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梦》落雁玄冰

79、心急如焚

　　宋腾川是真的没有想到，方宛宁在无声无息地失踪了近二十天后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再度出现，而对于这个意外的消息，宋腾川心中的欣喜之情显然是远远大于惊奇之意。
　　“宛宁，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宋腾川用力地拥着胸前的宛宁，让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口，就好像怕她会再一次无端消失一般，一边靠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不时地安慰着身前似乎在隐隐发抖的女子。
　　方宛宁这一段时间的失踪真的是让宋腾川有些近乎于疯狂了，他还记得这段时间来因为搜索一直无所收获而导致的夜夜失眠，以及书房储存柜里那凭空比平日里消耗增多的雪茄和纸烟；总之，宋腾川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如此焦虑不安过，哪怕是当年前任帮主去世的那一晚，整个帮内剑拔弩张形势一触即发，他都没有觉得如此坐立不安过。
　　也许对于宋腾川来说，争夺帮主之位一事他心中是早有成算，一切不过都是时机的问题；然而这一回，方宛宁失踪的事情却是来得如此突然，整个事件的发生过程更是蹊跷得厉害，他不但没有任何准备，而且对于到底能否找寻到宛宁更是没有半点把握，他甚至在怀疑，阿笙这小子是不是看花眼了？那绑了他和宛宁的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洪帮的洪九，若不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都完全找不到他的人影呢？
　　不过幸好，现在她总算是又回到他的身边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之前的事情再度上演了！他也绝对不会让她再如此长久地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宋先生，能不能……放开我，我，我快透不过气了！”
　　宋腾川过于用力的拥抱自然让宛宁感到了不适，事实上宋腾川的突然出现已经让她着实吓了一大跳，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宋腾川居然还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肆无忌惮地抱住了她，她甚至已经看到了站在宋腾川身后的那几人脸上暧昧的表情，这一切直让她觉得尴尬万分，她当即便伸手推开了身前的宋腾川。
　　意识到了宛宁此刻的排斥，宋腾川便也不再坚持对她的拥抱，他随即松开了宛宁，转而用左手搭住了她的肩膀。
　　“熊本先生，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我知道，她的哥哥和龟井先生遇害的事情有些关系，不过一切尚无定论，而且我可以担保这件事情绝对是和她没有任何关联的，请问，我可以现在就把她带走吗？”
　　站在宋腾川身后右侧的就是已经接替起龟井处理司令部事务的副司令官熊本，这熊本的年纪和宋腾川接近，身形上略微比龟井要消瘦一些，虽不似龟井那样总是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人看，但那阴郁的神情却更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心思。
　　“当然可以，宋先生，有你作保，这位小姐自然是现在就可以离开的！”
　　比起龟井的假笑，熊本脸上的表情只可用严肃两个字来形容，不过他此刻的样子虽说十分严肃，但却并没有对宋腾川表现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相反，他倒是显得十分网开一面，其实熊本的心思也很简单，龟井出了事，上海这边的事情必定是要由他来暂且接管的，如果这段代理期他能把上海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好的话，不久之后，这上海宪兵司令部最高长官的位置必定就是他的了，所以这个天水帮的宋腾川他必定是要拉拢的，而这个人以后也是一定能够派上大用场的！
　　“那就多谢熊本先生了！”
　　其实在说出要求之前，宋腾川便已经在心中确认熊本必定是会答应放人的，所以在得到熊本的认可之后，他便立刻冲熊本礼节性地笑了笑，随即拉起宛宁准备离开。
　　“我哥哥……”
　　而对于宛宁来说，她当然是不愿意现在就离开的，嗣成还在审讯室里，说不定那些日本人还给他用了刑，她要看着他平安无事，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呢？更何况还有盛铭纾，他是他们患难与共的朋友，她不能只管自己的安全啊！
　　“别急，一切我都会处理好的，你先跟我走！”宋腾川自然是明白宛宁心里的那份担心，他一边低声安慰了她几句，一边转身吩咐身后跟随他过来的几个手下道：“你们在这里盯着些，方先生有什么事立刻来通知我！”
　　说完，他便扶着宛宁快步往大牢外走去。
　　而此刻的宛宁，虽然心里头依旧有些放不下，但面对着眼前这个阴森森的宪兵司令部大牢她也确实是从心里感到了难以抗拒的恐惧，更何况她也明白自己留在这里对于嗣成的安危根本就是于事无补的，所以在回头担心地看了几眼依旧关在牢房中的盛铭纾后，宛宁还是决定暂且先跟着宋腾川离开这里。
　　不管是嗣成的安危还是盛铭纾的平安，她相信以宋腾川的力量应该是可以很好解决的。
　　走出宪兵司令部大牢后，宛宁立刻被宋腾川送上了汽车；随后汽车发动，车子便载着宛宁和宋腾川直奔宋公馆而去。
　　直到这时，宛宁才从方才的一连串事情中彻底地回过神来，她终于确定自己真的离开了那个恐怖的地方，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抽干了一样，她觉得浑身无力，而就在她虚弱地靠向车座上的时候，一旁的宋腾川立刻伸手用力地从身后抱住了她，随即还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披在了她的身上；然而宋腾川体贴的做法却并没有给宛宁带去半点温暖或是依靠的感觉，除了心中掠过的另一片寒意外，此刻的宛宁只恨自己的身体为何会如此孱弱。
　　几十分钟后，汽车稳稳地停靠在了宋公馆的铁门外，宋腾川率先走下车来，随即扶着宛宁走下车来。
　　“宋先生，为什么要来这里？我……我想回家。”
　　大病初愈，她真的是格外想回家，她想巧珍，她想楚伯，还有嗣成，吉凶未卜的嗣成！
　　“这里就是你的家。”宋腾川说着便扶着宛宁准备往里面走。
　　“宋先生，我……”
　　宛宁显然还想多说些什么，然而宋腾川却没有理会她的要求，他随即伸手一把将宛宁抱了起来，随后便在她阵阵的抗议声中大步地走进大门、走上楼梯、最后将她直接抱进了自己的房间。
　　“从今天开始，你就住这里，我不会让你再出任何事了！”宋腾川将宛宁小心地平放在了床上，随即为她盖上了被子，待做完这一切后，他坐在床边轻揉着宛宁的头发道：“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没事！”
　　也许真的是因为又饿又累了，宛宁竟然觉得宋腾川此刻的这些话让她觉得十分安心，她的眼皮子有些沉，而身上的棉被又是如此柔软温暖……就这样，在宋腾川的笑容里，她心中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渐渐地放松了，很快，她便在宋腾川的注视下进入了梦乡。
　　宛宁入睡之后，宋腾川终于如释重负一般地轻舒了一口气，随即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宛宁的事情算是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但之前刚刚发生的那一大摊子事情还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收场呢！
　　想想今天这一上午发生的那些事情还真是一团乱麻！先是听说龟井在万国殡仪馆出席苏如欣的追悼会时被人给枪杀了，接着，宋子瑜又因为当时出现在事发现场而被日本宪兵以调查为名带回了司令部看管，之后手下又来回报说在胶州路附近发现了方宛宁的踪影；这一连串的消息让宋腾川在一番震惊激动之余，不觉也想起了之前宛宁曾经劝他不要出席苏如欣追悼会的事情，看来那次方宛宁对他说的那些的确都是实话。
　　呵！这方嗣成和他加入的那个“黑鹰”组织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之前计划着要杀自己，见自己没去，现在竟然就对日本人下手了！哼！这篓子捅的，方嗣成这小子这一回怕是没这么容易能出来了！还有子瑜，她怎么也跑那里去了？她和那个苏如欣很有交情吗？以前怎么没听她说起过？现在倒好了，这事情就算是和她没关系，她也甭想就这么利索地从宪兵司令部里出来，真是的，没事儿去蹭那么一身的羊骚！真不知道，这死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这么想着，宋腾川不觉有些着急起来。今天在他得知了子瑜和宛宁二人都被抓进了宪兵司令部后，他便立刻急急忙忙地驱车赶了过来，最初他也想像之后带走宛宁那样去同熊本为子瑜讨一个交情，可是因为子瑜是出现在事发现场的重要人物，所以事情远没有宋腾川认为的那样简单，无奈之下他只得暂且让子瑜在大牢里头多待一会儿，转而找寻起了宛宁的下落；而宛宁的情况显然要比子瑜好一些，毕竟她没有到过事发现场，而这熊本刚刚上台根基未稳，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驳他的面子，所以这一回宋腾川终于能够得以顺利地将宛宁从大牢里带出来，而至于子瑜，她的事情或许真的是要费上一些周章了！
　　“笙少爷回来了吗？他一回来马上让他过来见我！”
　　宋腾川同门外的佣人吩咐了一声，随即便转身进入了书房。
　　龟井被枪杀的事情发生后，宋腾川当即便让阿笙出去打探消息，尤其是在熊本不肯放人的情况下，宋腾川更为迫切地希望阿笙能够尽快找到一些可以证明子瑜同这件事情无关的证据出来，这样他就能够理直气壮地去和熊本谈了！老实说，他觉得这个应该不难，因为龟井中枪时的场景他大致已经了解了一些，同子瑜完全是没有半点关系，这一点熊本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当然，也有可能这是熊本因为他刚上台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办事能力而故意做的一番姿态，但不管怎么样子瑜他是一定要把她救出来的！这种迫切的心情和宛宁失踪那段时间的焦虑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恍如至亲将要永远离开的恐慌，他想，如果他真的失去了子瑜的话，他应该这一辈子都过不去心里面的这个坎了。
　　正在思索之际，房门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阿笙便推门走了进来。
　　“腾爷，殡仪馆那边我去过了，日本人把守得很严，兄弟们没法进去，不过听说日本人已经在吊唁厅上方阁楼的夹层里找到了枪，枪口的角度正好对着的就是龟井中枪的位置，而且听说枪响之后守在外面的日本宪兵看到一个男人从里面跑了出去，估计就是那个开枪的人，所以日本人现在正在满城搜捕，估计关在大牢里的那些人其实都是做做样子的，二爷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阿笙带来的消息恰好印证了宋腾川心中的几许猜想，看来一切还真的并没有严重到不可解决的地步，所以这一回他的担心确实是有些太重了。
　　“好的，我知道了。阿笙，你下去休息，等二爷出来以后，还有一件大事要忙呢！”宋腾川听完阿笙的回报后冲他点了点头。
　　“什么大事？”
　　“结婚，等二爷出来，马上就办我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