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王同人）幻华》壬申白露

81、九天星海

　　你的梦是黑夜是白昼，
　　这荆棘刺不死的双眸，
　　张开手击碎这诅咒，
　　去寻找最后的宇宙。

　　九天星海。
　　历历银河环绕着巍峨如山的高大光柱，漆黑的夜与光明的王者带来的白昼分庭抗礼，织成了一道道黑白交错的河流。
　　精灵王站在原处，望着羽月纷扬而去的光尘默不作声。天空之上，幻树依旧莹莹辉烁，束缚着伟大灵魂，如云海掩盖青山。
　　可青山几曾真的消失不见。
　　不远处的空间出现了一丝白色的裂缝，在漆黑与银白交织的世界里，显得清晰可见。一个人影从白色的裂缝中缓缓步出。
　　少女身着白衣，衣袂翩然如雪，静静站在那里，银色的双瞳无声地注视着对面的童子。
　　“父君……不，还是说，该称呼你为精灵王。”
　　精灵王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即是北辰，北辰即是我，我的女儿，天枢。”
　　少女双眸轻轻阖上，半晌叹息了一声，道：“你对三界的侵蚀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
　　“不错，除了海界的清影还在强自支撑以外，冥界与天上界都已落入我手中，只待我掌控了这九天星海，人间界便离死不远矣。”
　　……
　　人间界，地面之上。
　　重重白鸟从巨大的光柱之中飞出，暴风炽烈，站在光柱之下的人们惊呼不已。高山巍巍，白鸟澹澹，可是绝无人希望看见这美丽的画面。
　　白鸟向着四面八方飞去，冲着它们所能见到的所有人类飞去。
　　旅馆之中，站在窗旁的夏夜脸色陡然一白，咳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上，窗户啪地一声响动，被历历狂风击开了。
　　……
　　“父君为何，一定要毁灭这三界？”天枢睁开眼望着精灵王北辰，静静说道。
　　“这三界，已然失去了秩序。”
　　“人们会重建秩序。”
　　精灵王笑了起来，他们的脚下，一颗蔚蓝色的星球浮现出来。两个人漂浮在太空中，如同久久不归的幽魂。
　　“区区人类而已，天枢，看看这地球吧，千百年来，人类对它造成了多少的破坏，这承载现世的星球，承受了多少不该承受的压力，即使如此，你还是反对以星辰的力量毁灭人类吗？”
　　“即使如此，人类也在努力，而我……不愿干涉这满天繁星。”
　　“是吗，既然如此……”精灵王望着天枢露出了一个微笑，笑容中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如此干净圣洁，却又诡异难辨。
　　他抬起了手，一道光芒直射向天枢。
　　少女未曾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他的行动，她轻轻挥动右手，剑印一亮，幻华长剑浮现在她的手中。她斜剑一挡，那长剑将光芒劈散成沥沥流光。
　　没有过多言语，天枢剑指精灵王，一道耀目的光华陡然间刺过去，而她的身形在偌大的空间中闪回了数次，每闪现一次，就有一道冲着精灵王而去。
　　银色童子没有动弹，他伸手屈指，轻轻弹了数下，数道光斑弹出，与天枢击来的光华相撞，轰然爆炸，声震如雷，气浪滚滚掀向两侧，童子的衣袂被吹得猎猎扬动，光芒四溅，有的没入了虚无的夜穹，有的落在童子脚下的蓝色星球之上。
　　……
　　人间界，无数白色的光鸟纷纷从精灵王身上抖落，漫天光明之下，仿佛下起了只属于光明的落叶雨，白点纷纷，沾者即成灰，一股股青烟冒起，那是沾染了白光的枯黄草叶燃烧起来的烟雾。
　　……
　　“父君为何如此厌恶人类。”
　　天枢的身形在空间中不断闪现着，白光不住地击向精灵王，她悠扬的声音亦回荡在星海之上。
　　精灵王北辰不慌不忙地屈指弹出，一点点光斑撞击着来袭的星辉，他悠悠说道：“人类是肮脏的。”
　　“是么……”天枢轻声笑道，“在这一路的旅途中，我认识了许多许多人，最终也自己成为了人类，终于明白了成为人类的那种感受，这是父君一定了解不到的。”
　　“我不需要了解。”精灵王淡淡说道，“每天在伟大灵魂之中，听着人类为欲望而奔波，就可以知道人类是肮脏的存在了。”
　　天枢的闪回停止了。她出现在几片星华之前，双手握住幻华剑，剑尖前指，剑身如手枪般迸出一道道光芒，击向精灵王。
　　“不是的。”她的声音再度响起。
　　“当拥有身体的那一刻，为着美好的事物，新鲜的空气而欢呼雀跃，与身边的同伴互相分享喜悦与悲伤，作为这样一个个体活着，是不一样的。”
　　那白光沥沥咆哮着，如风卷云摧般卷起万丈星澜，向着精灵王扑去。银色的童子冷哼一声，抬袖一挡，“荒谬！”
　　剧烈的爆炸声铺天盖地般席卷开来，带着重重声浪和冲击波，向着外围扩散而去，星华被震得颤抖不休，互相碰撞，发出嗡鸣的声响。
　　九天星海一时间波澜颤动，晃荡悠游，如同真正的海洋那般，卷起了滔天巨浪，澎湃咆哮着向天枢与精灵王砸下。
　　两个人的身形同时一闪，轰然巨响之间，缭绕在巍峨灵魂之间的罗喉与计都陡然撞击在一起，破碎成片，星华与星华的碰撞，夜空的翻滚咆哮，皆在两人的脚下落入了地球之中。
　　……
　　无尽的罡风疯狂呼啸，漫天黄叶纷纷，麻仓叶王站在地面之上，仰望着如鬼怪般的光明肆虐的脸庞。
　　忽然之间，青天骤开，风声中响起凄厉的尖啸声，空气被摩擦得发出锐鸣，音波震得人耳膜直痛。一颗巨大的火流星，穿过澎湃的光明，穿过厚重的浓云，用着它庞大的身姿，就这样凄啸着向下坠落。
　　麻仓叶王的眼瞳微微一缩，他一个响指之间，巨大的火灵在他身后浮现而出，也如那真正的流星般，咆哮着向着天空之中撞去，红色的流光霎然而逝，随即撞击上了那颗火流星，爆发出的，是天地之间万物皆为之震颤的恐怖巨响。
　　炸裂的响声之间，一朵巨大而璀璨的红色烟花在空中炸开，火流星的碎片与火灵的碎片纷纷零落，刹那间将整个天空与大地都映成了红色，微黄的林叶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有若燃烧一般，纷燃欲起。
　　……
　　“父君可知，人类既会破坏，也会保护？”
　　精灵王不言，挥袖间数道银光飞出，天枢站在星穹之上，长剑一挥，化作一道光弧，嗡鸣声响，那银光击中了光弧，悄然无声地没入其中，光弧一动，银色的光尘被倾吐而出，没入满天繁星之中。
　　“人类是世间最神奇的生物，他们贪生怕死，热衷享乐，可正是为了贪生，他们会保护身边的人，为了享乐，他们创造出了比享乐更加神奇的种种事物，他们行走于大地之上，伤害其他的人，同样也在保护着其他的人，松懈又忧患，在这之间迸发出火花与奇迹。”
　　“你想要说明什么呢？”
　　“这是您所做不到的事。您已经知道了全部，再也没有任何未来可言。”
　　天枢看见北辰咧开嘴笑了起来，那张小小的脸上，带着诡异莫名的神色。
　　……
　　一道光芒紧随着坠落的火流星一起坠落，在火流星破碎的那一瞬，倏忽间穿过了爆炸的中心，向下而去。
　　叶王猛地抬头，望着那银白的光芒，眼睁睁看着它来到身前，没入了他的眉心……
　　……
　　一道明亮的光线陡然自北辰手中射出，击向了天枢的光弧，轰然爆炸声中，光弧与光线同时对湮，爆炸的光尘弥漫开，露出静对而立的两人。
　　“你已经变得像个人类了，天枢，我的孩子。”精灵王感慨道。
　　天枢轻轻一挥剑，身前再一次出现了一道光弧，可此时此刻，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北辰感慨道：“当初的你，高傲孤绝，天上天下，再无堪与你比肩之人，可如今的你……沾染了人类的习气，竟变得如此心软，天枢……”
　　他轻轻抬掌，手中蓄起一团白光，在身边划开了一道裂缝。
　　“我们来看一看，这个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样的吧。”
　　他的手诡异地变长了，伸入了裂缝之中，裂缝陡然扭曲了起来，几下鼓动之中，他的手再次抽了出来。
　　可这一次，他的手上抓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着米白色的披风，酒红色的长发在空中飘逸，平日里如点漆般的双眸，此时此刻眼中蒙着一层雾蒙蒙的白。他周身为银白的光芒所缭绕，一丝一缕的星线，从他眉心一枚银白色的符号之中蔓延而出，缠缚上他的四肢。
　　天枢的眼瞳骤然一缩。
　　“麻仓叶王……”她低喃道。
　　“你曾抹去自己的所有记忆，化身独孤枫在彼岸上向去到那里的人类学习人类的知识，有趣的是，这个给你带来最多改变的人类，自身却厌恶着人类。”精灵王的笑容异常诡异，仿佛真的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却恶劣地想要从中打断一般。
　　他轻轻放下了手，麻仓叶王下落了一瞬，随即身形稳住，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边，陡然之间，他身后焰光乍燃，精灵之火浮现在他的身后。
　　“他想要毁灭这个世界，毁灭由人类主宰的世界，建立只有强者的国度，不得不说，这是最接近我理想的那个国度，我给过他机会，可是……天枢，他却没能割舍下你。”
　　天枢静默地站在原地，就这样静静望着叶王，耳中听着精灵王的话，一言不发。
　　“现在，我会再给他一个机会。”精灵王轻笑了出来，“来看一看……这一次，他是否能真正把你‘割舍’！”
　　“去吧，麻仓叶王！”
　　白光瞬闪，精灵王向后退去，就站在巍峨的伟大灵魂的边缘，叶王与天枢静对而立，天枢的眼中闪现过种种复杂的神色，半晌一言不发。她手中幻华剑抬起，静静指向了叶王。
　　她知道他被控制了。
　　可此时此刻，她只能如此。
　　剑华在剑尖上吞吐闪烁，两个人默然互视，都没有说话。叶王是不会再说话，天枢却是知道说话已然没有用处。
　　罡风呼啸过星海，掀起重重气浪，击打着两人的衣袂，叶王米白色的斗篷猎猎飞扬，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天枢看着那个人雾蒙蒙的双眸，轻轻闭眼片刻，随即睁开眼。
　　“来吧！”
　　就在同时，叶王动了。
　　他的身影如一道烧起的火光，骤然闪现到天枢的面前，一拳击下！
　　拳风带着炽烈的热意，暴虐地肆袭而来，牵得身旁星海动荡不休，天枢反剑相格，拳剑交击，但听得咚地一声，磅礴的气浪陡然扩散开来，震耳欲聋的音波轰然鸣响。
　　呼啸的厉风以交击处为中心，将两人衣袂纷纷向后吹开，少年的斗篷在那风中如飘扬的旗帜，他一拳未曾作效，也不恋战，身形如疾电般后退两步，又是一拳轰出！
　　火灵的巨拳随着一起落下，两只拳头一起撞上了幻华剑冰白的剑身。
　　轰鸣声再次响起。
　　天枢的剑身被压弯了，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她紧咬着牙关，双手握着剑，死死支撑着，汗水从她的额间滑落，坠入虚空之中。
　　“叶王！”
　　她大吼了一声。
　　刹那间，她的剑上光华大盛，将叶王与火灵的拳头刹那间格开，带出一道明亮至极的光迹。
　　叶王与火灵同时倒飞了出去，身形在空中翻滚了一个来回，再次稳定悬浮在了虚无的光明之中。少年抬起头，用冰冷无神的眼眸注视着天枢。
　　他的手间，五芒星印记陡然亮起，三枚五芒星如闪电般向着天枢包围而来。
　　星辉澹澹，无声无息地来到女神的面前，望着这承袭自她传承的星芒，她脸上复杂之色一闪而逝，可根本没有时间来让她感慨，幻华剑陡然消失，女神两手平伸，轻轻挥动，在身前画出三分之一个圆，同样的三道五芒星在左中右同时出现，两方的五芒星轰然对撞，爆破声中，沥沥星芒疯狂溅射，天枢的身形急剧后退，直退到星海的边缘才停下。
　　她不住咳嗽起来，胸口的伤口迸溅出鲜血。就在一刹那，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骤然伸出手，疾划了几道，又是两道五芒星飞出，空气之中，厉啸声传来，两道燃烧着火焰的五芒星破开星华而来，正撞上天枢先前划出的五芒星。
　　焰光暴卷，属于最圣洁的精灵之火的火焰在刹那间在整个空间中燃烧了起来。
　　天枢望着一片火海中少年的身形，面容紧绷，不言不语。她双手平伸，毫光一闪，幻华剑再次出现在她的两手之中，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指着叶王。
　　……
　　战斗持续了很久，星芒与星芒的碰撞，火焰与白光的交织，在整个空间之中铺开。精灵王站在光明的灵魂之柱前无言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而在星海之上，一人一神的战斗仍在继续。
　　不知何时，叶王将火灵收束成了一柄红色的长剑，剑身如岩浆般血红，火舌在其上不住翻滚，少年面无表情地横剑，直向天枢刺去。少女斜剑一挑，将那突如其来的汹涌一刺格挡开来，身形被震得略略往后退了几步。
　　舒璇曾在某日无聊的时候，与叶王闲聊，不知道他们两人打架的话，到底是谁更加强大。那个时候她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神明的力量更加强大，天枢是这现世三界有史以来，除了神王北辰无人能战胜的天上独绝，可那个时候，叶王只是笑了笑，说那可说不准。
　　如今的天枢，终于有机会知道这个答案了。可这却是她绝不想见到的情景。
　　“叶王，你这个笨蛋，傻瓜！你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被这么简单地控制啊！”
　　大喊声中，天枢咳嗽了起来，她胸前的鲜血喷涌得愈发汹涌，不多时，她嘴角现出一丝血迹。她陡然抬起剑，格住叶王自上而下劈来的一剑，她大口喘着气，伴随着咳声，像个破旧的鼓风箱一样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她随口吐掉了几口血沫，银白的双瞳如皎然的明月凝视着叶王。
　　少年的双瞳依然蒙着一层阴翳。
　　又是一剑劈来，两人紧绷着对峙，叶王手上的剑松了片刻，他凝视着天枢，眼中的雾气将散未散，他的脸上，犹豫与挣扎的神色陡然浮现出来。
　　“他的心中本就有毁灭世界的念头，要控制他，比你想象的要容易得多。”
　　不远处，精灵王的声音传来。
　　天枢错过眼，看向了叶王的背后，在那里，银色童子正一步一步，缓缓向她走来。
　　“想来你也已经快到极限了，我的孩子，天枢。”
　　他每走一步，就有一道光路从伟大灵魂处蔓延而出，直至他足底，只短短数步之间，他身上已是光明万丈。
　　麻仓叶王脸上的挣扎之色陡然收起，他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剑，高高举至头顶。
　　“这个世界已经在逐渐崩坏了，天枢，没有人能够挽救它，你也不行，我，我们，绝不会认可你的存在，去死吧，天枢，去死吧，天枢！”
　　银色的童子面色开始变得狰狞，他发出声音，仿佛成千上万的灵魂同声说着，雄壮的乐鸣从伟大灵魂之中澎湃而出，天枢在那银白色的光芒之中静静抬起头，望向了叶王。
　　那把火红的剑向着她落下了。
　　“对，就是这样！”银色童子疯狂大笑了起来，“杀了她，叶王！”
　　这一刻，天枢心中想起了许多，想起了她和叶王之间的点点滴滴，想起千年前树海畔，她望着的他的眼睛。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连手臂抬起剑，格挡他的力气都失去了，体内最后的巫力已经被她用干净，再没有方法挡住这把长剑。
　　她不想死，至少不应该死在这里，可是，眼前之人是叶王。是获得了她传承，得到了她的力量。
　　在给他这力量的那个时刻，她在想着些什么？她又看到了什么样的未来？
　　不，那个时候她什么也没有看见，正因为知道命运相连，正因为知道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她才将五芒星给了他。
　　她相信他的可能性。
　　天枢闭上了眼。
　　时光仿佛静止在这一刹那。
　　有风吹过少女的脸颊，带来痒痒的触感。那风如此温柔，像羽毛轻拂肌肤，又像棉絮堆叠，重重不绝。
　　死亡并未如期降临。
　　少女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温暖的眼眸。
　　那双眼眸微带湿意，如水又如火，明亮而又温柔，就这样静静望着她，那把剑停在了距离她头顶一寸的地方。
　　“小璇，对不起，我来晚了。”那个少年望着她，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