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王同人）幻华》壬申白露

33、暗夜清影

　　夜影寒波入暗穹，
　　清寒一梦在縠中。
　　无情最是东溟水，
　　依旧潮生百里风。

　　坠入湖面时，首先迎来的是入水的憋闷感。很快，这种憋闷被奇特的，淡淡的甜香所代替，身体在不断往下坠落，可肺里的空气却快要用完了，只有那甜味伴随在周身，让身体感受到一股安眠般的沉静。
　　道莲望向夏夜，少女口中，一串串气泡如珍珠般溢了出去，她似乎快要撑不住了，道莲拽着她猛地往下拉，须臾间，他们碰到了一道奇特的水泡壁障。
　　咕嘟一声，夏夜似乎吞下了一口水。
　　道莲拉着她向下方跃去，两人穿过那水泡壁障，一股电流般的麻痹感袭来，回过神来时，道莲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半空中。
　　向下坠去了。
　　“噗啊——”他猛地吐出一口不小心喝下去的水，倏忽间武神刀被唤出，向下指去。可低头望去之时，却发现目力所及之处，俱是平静蔚蓝的海面，半点陆地也无。
　　道莲一愣，下一刻海波被他的武神刀一劈为二，金光辉烁之间，不知是否错觉，他隐约看到海底深处有一片模糊的影子。两人再度坠落海中，道莲死命拉住夏夜不放，勉强挣扎着冲上海面，呼吸着新鲜空气，大口喘着气。
　　可待他察看夏夜的情况时，却发现少女似乎不知何故昏迷了。她的身体上，一阵阵冰寒刺骨如海波般涌动着，道莲只觉得身体内的巫力在一点一滴向着她那里流失。
　　又开始了。
　　他暗叹一声伸手将夏夜整个人圈在臂膀下，收起了超灵体，全靠着毅力，在海面之上沉沉浮浮。
　　没有陆地，根本无法找到一个地方好好休息，摸清眼前的状况。莲暗叹了一声，开始回想进入这个幻境的始末。从坠入湖面，到进入水镜幻境，再到长刀分海……
　　他的脑海中，映出了分海之时，隐约看见的海底深处的模糊的影子。
　　如果说，这幻境之中还有什么突破点的话。
　　视线在昏迷的夏夜脸庞上转了一圈，道莲心中暗叹一声。
　　“马孙。”
　　“少爷，我在。”
　　“你和沁海照顾一下夜小姐。”
　　一红一蓝两个单球灵体飘了出来。沁海显化出人形，她左右打量了一下，不知何故，她的脸上竟带有一丝淡淡的忧色。
　　“是，少爷。”
　　金色的巫力输入，马孙陡然超灵体化，轻轻松松将夏夜抱了起来。沁海默默站在原地，神色变幻不定。
　　道莲的视线转而向这一身幽蓝的精灵看过去，问道：“怎么，担心你家小姐？”
　　“……不，没有……莲少爷，你也看见了吧，这四周并没有陆地。”
　　“啊，我知道。”
　　“莲少爷，你打算——”沁海的容色间，飘出一丝迟疑。
　　道莲本想说，你照顾好你家小姐就是了，可是一瞥向沁海之后，不知怎的，他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你看到了？”
　　蓝色的精灵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道莲心头霎时一片雪亮。沁海也看到了，那片分海之时的幻影。
　　“我打算去那里看看情况。”他直言不讳地说道。
　　沁海的神色一时间变得有些恍惚。她并不曾说话，可是神色间，挣扎，犹豫，纠结，决绝……在不断地重复闪现。莲看着她的样子，微微眯起了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蓝色的精灵似乎知道些什么，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自顾自漂浮于大海之上。
　　“莲少爷。”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沁海开口道，“由我陪你一起去吧，我身在海中，可发挥的力量会更多一些，你一个人毕竟，毕竟——”
　　她嗫嚅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一个人，我家小姐若是醒着，恐怕会担心的吧……”
　　道莲沉默片刻，道：“也罢，马孙，你在这里看好夜小姐，我和沁海，去去就来。”
　　“是，少爷！”
　　道莲不再多言，一个猛子扎进了海水之中。
　　与坠落湖面不同，这一次是他主动深入水中，海水的深度并不浅，向下看去黑黝黝的一片，道莲手中握着宝雷剑，一点点荧光勉强可以照亮身周，在他的身边，散着莹莹蓝光的沁海如一条人鱼般跟了上来。
　　“莲少爷，就在那海洞深处。”
　　沁海向不远处指了一指。深海之下，一片清幽死寂，黑色的岩石上生长着片片海草与珊瑚，偶有颜色鲜丽的小鱼游过，在一片黑暗中反射出幽蓝的光泽。在岩底的更远一侧，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幽黑海洞，道莲听着沁海的话，向着那海洞迅速游过去。
　　金色的荧光无声悬照，道莲停到了海洞的上方，沁海在他身边向下看了看，随后一人一灵互相对视了一眼，沁海点了点头。
　　当下，道莲向着海洞深处扎去。
　　越往下潜，四周光线越是黯淡，头顶上一方天光逐渐远去，身边周游的小鱼带着些微荧光来回穿梭。可不知为何，渐渐地，海底光亮了起来。
　　道莲微微眯眼，正欲继续向下游，沁海却看着那海底的光亮陡然停住。
　　“莲少爷，不可以再往下了！”这一次，她原本犹疑的神色变得坚定，身体轻轻一甩，拦到了道莲的面前，后者停了下来，冷冷注视着她。
　　他背对着天光，一双金瞳衬着金辉，在深海的幽暗下显得格外明亮而富有压迫感。沁海吞咽了一口，依旧咬着牙道：“莲少爷，不能下去，那里……那里不可以下去！”
　　两相对峙了许久，道莲垂了视线，终还是点了点头，翻身向上游。沁海相随而上，直待破出海面那一刻，道莲猛地吐出一口气，微微喘息着看向了沁海。
　　“好了。”他说，“现在不在海底了，你可以说明不让我下去的理由了吧。”
　　马孙依旧抱着夏夜立在海面之上，听着莲的话语，微微一愣，“少爷，发生了什么？”
　　道莲深吸一口气，抹掉了发上脸上的水，道：“虽然有所发现，却被这个家伙——”他一指沁海，“拦住了。”
　　“所以……”马孙转头。
　　一时间，两道目光同时聚集在沁海的身上。
　　可此时此刻，这以海为名的女子低头看着脚下海水，脸上却闪过一丝恐惧之色。
　　海面无风无浪，只有轻微波澜缓缓起伏，一下一下，升沉不定。碧蓝的天空中晴日耀耀，清云沉浮，偶有微风吹过，掠过莲湿漉漉的深色发丝，便平添一股凉意。
　　少年定定注视着蓝色的精灵，可后者始终没有说话。
　　直至大海之上，逐渐起了风，云朵遮住了太阳，一道道浪波席卷而来，沁海才低下头叹了一声，“那是……那是绝不可以去的地方。”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对于这个水镜幻境。”道莲的双眼微微一眯。
　　不料沁海眼中恐惧之色又浓厚了一些，她轻轻摇头，道：“不，不是……只是……那里是，是陛下的——”
　　“我道是谁在此处徘徊不休，扰了我的清净，沁海，见到外人，为何不立刻斩杀，送往彼岸？”
　　沁海猛地瞪大了眼。
　　在浩浩清波之上，央央蓝天之下，碧海的正中，忽然之间，极强的大风凭空吹了起来，将海水从那海洞所在的方位分开，那海浪逐渐扩大分割，一道幽蓝的身影就自那其中翩然而上。
　　莲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发生，直至他看清了上浮之人的样貌。
　　碧蓝的双瞳，漆黑的长发，手持白玉色长戟，神情古井不波。
　　她竟与夏夜长得一模一样！
　　那女子身着幽蓝色长裙，严肃端庄的面容看起来威仪卓著，虽然容貌极像，可看起来又是与夏夜截然不同之人。莲悄然握紧手中的宝雷剑。
　　不料下一秒，他听到了绝无可能的声音。
　　“陛下恕罪，臣只是——只是一时疏忽，这些人……”
　　那是沁海，她双膝跪伏在海面之上，头深深下俯，隐约间，可见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这些人，不是什么坏人……”
　　那女子看着沁海，笑了一笑，“你就是这么与本座交待的？”
　　海面无风，却在哗然之间，一道数丈高的浪墙在几秒之内竖起，如千军万马咆哮一般，轰地砸向了沁海。后者不闪不避，任由那浪墙将她的灵体砸得粉碎，浪涌之下，海面波澜骤起，沁海的身影再次浮现在动荡的海面之上，颜色却凭空淡了几分。
　　洁白的水花漫天洒下，莲的身体随着动荡的浮浪起伏不定，他握着手中宝雷剑，低吼一声：“马孙！”
　　巨大的黄金超灵体武神出现在海面之上，踩着浪花将道莲身周的惊涛骇浪按了下去，道莲身形微闪，不片刻间，出现在了武神的肩上，夏夜在他身旁，依旧昏迷不醒。
　　可下一秒，他见海面上那女子微微向他觑了一眼。只有一眼。
　　仿佛藏着无尽沧溟深渊，悠远辽阔。那双眸子在他眼里渐渐模糊了，化作宝石，化作星辰，化作粉碎的浪花，在他脑海中轰然砸下，只一刹那，仿佛击中了他心底深处的某一根清弦，嗡地一声在胸腔中鸣响扩散，他的身体陡然战栗了起来，未名的恐惧不住上泛，却教人兴奋得不能自已。
　　清晰的碎裂声，出现在了超灵体的身上。
　　巨大的武神，自胸口的一点蓝光，开始蔓延出幽蓝色的裂痕。裂痕如蛛网一般逐渐扩散，直至遍布全身，哗然一声响动，在日光之下，碎成了一片片的黄金裂片，零落深海。
　　道莲带着那战栗不已的冲动，就这样落进了海水里，被浇了个透心凉。
　　可他不仅未曾沮丧，心头反倒是一片火热。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力量……那是神明的力量，就像……那个叶王一样。
　　一阵沛然大力自海中传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整个人提上了海面，道莲微喘着气，抬眼向那女子的方向望去，却见沁海已然站了起来，却是立在那女子的身边——
　　不，不是。
　　海面上还跪着一个沁海！
　　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道莲彻底愣住了。他看着那女子面色不善地眯起眼，看着她的视线向自己这边扫了过来，看着她扫过了他身后的……
　　他身后的……？
　　莲陡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夏夜昏迷之中苍白的脸庞。
　　马孙的单球灵体环绕在他身边，叠声问着他是否还好，可道莲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蓦然挣扎起来，宝雷剑蓦然变成金色，在周身一划，他跳出了那束缚之中，来到夏夜身边，划开她的束缚将她抱了起来。下一秒，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再睁眼时，他已经来到了那女子面前。
　　他听见那女子轻轻哼了一声。
　　下一秒，又是那巨大的浪墙。
　　莲一手将夏夜环抱在胸前，另一手高举起宝雷剑，暴喝道：“马孙！”
　　“在！”
　　“武神！”
　　金色的长刀浮现在他手中，他就这样抱着夏夜，身形微微一闪现，下一秒，出现在浪墙的对面。
　　“轰！”
　　如雪的巨浪骇然砸下，发出惊天巨吼，狂潮纷涌，粉碎晶莹的浪花之中，道莲的身形若隐若现，随着被分割成两半的巨浪向着两边翻滚咆哮而下，他的身形也在水雾虹光之间渐渐清晰。他抬头望向面前的女子，咧开嘴笑了一笑。
　　后者看着他，唇角莫名地一扬，又是一声轻哼。
　　“沁海。”她清声叫道。
　　“在！”两个声音同时应道。
　　女子顿了顿，低头看了海面上的沁海一眼，不知为何，她竟轻笑了一声。
　　“待客。”
　　“是。”
　　雪浪纷纷洒下，倏忽之间，那女子的身形消失不见了。立在她身旁的沁海来到了道莲的面前，道：“请二位来客，随我来吧。”
　　道莲长刀一摆，“哦？”
　　沁海轻笑了一声，道：“陛下既然开口言道待客，便是不会再对你们出手之意。”
　　“陛下？”
　　“不错。”
　　道莲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依旧闪耀，劲风吹拂着尚未平息的海面，道道光影之间，眼前的沁海看上去面容有几分模糊。
　　他不声不响地收起了武神刀，怀中的夏夜依旧身体冰凉，仿若有吸力，沁海的视线就这样在夏夜脸上扫过，顿了一顿，道：“二位，想来是异世界的来客吧。”
　　道莲一惊，“异世界？此地是？”
　　“这里，乃是现世三界之中的海界。”
　　传闻，上古现世，划有三界，天界，海界，冥界。各有神明，维系其不坠。
　　道莲慢慢说道：“所以，那位陛下……是……”
　　“正是海界之主，圣戟龙图的主人，海皇，清影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