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王同人）幻华》壬申白露

62、黑羽白羽

　　当光明碎落尘寰，
　　世间几多重重苦难。
　　你与我的影子，
　　行走在黑与白的镜像之畔。

　　一抹明净的微笑在晴歌脸上绽开。红莲化作了一抹红光钻入青七被压得失去了知觉的下半身之中。
　　光影照耀之间，那块巨大的石板砖被一阵如水红光悄然撑起，晴歌奋力地将青七从石板下拖了出来，灰尘簌簌落在两人身上，青七抬头，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了一个身着粉裙的女孩子，可再定睛一看，眼前却是晴歌带着汗水，沾着无数灰尘有些肮脏的脸。只是这污秽，半点不曾减损晴歌眼中明艳的光辉。
　　少女的身后，满地红莲蓦然生长，化作一枝枝擎柱，花朵翩然升至天花板上，定住了这晃动不休几欲坠落的天花板。
　　晃动还在持续，青七只觉得被那红光浸润的腿变得热热的，奇特的感觉让他胸腔之中一阵颤抖。他双腿变得有力了，他飞快爬了起来，拉起晴歌，就欲往外冲，却见少女笑了笑，指着身后巨大的红莲擎柱，道：“不用担心，这里暂时塌不了了。”
　　青七一愣，忽然反应了过来。
　　他的手中的触感，是温热的。
　　“小晴姑娘你……”他低头看着自己握着晴歌的那只手，喃喃道：“怎么可能，是热的，竟然是热的……”
　　“青七先生？”
　　这一刻，青七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着晴歌，在一片晃动声之中，在他人的注目之下，他就这么看着她说道：“小晴姑娘，你……是活人？”
　　一室寂静。
　　远处传来房屋轰然垮塌的声音，房间之中，红莲翩翩摇曳，承负着这房间的重量，橙一张大了嘴，左明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生人，怎么可能进入到冥界？！
　　自从那个彼岸，将冥界彻底镇压封印之后，再也没有真正活着的人，可以进入这只属于亡者的世界了，数千年来，冥界众生早已默认了这一条法则，若非亡魂，不入冥界。
　　可是，眼前却出现了一个生人，不仅如此，她还在这九幽地狱之中，创造出了属于生命的奇迹。
　　换做过去，倘若有人和左明与橙一说他们会在这九幽地狱之中遇见一个生人，恐怕说这话的人，将被嘲笑到翻不了身。可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么难以置信，却又真的实实在在发生了。
　　晴歌的身上，那只有生人的泪水办得到的，灼穿这冰冷的地面，她脚下生出的红莲花，还有眼前，她的身上，明明白白散发出的温热之气，无一不是生人独有的特征。
　　生人，进入了这个冥界。
　　左明的神情陡然严肃了起来。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巨大的红莲花。在冥界土生土长的青七与橙一不认得它也就罢了，可曾经身为人类的左明眼里，这鲜艳的红莲花，与灰暗幽冷的冥界何其格格不入，却又何其异常。他不禁想起了那个流传了三千年的传说。
　　相传，人界有神，步下生莲，莲皆异数，触之则生。而那名传说中的神明……那位殿下……
　　左明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踏前几步，开口道：“这里毕竟危险重重，你们先去第四层，之后再做打算。”
　　晴歌与溯琪遥遥相望，对视了一眼，晴歌点了点头，拉着青七走了出来。鬼卒依然神情懵懵懂懂如在梦中，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在他眼中虚幻不实。
　　几人前往了第四层的拔舌地狱避难，左明因身为第三层的管理者，要组织救援和避难，未曾与他们一同前往，却留下口信，让橙一带着他们一同前往。夏溯琪与晴歌行走着，遥遥望见丛丛黢黑的铁树上方，那恢弘壮美的灵魂随着磅礴的银色光芒，正在缓缓向着第三层坠落。
　　“伟大灵魂，又向下坠落了……”夏溯琪低声说道。昨日她们在进入第三层时，那精灵王还只是遥遥天际的一个光点，如今却已坠落得这么深。一日之间，它就攻陷了整一个第三层地狱。
　　“我们要尽快找到碎片……”
　　“嗯，是啊……”
　　两人低声说着话，不防走在前面的橙一突然回过头来，有点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小姐在说什么呢？”
　　“啊……”晴歌捂住嘴，这才想起这里有不能讨论彼岸的法令。
　　这时，众人已走到了黑色广场的门前。
　　橙一转头道：“青七，左明大人要你自行返岗，不用再跟着我们了。”
　　“啊？哦，是……”青七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句。他们走进了广场之中，青七犹犹豫豫地转头望了晴歌一眼，半晌，低声道：“小晴姑娘，我要走啦……可能我们之后没法再见了，走之前，我想和你道一声谢。”
　　晴歌一愣，道：“青七先生，你如果指的是刚才的事的话……那我也该和你道谢啊，因为你也救了我。”她温和地笑了起来。
　　青七老脸一红，道：“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你了。”他低头想了想，手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到了晴歌手里。
　　那是方才晴歌手心绽放出的莲花的花瓣。
　　“这样的东西，我们鬼卒万万消受不起的，小晴姑娘你却愿意给我，我青七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晴歌呆了呆，低头看着手里的花瓣，嗯了一声道：“我们也是……青七先生，你多保重。”
　　鬼卒将令牌放进了紫色幽光之中，眨眼间，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黑色广场上，只剩下橙一与夏溯琪晴歌三人。
　　“好了，小姐们，接下来我们要去往一个地方，我希望你们闭上你们聒噪的嘴。”幽幽光芒之中，橙一转过头看了夏溯琪与晴歌一眼，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尖锐而难听，听起来竟有些得意洋洋。
　　夏溯琪微微一皱眉，道：“我们难道不是要去第四层地狱吗？”
　　橙一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从腰间拿出一块半黑半白的令牌，投进了紫色幽光，冷冷说道：“你们活人来到我们冥界，要是能安稳地像其他孤魂野鬼一样，那才是怪事呢！”
　　眨眼间，四周黑雾瞬闪了一闪，朦胧之中似有声音响起：“令牌核对，完毕，标记为左明，放行。”
　　下一秒，眼前闪现出的景象，令夏溯琪和晴歌皆震惊不能言语。
　　“不许动，站好！”
　　四面八方出现了无数鬼卒，在这黑色广场之上，将夏溯琪与晴歌团团包围。橙一小步跑到了鬼卒的队伍之中，拿着黑白色的令牌似乎在向那些鬼卒说着些什么，很快地，鬼卒之中让开了一条通路，一名身着黑色衣裳的男子自那之中走出。
　　他先是走到晴歌的面前看了看，随后又往夏溯琪的脸上望去，半晌，只听他开口说道：“我是尤秦，你们两个，就是左明上报的生人？”
　　夏溯琪脸色变了一变，没成想到了最后，她们两个还是暴露了生人的身份，可是……回想起晴歌掌心的莲花，她的唇角轻扬了一下。想来小晴也是，不会对这样的决定感到后悔。
　　“如果你说的是活人的话，那我们的确是没错。”
　　尤秦的双眼微微一眯，眼中浮现出兴味盎然的神色，他转过身道：“随我来，有几位大人要见你们。”
　　夏溯琪和晴歌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随着尤秦往前走去。
　　三人穿过了黑色广场，通过了一道白色的光门，映入眼帘的，是深紫色的天空，和那天空之下，深黑色的高大城门，无数洁白的幽魂漂浮往来于其中，鬼卒们把守着城门口，一一查验着往来幽魂们身上的令牌。
　　“跟上了。”尤秦说了一句，抬步向城门走去。在他将令牌交予鬼卒查验的当口，溯琪抬头看了一眼城门楼顶上的字。
　　“无间城……”她轻声念了出来。
　　“这里是……”
　　“如你们所见，这里就是冥界的第八层，无间地狱。”
　　收起了令牌，尤秦望向了开口的夏溯琪。
　　夏溯琪睁大了眼，“这么说来，我们要见的人是……”
　　尤秦哼笑了一声，道：“能在无间地狱之中的大人，还能有谁。黑羽大人和白羽大人要见你们。”
　　“黑神白羽和白神黑羽！”
　　“住口！大人的名讳岂是你们叫得的！”尤秦厉声喝道。
　　夏溯琪闭上了嘴，和晴歌一起跟着尤秦进了城门。城中街巷交错，虽不似人间繁华，但一派古色古香，竟也有不少摊贩售铺在其中。一行人穿过城门之后，沿着正中的大道笔直向前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一幢威严高大的建筑物前，上书，无间殿。
　　走进这近似于古代官衙的建筑物，晴歌略带好奇地左右巡视，她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一时之间只觉得有点新奇，反倒是溯琪，生长于中国，见过许多类似的建筑物，便也不觉得有多稀奇，只是看着晴歌一副新鲜样子，多少有些好笑。
　　“你们二人，就站在这里等着吧。”尤秦将两人领到了案堂之前，指着案前一片空地说道。
　　晴歌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尤秦也不理会，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古堂之中，便只剩下溯琪与晴歌两人。
　　“小晴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吗？”见四下无人，溯琪低低开了口。
　　“是啊。”晴歌轻笑了一声，“过去跟着叶王大人东奔西跑，总也没空到这种古色古香的地方游玩，叶王大人倒是去过不少啦，不过他说，那都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溯琪轻叹一声道：“如今你我处境不明，还是小心为上，游玩之心，姑且还是收了吧。”
　　晴歌扁了扁嘴，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小琪，我们被关了一整晚，然后还被莫名其妙带到这个地方，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只是……”
　　晴歌莫名想起那一夜羽月所说的话，只要她们可以取信于黑神白羽和白神黑羽的话……
　　“只是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溯琪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一个人，在与她一同说话。
　　案堂的正中央，一道光芒亮起，一个人影陡然浮现于其中。那是一个身着黑衣，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他的声音如同在瓮中一样，模糊不清，鼻音极重。
　　晴歌和夏溯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凭空出现的男子，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要答话。
　　“只是什么？”那男子又问了一遍。
　　晴歌喏喏地道：“只是彼岸的碎片，却一定要找齐……”她陡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在这冥界之中，谈论彼岸有关的事，恐怕要被下狱的。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她却再也没法收回了。
　　晴歌略有些惶然地抬头望向那黑衣男子，却听得他一声冷笑，道：“你们活人，果然是为彼岸而来。”
　　夏溯琪眼瞳略略一缩，道：“你知道彼岸！”
　　黑衣男子冷冷道：“岂止知道而已，三千年前，彼岸之神天枢将整个彼岸下镇于冥界之上，在九幽的血红沼泽之中将吾主封印，此仇，我白羽誓不敢忘。”
　　夏溯琪浑身一震。
　　天枢，又是这个熟悉的名字。
　　可是，倘若他们当真与天枢有血海深仇的话，那岂不是说，整个冥界都会为了彼岸的粉碎而欢欣鼓舞？那样的话，又谈何寻找碎片呢？
　　“你就是黑神白羽？”夏溯琪忽而转移了话题。
　　“不错。”白羽答道，“我白羽奉羽月陛下遗命，代掌这冥界权柄，三千年来，我们向彼岸输送亡灵，无一日不为了解除羽月陛下的封印而费尽心思。如今，那彼岸终于粉碎在了那白色光柱下，虽不知那光柱何以会下沉九幽，但羽月陛下终究解封在望，人类，如今你们若是要来找齐碎片，我们九幽一众，断不会容许你们胡乱行事！”
　　“可是……倘若不找齐碎片，这冥界也会毁灭！”晴歌陡然大声说道，“那白色光柱乃是精灵王，精灵王意图毁灭彼岸，这样世间再无可以压制它之物，所以只有找齐了彼岸——”
　　白羽骤然打断晴歌的话，冷笑了一声：“笑话，空口无凭，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了么！”
　　“可是我……”晴歌低声叫了一声，却在白羽冰冷的视线之下，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要如何说服这与彼岸有血海深仇的冥界主掌，去帮助他们寻找彼岸的碎片，溯琪神情低落地和晴歌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惶惑与不安。晴歌咬了咬牙，道：“你们，可有办法抵御那白色光柱？”
　　白羽一拂袖，漠然道：“总有办法可想，如今，那光柱不过才到第三重地狱，我等预估，它须得到一个月之后，才能沉下到这无间地狱之中，一个月多少办法都能想出来了。”
　　“那……彼岸的碎片，你们打算怎么办。”溯琪微微眯起了双眼，开口问道。
　　白羽嗤笑了一声，道：“你们人类尽关心一些无谓之事，彼岸的碎片，自然已经收集了大半，只待全数毁去，便再无后患！”
　　“毁去！”夏溯琪遽然一惊，“那东西，还能毁去吗？”
　　“怎么不能！”白羽冷冷说道，他黑色的长袖一挥，霎时间壶光倒转，三人身形一动，来到了一处广袤无比的庭院之中。庭院之中，空中遍布满了一点一点洁白的星华，盈盈光辉载沉载浮，彼此之间，以白色的星线互相连结，又有许多淡银的线没向了深紫色的天空之上深入那紫色层云之中，再无踪迹。
　　星辉之下，一名身着白衣，头戴白色假面的女子正静静站立于其间。
　　听见响动，女子回过身来，见到白羽带着两个人前来，那白色假面之上陡然幻化出一道惊诧之色。
　　“白羽，你来此地做什么？”
　　白羽未曾说话，他大踏步掠过那女子身边，伸出手，一道黑色的幽光陡然劈向其中一片星华，刹那间星华四分五裂，化作一团幽幽的白雾旋转不休。白羽未曾停手，一片又一片黑色幽光如漆黑的长鞭般劈动着那白雾，白雾乍聚还散，如同云气一般悠游不定，却在这执着的劈砍之下，一点一点，渐渐消散了去。
　　在它的四周，星线所连结的其他星辰，亦变得朦胧了少许。
　　散逸的白色星尘如同粉末般，纷纷零落在地面之上，散发出一片洁白的荧光，如一摊银色的血迹，七零八落地将地面染得斑斓。
　　那女子陡然开口：“白羽，你为何突然——”
　　“看见了吗？”白羽却自顾自地回了头，望向了夏溯琪与晴歌二人，“这就是彼岸的毁灭！”他的假面之上幻化出一丝残忍之色，没来由地令人觉得齿冷。
　　晴歌面露不忍之色，眼见白羽还要再劈打地上的银色荧光，她冲上前去，拦在白羽的幽光之前道：“够了，就到此为止吧。”
　　溯琪焦急地望着晴歌叫道：“小晴危险！”
　　白羽停下手，冷冷地望着晴歌。
　　“我听说，你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会使用能够盛放出莲花的术式？”
　　“是我！”晴歌神色坚定地说道。
　　白羽面露讥嘲之色，正待说些什么嘲讽于她，忽见地面之上，那一滩银色的荧光之中，渐渐映出一点粉色的影子。刹那间，一朵莲花自那里破土而出，托着那滩银光，悠悠漂浮至半空中。
　　白羽的双瞳陡然一凝，望着那朵莲花，眼中闪现出震惊之色。
　　白羽与那白衣女子相对望了一眼，白衣女子轻轻一拂袖，光华瞬闪之间，来到了晴歌面前，道：“我乃是白神黑羽，这位姑娘，你这术式，究竟从何习得？”
　　晴歌愣了愣，道：“我也不知道……是我自己就突然会的。”
　　“怎么可能！”白羽低声惊呼。
　　黑羽望了白羽一眼，视线再次落回了晴歌身上，道：“那姑娘习得这术式前后，可曾有见过些什么人？”
　　晴歌面色一僵，她第一次开出这莲花之时，是在冰王幻境中见到羽月的时候，可是这话倘若要和这两个人说，只怕他们要当场笑死。他们的羽月陛下早已被封印在九幽之下，不得解脱，断不可能和她这个人类小女孩见面的。可是……
　　“我……也没见过什么人，就是自己突然学会的。”最终，晴歌选择了掩藏真相。
　　白羽低声嘀咕道：“不过是会了一点迦莲殿下的术式，就如此得意，哼……”
　　黑羽面无表情地望着晴歌道：“姑娘，你这术式非凡人所能使用，望你永远忘记掉它，再也不要想起来。”
　　晴歌尚且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一旁的溯琪怒道：“你们两人好不讲理，学得的术式又要如何忘记，再说了，你们凭什么管我们学得什么术式？”
　　黑羽面色平静地道：“就冲着你这偷盗自迦莲殿下的术式，还有你们两人图谋彼岸之事，我和白羽便能判你们在第七层焦热地狱呆上两百年。”
　　溯琪与晴歌皆是一愣，偷盗迦莲殿下的术式？
　　“不是，我……”
　　“来人啊，把这两人带下去！”黑羽高呼一声。
　　可并没有人到来。
　　下一秒，呜呜的警报声陡然响彻整个庭院内外，如哭号的风声般回荡在紫色天空之下。
　　“敌袭！敌袭！”
　　天空的不远处，一道巍峨伟岸的白色光柱的影子浮现了出来，有两道人形从中浮现，凝结成实体，向着这庭院上空疾掠而来。
　　那玄衣金裳的样子，一男一女两人，赫然竟是天尊夜彻与圣后兰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