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梦浮桥

31、第三十章

　　谢芳成在后视镜里看到金环追了出来，微微一笑，心里不知有多欣慰。这几年对金环的付出，终于可以看到她此刻的回应，就算是远远的一个影子，也足以成为对她的强烈呼唤。谢谢你，现在只是暂时的，之后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所以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金环，请再等一段时间，以习惯于独处和等待的你应该不会觉得这段时间太长太寂寞吧……她踩下油门，以更快的速度绝尘而去。

　　一个半小时后，谢芳成在海滨公园外面的停车场停车，买了门票进去，在海边的圆木搭建而成的观光小径上散步。带着海洋气息的风从远处的海平线上吹了过来，将天空扫荡得明澄无暇，风虽然劲猛，但无法阻止阳光将温暖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谢芳成对这样的景色视若无睹，以平静的态度静静徜徉。

　　一个人站在不远处，臀部倚在栏杆上，看到谢芳成走来，冲她吹了声口哨，看起来就像是随处可见的热衷于泡马子飙车挥霍青春的小青年。谢芳成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小青年不紧不忙地离开栏杆站直，跟在谢芳成后面。

　　“今天叫我来做什么？”

　　“别这么说嘛，天气这么好，看看海景，散散步也不错。”

　　“你不去好莱坞真是浪费了你的天赋。”

　　“哈哈哈，我就当做这是你的称赞收下了。”小青年——确切的说，伪装成小青年的巴克雷依旧以夸张的动作走路，说道：“你今天会来赴约，足以证明你心里不像外表那么平静。这对我而言可是个好兆头啊！”

　　“你会约我出来，也足以证明你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打算要放手一搏了。”

　　巴克雷也不介意谢芳成的反击，笑了几声后说：“你错了，事实上三天后，我将离开中国国境，借道日本回国。”

　　谢芳成吃了一惊，步伐差一点就要停了下来，她继续向前走去，压下心内的惊讶和疑惑，试图平静地反问说：“暴露身份后，混不下去了？”

　　“算是吧，虽然我可以改变容貌，但是却无法摆脱那个bifurcatior——仲青的追捕，也不能撤离S省，继续呆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不利于同僚执行任务。”巴克雷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失败，“中国有句俗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在这里无法工作，回国休整一段时间再去工作，总不至于满世界都有像仲青那样的bifurcatior吧。”

　　“哦，看来你是无法杀了她了。”

　　“上次已经打草惊蛇了，她身边有特种部队的武警跟随保护，想要暗杀她并不容易。”巴克雷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谢芳成的背影说：“说不定现在能够接近她的也只有你了。”

　　“你真会说笑。我下次和她见面的时候，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如果你可以暂时放下仇恨，我认为你接受中国政府的招安，短时间内和他们相安无事地共同工作，争取时间，也不失一个办法。”

　　“浪费时间。”谢芳成只给了这样的评论，

　　巴克雷愣了一下后耸耸肩，这个世界上到处发生着奇怪的事情：曾经生死相搏的敌人总会有一笑泯恩仇的一天，丁点大的芝麻小事也足以让两个好友成为不共戴天的死敌。虽然不知道谢芳成有什么原因会如此厌恶着仲青，不过上次见面的时候，谢芳成曾经说过仲青是她的天敌，看来并非托词，现在他再一次确信她绝不会投向中国政府。

　　“好吧，我就直说了，很遗憾，我们不能冒着工作站被发现的风险去杀一个bifurcatior。确实，这个人必须去死，但这并非迫在眉睫的事情。我办不到，总会有人办到的。他们可以防备我们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两年，三年……但十年后呢？何况她能不能活到十年后都不能确定。”

　　谢芳成知道这对巴克雷和他背后的组织而言是明智的决定，但这个决定对她不利：“那么你们就等着不断被她揪出来吧。那家伙如果用心的话，别说是你，就连普通人和bifurcatior也能分辨出来。”

　　“你的意思是仲青并没有展现真正的实力吗？”

　　谢芳成笑了笑：“她小时候所展现的能力比现在还要强大，你信不信呢？”

　　“这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巴克雷没有等到谢芳成的回答，便恍然明白了，这肯定是她使用能力打探得来的珍贵情报。

　　“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上一次我说过了，给我枪，由我来解决那家伙，除此之外，我需要掩护。”

　　“这个答案也和上次一样，我们可以答应你，并为你提供援手，七天后，在圣蒂凡诺可号见面。不过，就我得到的情报来看的话，你还是选择跟我一起离开中国比较好。”

　　“这才是你今天约我出来的目的吧。”

　　“哈哈哈，看着一个优秀的人才流失，你不在意，我也会很心疼的。我的国家，最喜欢的，就是人才。”

　　“我说过，我不打算为哪一个政府工作。”

　　“真遗憾。”巴克雷从衣兜里取出一个信封，追上了谢芳成，在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迅速地塞了过去，“圣蒂凡诺克号的请帖，晚上二十点在公海领域见面吧。”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谢芳成捏了捏信封，非常硬实，是厚纸做成的请帖，信封封口被火漆印封死，上面印着圣蒂凡诺克号的标志徽章。如果没记错的话，圣蒂凡诺克号就是最近来到中国沿海巡回游览的世界著名豪华游轮，Q市只是它在中国众多停泊点的一个，下一个停泊点应该是东北最大的港口城市D市，怎么也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中国国境。她回忆着巴克雷所说的话，远眺碧波无垠的大海，若有所思。

　　中午十二点，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教授宣布下课。一教室挤得密密麻麻的学生们立刻一哄而散，金环收拾书包，答应了同学的一起去南校区的食堂就餐，下午再一起去上课的邀请。但才刚走出教学楼，人们就看到站在阶梯下的极为显眼的戴着重型耳机的高挑俊美的女生，她似乎在等着人，表情说不上坏，但也称不上好，群众下意识地绕着她走，就好像水遇见了高耸的岩石而分流。

　　同学低呼一声：“好稀奇啊，她居然会来学校。”

　　金环愣了愣，无奈地看向同学，看样子今天没法和你一起去吃饭了，这样的话还没能说出口，仲青就扬起头，伸出手示意她下来。同学也将目光对向金环，拍了拍她的肩膀，非常善体人意地说：“我先去吃饭了。”

　　金环点点头，走下楼梯来到仲青的身前，疑惑地望着她。不料仲青一张口就问：“谢芳成那家伙没来看你？”她惊讶极了，摇了摇头。

　　“是么。”仲青皱起眉头，虽然是意料之内，可谢芳成未免也太狡猾了，简直跟泥鳅一样滑溜溜的，还没看到不对的兆头就先跑远了。如果谢芳成足够警觉的话，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来学校自投罗网，即使如此还是要投放人手监视学校，来个守株待兔。她牵起金环的手，一面走一面说：“很好，那家伙不出现再好不过了。”

　　“等、等下，这是要去哪儿？”金环经过上次的教训，这次态度强硬了许多，极力放慢脚步，加大了拽回自己的手的力度。可是仲青的力量比她大得许多，轻易就掌控了两人的节奏，“去吃饭。”

　　“那么去食堂……”

　　“那里的饭太破了，我才不要吃。”

　　金环听得明明白白，哑口无言，只能任由她拽着走了。

　　中午众多学生不是涌向食堂，便是向校门口走去，在校园里编织成一张巨大的噪音网络，融入了电磁波的海洋里，仲青回头瞄了金环一眼，在她的身边，就像是处在大海中的孤岛，免于被海水淹没。金环显然对此一无所知，只是一脸很纠结地跟在她的后面，被握在她的掌心里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凉。

　　她真的不是bifurcatior吗？仲青有时候会在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但金环的声音没有bifurcatior常出现的几种波纹，难以断定，只能暂时将金环当做普通人看待。可是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仲青还是觉得金环有些异常。若金环只是在无意识中断绝了外界对自身的影响从而保持声音的纯粹的话，这一点还是在正常范围，可在自身周围建立起可以削减电磁波的过滤网——这怎么想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就算是聋子也做不到！至少为此仲青曾经观察过许多聋人，先天的也好，后天的也好，别说隔绝外界的声音了，就连保持自身的纯粹也很勉强。

　　谢芳成也是bifurcatior，会这么在意金环，会不会是和bifurcatior有关的理由呢？那家伙的能力是窥视他人的记忆，说不定也有难以控制自己的能力的时候，被迫看见不想看见的东西。仲青此时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不见得每个人的记忆都很单调无奇，变态往往比想象中的还要随处可见。如果以谢芳成为参照物，也许金环在自身周围建立起的，并非是仅仅削减电磁波那样简单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谢芳成一定要死！仲青眼神冷了下来，不管是阻挠她们交朋友，还是暗杀她，又或者是干扰他们的工作，都让那婊/子养的没有可以存活的理由！

　　请了金环一顿川菜大餐，饭后送她到上课的教学楼，做完这一切仲青才回身离开学校，通过手机吩咐卫中彦安排人手蹲守在学校附近，重点监视金环和金融学院管理层。

　　卫中彦同意了仲青的要求，又在手机上写道：“局长已经开始调动人手集中在Q市，准备抓捕美A，届时你也需要到场。”

　　“有确切消息了？”

　　“只是推测。前阵子曾经报道美日韩三国的海军将在15日到20日期间在日本海和黄海海域进行军演，这阵子应该会经过Q市附近的公海。局长认为，美A如果还活着，在我们的逼迫之下也已经无法在S省生存活动，很有可能借此逃离国境，若叫他和美国海军会合，到时候我们想抓捕就难了。”

　　“难不成那个美A还能游过去？美国海军再嚣张也不可能逼近中国领海，更遑论靠岸。”

　　“不错，所以局长先前没有想到这个可能的逃脱途径。可是，我们都忽略了一个同样很重要的新闻。世界著名的豪华游轮圣蒂凡诺克号将于20日至25日停泊在Q市港口，期间可能会在附近海域游行。而这条游轮的国籍是加拿大，船长及几个高级船员则来自美利坚，难以排除他们会为祖国效劳的可能性。”

　　看到仲青仍然没有回话，卫中彦又写道：“这几天尽量别出门，我会去接你。“此时，对方才回答：“知道了。”

　　卫中彦合上手机，接下来就是找合适的协助人手，虽然很不情愿，但Q市目前能够参与抓捕特务的bifurcatior也只有朱掌雷了。这小子这两天一直没能出任务，估计憋坏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失控。

　　下午六点，卫中彦在朱掌雷的学校门口停车。朱掌雷眼不知有多尖，还没出校门就瞅到了卫中彦的那个足以泯然众车的大众车，甩下在学校泡到的女友冲了过来。卫中彦示意他上车，一面开车一面向朱掌雷家奔驰而去。

　　不出卫中彦所料，得知他的来意后，朱掌雷忘记了自己还在车子里，兴奋得跳了起来，即使狠狠撞到头也不介意，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出任务，漂亮的脸蛋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嗜血的残忍表情。

　　“看着吧，卫大哥，我绝对会将那美国佬给抓回来！”

　　卫中彦无奈地微微摇头：“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而且对方可能会反抗，视情况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当场将之击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活着回到美国。”

　　“因为他可能握有S省的bifurcatior名单？”

　　“这个可能性不高，但是至少他已经知道了几个bifurcatior，包括你我。”

　　“仲青那家伙也包括在内？”

　　卫中彦点头。

　　“喔，不杀了他的话，我们就有性命危险了呢。“朱掌雷轻描淡写地笑着，对此不以为意，反而涌起了一股渴望，如果能和美国的攻击型bifurcatior一战，那也是极为美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