门说那是他侄子。
　　赛门看向我：“他很漂亮。”
　　那是，我的儿子不是天使，也有当个可爱天使的资本。我回了一句：“谢谢赞美。”当人家妈的，哪有不骄傲的道理。
　　一行人上了车，赛门坐在前面，萧萧看了眼副驾驶席上的人，露齿一笑算是招呼。然后转过头来，问：“他懂不懂中文？”
　　严翰说话：“不是很清楚，他应该只会说你好和谢谢吧。”
　　萧萧好像是松了口气，眼眉一挑：“他真是他妈的性感！”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坐在副驾驶的赛门开口：“谢谢。你也很性感。”不过，这句是用法文说的。
　　萧萧一愣：“他说什么？”
　　“赛门说跟谢谢，还有，你也很性感。”严翰说完。坐在后面的我们实在忍不住地爆笑出来，哪还去管什么国际礼仪。
　　萧萧顿时觉得自己眼前冒黑线，埋怨地看了严翰：“小人！”她大概觉得自己的脸已经丢进太平洋了。看赛门时脸上的笑容变得不自然，用英语招呼：“嗨，赛门，欢迎你来中国。”
　　赛门的神色倒是很自然，一脸微笑：“谢谢。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中国，以前祖母在的时候，我偶尔会来中国度假。”
　　“你祖母是中国人？”萧萧问。
　　“是，我祖母是上海人。”
　　“那可以趁着这次的摄影展回上海看看咯”
　　“是的，我很喜欢上海。”
　　两个坐在前面的人径自聊了起来。在后座的严翰看着小晨：“小晨，你还记得我吗？”
　　小晨点点头：“记得，你是电脑上面那个叔叔。你和爸爸长得不一样啊，爸爸的眼睛不是绿色的，头发也不是金黄色的。”
　　严肃和严翰两个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在长相上是有所差别。严肃是长相俊雅斯文的完全的东方面孔，而严翰完全是混血并五官深刻俊朗的西方面孔，不知道的人不会知道他拥有一半的东方血统。
　　严翰看了我一眼，随即解答了小晨的疑惑：“那是因为叔叔和爸爸的妈妈长得不一样。叔叔的眼睛和头发像叔叔的妈妈。”
　　小晨不太明白，疑惑地看着我。我摸着小晨的头：“小晨喜欢叔叔的眼睛和头发吗？”
　　“喜欢。叔叔的眼睛好像宝石，很漂亮。”好一会儿，才又说，“但是，我更喜欢爸爸的样子，爸爸也很帅。”小孩子的话向来直接，尽管小晨对严肃根本没有记忆，但是他认定了严肃这个父亲确是不争的事实。
　　严翰笑着问：“为什么？”
　　“因为是我爸爸啊。”小晨说得颇为骄傲。
　　严翰向我投来一个眼神，像是感激，又像是理解。我抿着嘴，神色淡然：“有时候小晨会问起爸爸的事，你知道，小孩子都是好奇的。”
　　严翰看着我：“苏里，谢谢。”
　　我愣了一会儿，才说：“你别这么说，小晨是我的孩子，”我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又说道，“而严肃是小晨的爸爸，他该记着自己的爸爸是谁的。更何况小晨只能依靠着仅有的照片想念。” 跟小晨一样在成长过程没有父亲陪伴的我，深知这种将已故的人深深刻在心里的感觉。
　　严翰看着我，或许从我眼里读出了坚定，他眼里带着认同和赞赏。不为别的，我只是想让他知道，现在的我，依旧是在巴黎医院的那个东方女子，娇弱的外表下，有着莫大的坚韧和勇气。
　　进入法国餐厅，严翰和赛门的混血儿面孔吸引了餐厅里就餐的人。看着两大型男一派镇定，我和萧萧倒也没有不自在，我们俩虽不是什么天仙，给他俩当个绿叶陪衬着也差不到哪里去。
　　“美丽的事物就是用来欣赏的，何况这还是顶级的。”萧萧走到我身边，低着声音说。
　　我不可置否的表示大大的赞同。虚荣感向来与年龄没有多少关系，身边有着美丽吸引人的风景，要说我们这两个上了年纪的心里没有冒出点虚荣感就是一种人性的虚伪。
　　我在来之前就预订了座位，一个服务生带领着我们入座。我将法文菜单递给严翰，我和萧萧自然用中文菜单。坐在一旁的小晨扯着我的衣袖：“妈妈，我们不吃蜗牛。”
　　“好。”我点头，“严翰，小晨把蜗牛当成朋友。当然他把很多生物都当是朋友。”
　　严翰对着赛门低语几句，对着小晨点头：“好的，我们不吃小晨的朋友。”
　　小晨高兴地笑起来。随后，各自点了菜。在等着上菜的空挡，我们也没让气氛冷场，像熟稔的朋友一样聊开了。严翰和赛门是搞摄影的，满世界地跑，见多识广，谈吐风趣幽默，每每讲到一处地方的人文趣事，总能让蜗居在国内的我和萧萧开怀大笑又羡慕不已。
　　“你说的是真的吗？”萧萧不太相信的朝着赛门瞪着眼睛。
　　赛门说到他们一行人前往冰岛一个小村落拍摄，刚到的第一天，村里就有个女孩赏了赛门一脸的牛屎。赛门耸着肩，倒是严翰接下话头：“是真的，当时我们在不远处的山丘上拍远景，而赛门一个人去村落里打探路况。等我们拍摄完，前往村落的时候，就看见赛门一脸牛屎地站在路旁。听到赛门讲了个大概，所有人都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么一说，萧萧更加好奇起来了：“他对那个女孩说了什么？”
　　严翰看了眼赛门，赛门眼里满是笑意，摇了摇头，将食物放进嘴里。严翰只好又替他揭晓最后的答案：“他对那个女孩说，‘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为了能让你看见我，你要不要嫁给我，当我的妻子？’”
　　萧萧即将要放进嘴里的鹅肝很不幸地掉回了盘子里。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两个人像土包子听奇事的蠢样得到的竟是这样狗血的答案，还好我手上没有都没有，不至于出糗。
　　萧萧抬起眼，睁大了望向赛门，赛门嚼完嘴里的食物，喝了口白兰地，才徐徐开口道：“蕾雅现在是我孩子的妈妈。”
　　萧萧扯着笑容：“原来是这样啊。”她其实是想说，没想到你也结婚啦。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个极品男了。还有，她心里小小地失落了一下。
　　我看着萧萧一副不自然的样子，颇为无奈，又觉得好笑。想到刚刚在车上说道的，这下要给我儿子一个新娘看来是没有着落了。所幸严翰很懂得调动气氛，没多久，萧萧又被另外一个有趣的事情吸引了。早忘了那个差点让她食不下咽的——牛屎引发的浪漫。

　　将严翰和赛门送回酒店后，萧萧开着车送我和小晨回家。
　　一路上，萧萧满口赞叹：“严翰和赛门真是难得的男人啊，见多识广，风趣幽默，只是可惜了，都已是已婚人士了。”末了，还露出扼腕的表情。
　　我忍不住揄揶她：“怎样，有没有兴趣做小三啊？一个国内一个国外，互不影响的，你也不用怕自己会被正室追得像过街鼠。”
　　萧萧转来，一副要剁了我的凶恶表情。我才不怕，笑得一点形象都没有：“你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听到那话的样子，鹅肝可能都被你当成赛门在咬了吧。呵呵……”
　　萧萧也不自觉笑开了：“听你在鬼扯，我只是可惜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个单身汉罢了。”
　　“你是可惜他不是在你手上才少掉的吧？”我继续取笑。
　　萧萧又一记恶狠狠的目光：“不说话，你的声带就是个摆设了是不？你这个毒妇，我是倒霉才交上的吧。”
　　我干笑：“呵呵，那是……”想着转移话题，我以很平静的口吻，说，“萧萧，那天去机场的时候……”可是话头一出，我却迟疑了。
　　“然后呢？接着说啊，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我好像看见陆拓了。”我的语气显得平静，却很明显，是在努力压抑着情绪。
　　我不是没有想过两人会不期而遇。想过无数个相遇的场景，想过无数可能的可能。只不过，这些可能即将发生的时候，我都以逃得远远的作为优先选择。
　　“苏里，我心里憋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萧萧说，“其实，跟你说韩晟的那个内行朋友，就是陆拓。”
　　我有点惊讶：“原来陆拓真的也在这个城市。”
　　“你现在还想躲着他吗？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你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面对他吗？”
　　人的感情会因为某种不可见的东西而发生无法恢复本质的变化。时间是不可见的，即便它有等待的意思，然而感情本是也是不可见地发生着变化。四年，漫长而深刻的岁月，就如以往的那些时光，在我和陆拓两人之间横流逝……，其实说到底，是我真的没有勇气面对陆拓。
　　我摇头：“我不知道。四年没有见了，很多事都改变了。”
　　到了我住的公寓大门，萧萧将车停下来，看了眼后座玩着严翰送的模型玩具的小晨，回身说：“苏里，有些事情不是你逃避了，假装它不存在它就不会存在的。很多人以为自己能行，过得了别人那关，自己这关却怎么也过不了。我不希望你明明没办法真的幸福却假装自己现在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那个，那很残忍。”
　　“你放心，不会像当年一样了。如果真的遇见陆拓了，我会好好跟他谈的，把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掉。” 我心里想着，四年都躲过了，难道不能躲一辈子？但，不会了，如果真的遇到了陆拓，我不会躲了，不想了，也不能了。
　　“如果他现在还……”
　　我打断萧萧的话：“应该不会吧。四年了，足够被另一段感情所替代。也说不定，他早已结婚生子了。更何况，我所认识的那个陆拓，自愈能力跟我可是不相伯仲啊。”
　　萧萧挑着眉：“说什么呢？怕就怕是你对人家还念念不忘。”
　　我玩笑：“我也不想当小三的好不好。”
　　如果，如果而已，我和陆拓能够再见……我决定，再也不躲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