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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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白的灯光下，毛毛静静站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一片空洞。拍在我肩膀上的手收回去，又不知放在哪儿好似的。
能让我这么个馋鬼说出这样的话，她似乎也觉出事态有些严重，遂决定面壁修行，有好几天都不再理我。
说实话，我看着毛毛总觉得她近来有些怪异。从我不甚敏锐的观察中，也感觉到她光鲜的表面下不知道隐藏了一些什么暗淡的东西。
她明显比从前话少得多，有时候说出来趋向于刻薄，大有赶超金青瑶的意思，当然更是远远超越青瑶的现实而尖锐。甚至围脖也不刷了，除了热心购置名牌皮包和新装，连毕业工作的去向也失去了讨论的兴致。
“学我们这个专业，能有什么好地方可去？一个月赚的钱也不够买一只鞋子的。”前些时候，每一提到这个问题她就是不屑的样子。
前思后想的几天，有一天晚上毛毛回来跟我说：“姜凯帮我安排好了，去他下属的公司做经理助理。”
我努力想像一下：“那很好啊，职业装的毛毛肯定很迷人。就算不跟我一起革命了，好歹也能赚钱养活自己。”
毛毛板了几天的脸，总算露出笑容来。
我和金青瑶则是经老师介绍找到的实习单位，一家新创建的华新园艺公司。
公司与我们学校南辕北辙，而且说公司基地更远，过了机场还要走几个公里，只有郊县的区间车，交通不大方便。我俩一直犹豫着去还是不去，就躲了老师两天。
我那坚持到底的老师三天后打电话给我，问我们如何决定时，我和金青瑶都还在昭易工作室里。
齐昭维不知从哪里搬了两张桌子过来，于是大家都团圆地挤在一起。金青瑶这几天也突然对网游有了兴趣，就跟我身后跑来参观，坐在汪可身边给他挑毛病，这姑娘做得太邪恶，那大叔设计得太年轻……
因为汪可做的图是我们唯一能看得懂的东西，所以我们一来他就觉得很悲催。
我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边听老师的谆谆教诲，边以这个非常别扭的姿态在网上查公交地图、计算车程时间，间或跟老师诉诉苦。
齐昭维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也不知被他听到多少，就说了声：“去！”
我猛回头瞪他，满心怀疑地：“去？”
这一扭头手机差点掉地上，齐昭维倒比我的反应迅速，伸手一把捞起：“去！”
不想老师在那一端听到，也不管听到的到底是男声还是女声：“那你就和金青瑶痛快地明天早上过去，还磨蹭……你不去我就换别人，就你们俩还没合适地方……”
心地善良就是总有些磨叽的老师终于利落一回，他不听我解释，干脆地挂断。
我百思不得其意，还是去问齐昭维：“你其实是想我离得远远的吧。”
他嘴角抽搐一下，又过了三十秒才道：“你怎么还变聪明了呢！”
“齐昭维！”我愤怒地大叫一声，摔门出去，全不顾金青瑶在后面喊我。
华新公司的华老板是我们导师早几年的弟子，也可算是师兄。他大概是梁朝伟的忠实粉丝，梳着《色.戒》里的汉奸头，白衬衫，暗格裤，还一定要有背带。
公司租了城市边缘地带一新楼盘的门市，大约七八十平。华老板待我们还算客气，先拿出公司的宣传册介绍，华新园艺做过多次大型的园林景观设计和工程，同时也销售小型的盆栽盆景观赏木……等等，很多。
他似乎业务繁忙，急匆匆地跑里跑外，似乎唯恐错过任何一个商机，我看到他摆放在桌子上两部手机，还都是双卡的。
第二天华老板将我们带去了位于郊区的公司基地，并交待我们，要跟好那位六十开外的带着斗笠好像越南人的老大爷，让我们称呼他做贾老师。
我向贾老师学习，跟他借来两顶草帽，拿一顶给金青瑶。她很嫌弃地将草帽扔到角落里，拿出从海南玩时买的宽沿遮阳帽带上。
帽沿上的大花朵与田间的风景确实很搭，她就快乐地在花田里奔跑嬉戏。
她少有的开心，却让我有点担心，只怕她化作蝴蝶飞走了。
贾老师与华老板很神似，忙忙碌碌勤勤恳恳，只有中午时分才会得坐在花田边，摸出他的方块纸和烟草口袋，熟练地卷好一根，吧唧一声吸下去，再咕噜咕噜美美地吐出口白烟。
金青瑶先去花房里休息，我买来盒饭坐在贾老师旁边吃，贾老师抽完了烟才吃他自己带的饭盒。
想起来公司的宣传册，我恭恭敬敬地问道：“贾老师，我们华新园艺都做了哪些景观设计啊？”
我多希望那个世园会是华新做的，棕榈园是华新做的，最好连时代公园都是华新的……
贾老师眯起眼睛回忆：“真的很多呐——明明小区的两个花坛，亮亮社区的葡萄园，西山敬老院的蕃薯园，东湖幼儿园的微缩版世界之窗，里面的热带植物园。哦，还有——”
“还有什么？”我很急迫地追问。
“还有一个最重要，你说我怎么给忘记了呢，那就是北城区的中心广场，离大学城不远的那个，去年国庆的盆花都是我们提供的！”
提到自己的作品，贾老师兴奋得神采奕奕，连深刻的皱纹都熨平了许多。
我努力去回忆直径约六米的中心小广场，国庆的广场，广场的花盆……
终于记起，去年的国庆间，小小雏菊们靓丽登场，与鲜艳的串红相映成趣……
“再没有别的吗？”我收拾起一地的玻璃心，不甘地问贾老师：“您再回忆一下？”
“……景观嘛，就这些了。我们去年还卖出去过五百多盆花啊，红剑、火炬、君子兰……”贾老师满足地赞叹：“五百多盆呐——”
我也赞叹起来：“五百多哪——”比我卖的那二十多多了，是我的二十几倍。
“五百多盆花，那可都不是普通的花啊，价格比我家三十亩地的收成还要高！”贾老师由衷地感慨。
“您家？
“我家，就在这西边的贾家村，被征去开发盖房子了，所以我才出来找个活干干。”
“三十亩地？”
“三十亩的鸡毛菜和生姜啊……”贾老师咽下口鸡毛菜，有些不好意思：“你也别总喊我老师老师的，就叫我贾大爷吧。”
金青瑶来了三天就不再过来，说她的实习到此结束。我综合考虑了一下老师的面子，再加上心里还有别扭，仍顽强地留下来与贾大爷并肩作战。
华老板再度来巡查时，我咬着指甲看他。
看他来如影去如风。无比崇敬。
我着实佩服他的执着，和勇气。
披星戴月的实习。月底，一千五百块钱的实习补助，华老板倒是按时发放到了我的手里。
拿到这一千五百块的那天，我接到齐昭维的电话，让我回到学校去工作室。
有近一个月没见到他，我其实也挺想他的。每天都想。
齐昭维起身将抽屉里的一个信封递到我手里：“你的。早就要给你，你这几天没时间过来。”
这个信封明显比那华老板给的要丰厚。
“我说过实习期间不要工资补贴的，而且，这些日子都没来。”我拿在手里感觉有点沉。
现在添加了固定人手，还有些兼职的，每个月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游戏离上市还会有很长一段距离，与银山网络的合作也早已经结束。
我肯定齐昭维现在是用从前的工作收入给大家发薪的，只是不知道他的资金有多雄厚，还能支持多久。
“不要给我，我永不嫌多。”林希作势要抢，我赶紧装进包里。
“你应得的。”齐昭维终于给了我肯定：“你交上来的调研报告不错，算得上全面。”
我那三十页的A4纸上，打出了各大游戏里玩家针对游戏的嘲笑怒骂，不专业，却应该很实际。
第一次得到齐总的表扬，我心情激动。
也许还因为见到那个在心里萦绕多日的身影本尊，我一直傻笑到了晚上。
连上游戏与他们PK也终于厚积薄发。
纵然打不过那三个十年网游经验的，却终于能与汪可大战三百回合，最后让他与草木一同扭曲着，凋零于梵塞城外。
紫红的光影下，他一袭橙衣翻飞，飘渺地离我而去，留下为艾一人在冲天的光柱下摇头摆尾。
我被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可可，让你还敢瞧不起我！”
汪可顿失颜面，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下了线。
“宁二，几日不见刮目相看啊！”易纵横一直在旁观战，最先表示惊讶。
“是几日不见，非常想看吧！”汪可心情不好，逮谁都想咬：“宁二你这些时候没来，易纵横天天念叨你好几次呢。”
“一定是念叨没人送饭送泡面冲咖啡吧，”我断然不信，又趾高气扬地问道：“现在终于知道我的重要性了？”
“早就知道，所以准确说是几日不见，非常想念。”易纵横掀起眼皮望过来，一本正经。
哄堂大笑声中，我无地自容：“易纵横，你怎么是这样坏的坏银！”
我不敢去看齐昭维有没有笑，忽然有一点挫败感。
齐昭维对我总是若即若离，他从来没有说过一次喜欢或者想念。
哪怕是相类似的字眼，哪怕是句玩笑话。
每次他对我有一点好，就马上后悔似的再让它降降温，唯恐让我产生什么不应该有的误会。
我知道我喜欢他，尽管我还不知道这种喜欢算不算爱。
可如果它不能算爱，那它又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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