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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心意两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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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宋腾川是真的喝醉了,至少在宋子瑜把他从奉春楼里头拉出来并扶到车上的时候,他的身体是虚软得如同一滩烂泥的;他的头昏得厉害,两侧的太阳穴处一阵炸疼,而两只眼皮子更是始终耷拉着疲惫不堪;但即便是如此,他却依旧无法像之前自己所料想的那样可以大醉而倒,事实上,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喝醉过了,即便是所喝下的酒精浓度已经超过了自己的生理极限,他依旧会用意志强迫自己保留住最后的一丝清醒,这是生活逼迫他养成的无奈,他别无选择;然而,这一次,他却是真的想让自己彻底地醉倒的,如若不是如此,他不会在酒宴上如此不计后果地狂饮,只是,到底事与愿违,他虽然头痛欲裂,但却依旧无法抽离意识,那些他试图回避的片段依然不时地在脑海中反复上演,他想自己可能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是啊,如若不是走火入魔,他何至于会对区区一个方宛宁的事情如此大动肝火,他需要亲自把她抓到总堂里去看管吗?总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的吗?而他接下来到底又要如此处置她呢?其实就连宋腾川自己都回答不出这些问题。
如若不是因为走火入魔,他何必要在酒宴上喝这么多酒,天知道那是多危险的一件事,而他唯一的目的不过是让自己可以想不起方宛宁的这档子事,可现在,显然一切都是徒劳。
如若不是走火入魔,他为什么要在头痛欲裂的状态下坚持要赶回总堂去查看方宛宁的情况呢?他不是恨不得剁碎她吗?可是他满脑子掠过的却都是方宛宁的影子,从最初在林荫小路上见面,到替他中枪倒地,包括宴会上的矜持,舞会上的羞涩,每一个影子都那么清晰,就连酒精对神经的麻木都无法让那些记忆淡去,而当他赶到总堂发现了倒在台阶上面色苍白的方宛宁时,他混沌的酒意竟在这一瞬间彻底地清醒了过来,这一刻,他不想再去计较什么欺骗不欺骗的事情,他只要方宛宁活着,好好的,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重要!
其实就连宋腾川自己也不明白他之前到底在在意什么,不过是一个女人骗了自己,这种事情以前又不是不曾经历过!可为什么这一次他却会如此执拗呢?也许这一切的原因只因为他付出了,是的,他对方宛宁真的倾注了一些自己以前所不曾释放过的东西,虽然并不多,但却足以让宋腾川自己感到意外,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不愿意自己的付出会是以这样一个惨淡的结局收场,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付出应该是有相应的回报的,这是买卖的公平原则,他是一个商人,说到底他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所幸方宛宁倒是并无大碍,据随后赶来在帮中负责给兄弟们治伤的医生说,她不过是因为一天不曾进食而有些虚弱,同时又因为此处过于阴冷潮湿而诱发了右肩上的旧伤,在加上期间又受了一些惊吓,总之,这些因素综合在了一起才导致了她此刻的昏迷。
在得知方宛宁一天未曾进食的消息后,宋腾川气得当即便想要去拿那些看管方宛宁的手下治罪,然而吼声才欲出口,他便当即觉得语塞,他比谁都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这样,方宛宁会如此一脸苍白的躺在这里,说到底还不全都是他造成的吗?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那些奉命行事的手下呢?他们必定是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的,想来必定是方宛宁拒绝了他们送来的食物,是他吓坏了她,她一定是在报复他的一时冲动呢!
想到这里,宋腾川胸中的怒火不觉荡然无存,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一脸憔悴的宛宁,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番矛盾。
这边宋腾川满腹纠结愁肠百结,而另一边嗣成的心里却是充满了焦虑与愤怒,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实在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他还记得他和宛宁刚刚回到家时的场景,因为许久不曾回家,两人的心里都有些渴望和激动,不想还未进门,宛宁就被忽然冒出来的天水帮的人给抓了去。
天水帮会在自家门口出现,这并不稀奇,经过了这么些日子,嗣成差不多也已经习惯那些人整日地在家门外晃悠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他们居然如此出人意料地带走了宛宁,而那个宋腾川,他脸上骇人的表情,嗣成现在都忘不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天水帮的人不是一向对宛宁很友好吗?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宋腾川应该是对宛宁有些感激加爱慕的,不然他何至于会如此上心地保护他们一家人的安全?也正是基于这种猜测,所以当时苏如欣才会在行动的那晚让宛宁如此盛装打扮地去参加舞会,宛宁是一颗棋子,一颗用于麻痹迷惑宋腾川的“美人计”的棋子!
其实最初嗣成是并不愿意让宛宁掺和到这件事里面的,说到底他还是害怕宛宁会有所危险,可是苏如欣发下誓约保证带宛宁平安归来,且宋腾川对宛宁的各种“善举”也是历历在目,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嗣成终于是不得不同意下了苏如欣的意见,因为嗣成和苏如欣都确信宋腾川是对宛宁有些情意的,他不可能会去伤害她,这在他第一次邀请宛宁参加宴会的时候就已经向众人说得很明白了!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一次宋腾川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他如此气势汹汹地带走宛宁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他眼里的杀气甚至连嗣成看了都觉得一阵胆战心惊!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追究事情前因后果的时候,眼下宛宁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天水帮是什么地方?他们如此凶神恶煞般地带走宛宁必定是要对她不利了!他要尽快救出她!
可是,如何救宛宁呢?嗣成只觉得自己头脑里纠结成了一团乱麻,他自认平时遇事也还算是冷静,可是一旦遇上宛宁的事情他就免不了有些手足无措,但有一点嗣成还是清楚的,以他自己之力是根本救不了宛宁的,他需要帮助,而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找楚伯来帮的,楚伯原本就不同意他们离开,而现在一回家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楚伯必定又要有的唠叨了;那么,看来只能去找组织里的成员帮忙了,可是,他们是否会同意自己的请求呢?嗣成不知道,不过现在他也只能有此一试了。
主意一定,嗣成当即动身出发。虽然此刻他心中急切万分,不过到底还不曾乱了阵脚,所以在前往总部的路上他显得很是小心谨慎,唯恐被人跟踪,泄露了前往总部路线的秘密,而在他到达总部小岛的时候,已是当天中午十二点多了,这时的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吃上午饭。
停船登岸,岛上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其实就算不为宛宁的事情,嗣成也是要到这岛上来的,当日白云山庄事发之后,他便再没有来过这里,期间他甚至不曾和组织里的任何人有过联系,其实他知道他是在逃避,苏如欣死了,若是和他们联系势必会说起苏如欣遇难的事情,到时候不免又是一阵悲痛;而现在他已经想开了,有些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所以他要带走苏如欣的遗体,并以妻子的礼遇将她厚葬,这也算是他对这份无疾而终的感情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小荷?你怎么在这里?”
快到达岛中央建筑的时候,嗣成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徘徊在前面小路上。
是小荷,齐耳的短发被海风略微吹得有些凌乱,米色的长裙更是飞舞得厉害,现在虽说还是深秋时节,但天气已经呈现出了冬日的萧索,如此的大风天里站在外头,难道她就不怕冻出病来吗?
“方大哥?”
闻及喊声,小荷不觉转过头来,嗣成这才发现她的嘴唇已经略微显出了一丝青紫。
“你快进去吧!你想在这儿吹出病来吗!”
嗣成说着便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
小荷和宛宁差不多年纪,嗣成从第一次见到她起,就一直觉得小荷像宛宁,不过小荷显然要比宛宁快乐,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自信而又甜美的笑容,这是宛宁所没有的,然而,现在,他却无法再在小荷身上找寻到那抹熟悉的笑意了。
“方大哥,不用,我不冷呢!”小荷笑了笑,随即将外套脱下还给了嗣成:“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大家都常说到你了!对了,我祝贺你,白云山庄现已成废墟,日本人快疯了!”
小荷说到这里向嗣成伸出了手,嗣成还礼握住却发现小荷的手冷得厉害。
“别这么说,我们虽然成功了,可是如欣却走了,不过我相信她一定是笑着离开的!”嗣成平静地笑了笑。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直面苏如欣死去的事实了,他不会再逃避。
“对了,你那边怎么样,那个藤田服次……”
嗣成还记得,当初是小荷主动提出要接下刺杀藤田服次的任务的,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以小荷这样一个文弱女子,如何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我失败了,方大哥!”未等嗣成问完,小荷已经抢先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太自不量力了,看来我还是做做我的老本行吧!至于其他的,我的确不是那个材料!”
小荷自嘲般地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嗣成道:“方大哥,你来总部干什么?是来看如欣姐吗?大哥把她的骨灰放在楼下的客厅里,这些日子来我每天都给如欣姐带去一支百合,她以前最喜欢这花了!”
小荷说到这里眼睛中渗出了几许湿意。
原来苏如欣最喜欢百合?呵!自己同她做了这几个月的“夫妻”却并不知道这些,看来他们之间果然是没有什么缘分的!
想到这里嗣成不觉有些伤感,但看小荷已是一副难过的模样,他不觉将自己的悲痛之意隐忍了几分,他随即上前拍了拍小荷的肩膀道:
“好了,我们要说话也不必站在这大风地里说吧!我们进屋,我可是连午饭都没吃就赶过来的,你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快些全部拿出来吧!”
嗣成欢快的语气让小荷不觉也收起了悲伤,她随即扬起嘴角道:
“好,那你可要全吃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