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执着》四点水田

15、第 15 章

　　一个多小时之后，齐昭维气喘吁吁地站在我的身边。

　　“这套房子，一个月租金四千块？”他楼上楼下的看了不下五遍，先还舒展的眉头反倒越皱越紧。

　　“对啊，你……承担不了？”

　　“虽然这个区域不是商业中心，可这样的房子，绝对不可能是这个价格，八千都下不来，怎么可能四千？”

　　“因为它没有家具没有家电，都得租房的人自己准备……”这是我想到的最拿得出手的理由。

　　“那也不会四千吧。”齐昭维走到落地窗边，探头看向下面的喷水池：“这个小区物业也不只这么多……房主你见过吗？会不会是那种二房东？”

　　他想得果然比我周到。
　　“不是，”我连忙摆手：“是周雯介绍给我，房主就是她哥，出国了，才想要出租，其实也是让人帮他照看一下房子，刚巧你也要租，我就找她——”

　　要了钥匙。
　　我咽了回去。没有必要说得这样详细。

　　不擅长说谎，一说出口，自己先脸红心跳，而且之后心跳的加速度极快，一时半会的恢复不了正常。
　　为了身体健康着想，能不说就不说，能少说就少说。

　　齐昭维目光灼灼地瞪视过来，让我一时想不起健康这回事就先停住。

　　他又围着房间转，十圈不止，不停计算着什么的样子。

　　“把大厅做办公区，一点也不影响休息，房间都够用，就算你们工作再扩大，多招几个人进来都可以——”我跟在他身后问。

　　“宁艾，你呢？”
　　齐昭维停住，突然冒出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来，我怔怔地看他。

　　“你呢？你毕业之后住哪？”
　　“我——”我顿住，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得以继续：“我也住这里啊，周雯先说租给我……其实我就是二房东，我再转租给你们，自己就可以白住了，嘿嘿。”

　　他玩味地看我，我强颜欢笑，在36摄氏度高温下出了一身冷汗。

　　这里面有很多瑕疵，如果深究起来肯定是不能通过。
　　可是，齐昭维并没有再跟我深入探讨下去。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天天有蘑菇汤喝。”他丢下我，向对面的房间走去：“一楼二间卧室，一间你住，一间做小休息室。二楼的三个房间，我、纵横、林希住，刚刚好。”
　　汪可还有一年才毕业，仍可以继续享用学生宿舍。

　　这套房子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期，齐昭维显露出少有的兴奋，更溢于言表：“这间主卧你住，外面还有小花园，你正好可以种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

　　“我种的东西，难道在你眼里都是稀奇古怪？”

　　我悲愤地想起我那娇艳欲滴的草莓，那硕大的蘑菇，可爱的粉香蕉，黄金奇异果、文旦柚……那些在专业文献中才呈现的极品，都曾经成功地出现在我们的实验田里。
　　可它们，在齐昭维的眼里原来都是怪。

　　“怪物种出来的还能不是怪？”他头也不回就走向楼上。

　　在我的房子里，还敢这样嚣张？
　　我痛下决心，一定要消磨他的锐气，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可还没等我来消磨他，我自己先被消磨了。在别人忙着为毕业分离而飙泪的时刻，我在高温酷暑里购物与搬家。

　　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和校园挥手告别，就已经匆匆离开了它。
　　后来我摸着毕业照上的自己，甚至怀疑她是PS上去的，而根本不是宁艾本人，因为我对毕业的那段时间基本没有多少记忆。

　　我已经荣升为昭易公司的后勤主管、行政主任、总经理副总经理部门经理的首席秘书。除了齐昭维要赠我的1000股，余下的那几个也都承诺待到公司上市要赠送我若干股份。

　　如此，我应该是公司的执股人，更理所当然地把它当做自己的家，其实它基本上也可以算做是我的家。

　　因为他们都是忙碌的男人，都是昼伏夜出，不习惯逛商场只会在网上订矿泉水的忙碌男人，所以我只好每个周末独自一人向家具城挺进。

　　办公家具、床、柜，空调、微波炉、碗碟，等等等等，拿着货物清单一件件货比三家，我精打细算精挑细选，持续将近一个月才算圆满的让它们走进了这个家门，现在应该叫做昭易网游工作室的大门。

　　再怎么算计，我最后还是咬着指头苦着脸敲响了齐昭维的房门。

　　他正在画图，勾勾抹抹的。从图纸上抬头看着我的脸，惊得马上将图纸扫到一边，站起来问出了何等大事。

　　我吭吭哧哧的说购物超出预算，把他给我的卡里的那些钱花得只剩下一个吉祥的数字，八十八块。因为我买那些东西时就好像是布置自己的家一样，不想只贪图便宜质量却低劣的。

　　他没听完我关于购买物品的报告，就松了口气拍拍我的肩：“没关系，我们尽快就会赚钱了。”

　　大概看我的脸色还没恢复，他竟学起郭德纲的腔调，字正腔圆地逗我：“您下次大点声说话，它不费电。”

　　我顿时想起来那个走得极快的电表，脸又抽了起来。我暗自惶恐，这样下去我是否会早早就踏入老太婆的队伍。
　　我的脸禁不住更皱成一团。

　　齐昭维退开一步看我，继续保持着郭氏的神韵：“宁艾，来，笑一个。”
　　我不笑。

　　他无奈地摊手：“那好吧，我给你笑一个。”
　　他走近来，垂头面对我，唇角慢慢勾起，眼睛不住闪烁着亮晶晶的光，最后连眼角都漾出了笑纹。

　　我猜不透他这是当做对我工作表示满意的奖赏，还是兼具有其它涵义，只是完全抵挡不住他的如花笑颜，它成功地让我把新功率新转速的电表抛在脑后，还他一个笑容。

　　“相信我，我们尽快就会成功。”齐昭维倒严肃起来，把刚才的话又重复说了一遍。

　　可惜，齐昭维这个尽快来得有些迟。

　　工作室终于有形的时候，内部倒起了争执。
　　因为齐昭维总是想往游戏里注入新的东西，修改完善旧的版本，可是这样一来的结果就是游戏上市的进程再次滞后。易纵横倒没什么说的，林希就十分不愿意。

　　林希说没有任何一款游戏能做到完美，齐昭维说只有让我们的游戏做到与他人有所差异并有超前的、特殊的地方才会吸引更多的玩家来玩，否则凭什么人家要放弃原来的游戏来玩你的，还谈什么竞争力。

　　我和易纵横都同意齐昭维所说，可林希最后又做了补充，让我们无言以对。
　　他说：“只有游戏尽快上市，才能摆脱天天吃面条的状况。我现在觉得自己都软得跟面条似的了。”

　　最近一段日子，虽然解决了办公室的问题，我甚至说那个伟大的房主看在我们是同学的面子上允诺可以按月交房租，可因为添置了些固定资产，加上服务器宽带电话物业之类的费用，齐昭维预存的资金见底。

　　离开学校食堂，叫过几天外卖，之后就不敢再叫，价格贵又不好吃，只好改吃泡面。再后来我大致计算了一下，泡面也要比挂面贵，而且没营养，于是我买了一箱挂面。
　　它只有泡面一半的价格，等价的话还可以加一颗鸡蛋一把青菜，偶尔再加两片火腿肠。
　　青菜还是我在华新那边种的。

　　我已经正式去了华新上班，虽然公司人少——华老板加上贾大爷和我，又辛苦些路远些，可公司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华老板手机上的客户号码愈来愈多，据他推测，公司名贵花卉的销售额也必将直线上升，若再算上景观设计，前途一片光明。

　　另外最可贵的无关公司利润，华老板可能看出我的窘迫，工资总会提前几天发到我的手里——这一点我非常佩服他散发出来的浓浓的人情味。这点儿工资至少让我在没有其它经济来源的情况下，还有一点螳臂之力。

　　在林希见天的抱怨声中，我把齐昭维刚刚交给我的第三个月房租拿了出来，暂做为食补。

　　第一二月的房租已经变成了空调，正给我们送来徐徐凉风，在燥热的天气里，让他们还能平心静气地书写他们的密电码。

　　九月的第一个周末，晚上下班后，我在小区附近的酒店买了几样菜回去。

　　豉汁排骨是齐昭维爱吃的，菠萝咕老肉是易纵横爱吃的，椒盐墨鱼是林希的最爱，我还打算给自己做份自产的樱桃萝卜。

　　大概多日不闻肉味让人嗅觉敏感，他们仨儿齐齐看着我手里提的食盒，万分诧异。

　　齐昭维跟着我走进厨房，帮我把菜装进盘子，直接问我哪来的钱。

　　我背对他，笑着说：“我今天是有钱人了！刚刚卖出去几盆鹤望兰！”
　　“那是你自己的私房钱。”

　　“就当我入股了，我都一笔笔的记在本上，将来跟你要股份分红。”
　　“卖鹤望兰……”他闷闷地说了声：“也许人生目标真的应该改改，换做农妇山泉有点田。”

　　“好啊好啊！”我赞许，热烈鼓掌表示非常同意：“你可以把它当做是一个长期目标。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先学习种田。”

　　晚上临睡之前，我想起这句话又爬了起来，翻出来几粒葶苈种子交给还在工作的齐昭维。
　　他依言在小花园的墙边撒下一排。

　　这晚，月光很好。我坐在自己房间内的窗台上，隔着窗子跟他说话。

　　我告诉他这是最好存活的植物，它就是那种荒原上的野草，就算雨水温度的条件不够好，它也会开出白色的小花。

　　我还告诉他，葶苈的花语，代表勇气，坚持到底的勇气。

　　他放下花铲，抬头凝望过来，后来竟然伸出胳膊，越过敞开的窗隔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