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阮绵眠

14、第十四章 剑弦飞舞

　　日落时分。
　　火红色的晚霞烧红了西方的大片天空，繁华壮丽的长安城也被笼罩在慵懒的暮色之中。
　　座落在皇宫十里外的专为接待异国使节的凌安驿馆后院中，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派江南水乡的温婉风情。
　　身着藕色纱裙、容貌秀丽的女子端坐在凉亭之中，纤长十指抚过琴弦，琴声如流水般涓涓而出，如丝如缕，悠扬而婉转。
　　女子的目光落在亭外舞剑的男子身上，赞赏倾慕之意没有丝毫掩饰。
　　男子一头黑发如墨汁染过般光亮，被白色缎带束起，一张深邃却不突兀的西城脸孔，冷峻而凌厉。他的身材修长而匀称，一身墨绿锦衣衣袂随着舞剑的动作翩飞，更显身姿优美。半尺长的剑古朴而沉着，在他手中悠然而舞动。
　　倏的，琴声自悠闲转为急切，如江南初春的雨，悄无声息却点点滴滴，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男子手中的剑也随之变得凌厉起来，挽了个剑花后在虚空中挥舞，灵巧得犹如龙身。
　　叮、叮、叮、叮。节奏又慢了下来，渐而稀少。
　　男子身体随着弦音一步一点跃起，剑尖直指院中的几株海棠花树，一阵盘旋挥舞。
　　几个弦音落下，一曲终结。
　　剑顿，人停。
　　红艳的海棠花犹如被一场大风吹起，幽幽飘起，漫天飞舞，花香一时浓郁，沁人心脾。男子在花雨中执剑负手而立，如黑夜中星空的深蓝眼眸冷清得仿若一切与他无关。
　　“啪啪啪。”
　　女子挽裙而起，拾阶自凉亭走下，朝男子鼓掌。柔美的声音赞扬道：“袁公子的剑法果然了得。”
　　袁岚之谦虚道：“是王小姐的琴声引人入胜，袁某献丑了。”
　　他的声音如大漠里被风刮过的风沙，沙哑而低沉。王若梦俏脸微红，垂眸羞涩道：“小女子献丑了才是。”
　　王若梦乃是青国礼部尚书王大人的千金，王大人见袁岚之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又是琼王座下的第一宠臣，意收为乘龙快婿，才安排王若梦来驿馆与袁岚之相会。
　　袁岚之果然如爹爹口中那般优秀俊雅，谦和有礼，王若梦一颗芳心也在一琴一剑中雀跃不已。
　　王若梦正欲开口，却见一个身材高大，五官如刀削般立体的黑衣男子自走廊那端走到袁岚之身边。
　　王若梦知道此人叫曲格，乃是袁岚之的贴身侍卫。
　　曲格向两人行礼，道：“主子，王小姐。”
　　袁岚之点头，嗯了一声。
　　曲格看了王若梦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负手站到袁岚之身后。
　　王若梦是极有眼色之人，见二人神色便知有事，她只好道：“今日袁公子的剑法让若梦长了不少见识。时候不早，若梦就此告别了。”
　　袁岚之道：“那我送你。”
　　见他没有挽留，王若梦眸中一时黯然。
　　袁岚之不是多话之人，连面部表情也一直是没有表情。直到相偕走到驿馆大门外，他都在王若梦几次的暗示眼神下没说一句话。
　　王府的下人将马车赶来，停在三人面前。
　　眼看就要分离，王若梦咬着下唇，终于放下些矜持，回头道：“不知若梦还能否再与袁公子弹琴舞剑？”
　　偷瞄袁岚之的冷颜，王若梦心里没底。
　　不料袁岚之却是一笑，沙哑低沉的声音道：“袁某虚席以待。”
　　王若梦被他的笑迷得晕乎乎的，不由自主地红了脸，羞涩地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走远，袁岚之回身，大步迈进驿馆大门，曲格跟上。
　　走回到驿馆为袁岚之准备的厢房里，曲格关上门，对已经坐下倒茶的袁岚之道：“主子，杭州的探子来报，胡里果然对江羽仙采取刺杀行动了。胡里一共派出三队王宫暗卫，一个也没回来，据说被人全歼了。但却查不出江羽仙雇佣了多少人马。”
　　袁岚之啜一口茶，默然不语。
　　“而且……探子还报，刺杀江羽仙的不只胡里一人，还有另外两方刺客，至今背后者不明。主子，江羽仙的命这么值钱？光是胡里已经出动了三队王宫暗卫，还有江湖上杀人如麻的杀手组织，天天追着他跑的不下于三四百人。不过……”曲格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没一个是活着回来的。”
　　袁岚之淡然道：“他向来杀人不眨眼。”
　　曲格不解：“谁？江羽仙？他可是被三四百人追得满城跑，狼狈得跟叫花子似的。”
　　袁岚之不答。
　　在他看来，江羽仙再狼狈，也是只披着兔子皮的狼。
　　曲格已经习惯袁岚之的沉默寡言，接道：“江羽仙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大孽，这辈子才被人当过街老鼠。”
　　说起江羽仙，曲格只记得两年前那个稚嫩青涩的少年，嚣张却灵气。一个小少年就搅得琼国王宫大乱，就若是个女子还不祸国殃民了？
　　袁岚之道：“胡里派出了三队？”
　　曲格点头，“此次到访青国胡里一共带了四队，三队全军覆没，还有一队近身保护他，怕是再也不敢派出去了。”
　　袁岚之点点头，抽出剑来用丝绢细细擦拭。
　　曲格问道：“主子，您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事隔两年，胡里还要追杀江羽仙？”
　　袁岚之擦剑的手一顿，沉默半晌后道：“王宫里有传言，胡里的未婚妻，大夏国公主是因为江羽仙向胡里提出了退婚。”
　　曲格有些了解了。
　　琼国与大夏国都是小国，以世世代代联姻的方式促进两国的邦交。胡里，是现任琼国国王的王弟，琼国的胡王。他的未婚妻是大夏国国王的三公主夏纤，据说夏纤年方十六，正是青春正年少。而胡里今年已经三十有二了，相貌不说多丑，却没什么好评价的，普普通通。
　　而江羽仙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两年前十五岁的他已出落得如花似玉了。
　　这差距，换作是哪个女子，都不会愿意。
　　也怪不得夏纤公主会对江羽仙痴迷之极，不惜与琼国闹翻。
　　曲格有些幸灾乐祸，“这么说来，胡里是戴了绿帽子所以恼羞成怒？”
　　袁岚之将剑仔仔细细擦拭干净，收入鞘中，摇头道：“没这么简单。”
　　“咚咚”两道敲门声起。
　　曲格走去开了门，门外是胡里的贴身小厮。
　　小厮道：“袁大人，王爷有请。”
　　袁岚之点了点头，“请禀告王爷，我稍后就到。”
　　“是。”小厮行了礼，离开了。
　　曲格失笑,“呵。这可好啊，说曹操曹操到。不知道那老狐狸打什么鬼主意呢。”
　　袁岚之整理了番衣袖，拂了拂衣摆上的灰尘，走出房间。闻言勾唇一笑，冷峻的脸上闪现一丝戏谑。
　　“就怕他不打鬼主意。”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