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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身陷囹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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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宁不知道宋腾川到底要把自己带向何处,她只知道此刻的宋腾川看上去是如此的骇人,那紧紧扣住自己的大手更是将手臂箍得生疼,而记忆也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最初接到“水牌”的那一刻,那时候,她想象中的宋腾川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直到之后的诸多事情让她在搅乱心绪的同时也渐渐地以为是自己迷乱了错觉,然而现在,魔鬼终于撕去了天使的伪装,彻底地展现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在刚被宋腾川拖进车里的那一刻,宛宁因为害怕还是不自觉地向车窗外的嗣成发出了几声求救的呼喊,不过她的行为很快便遭到了坐在前排副驾驶位上的阿笙的厉声制止,紧接着,一只大手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转头看去,坐在一旁的宋腾川的脸上竟是一片漠然。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宛宁心中的惧意竟在一瞬间恍然消散,她不再挣扎,也不再试图大声呼喊,车厢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她不是不怕了,也不是真就如此的大胆,而是她发现害怕根本就无济于事。
她承认,此时此刻在她身旁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超过了她之前任何的人生经历,以她有限的人生阅历来说,她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是另一方面,眼前的场景却又让宛宁的心情在害怕之余又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自在,也许比起之前宋腾川对她以及她家人的和风细雨的态度来说,今日发生的这一切显然更符合宋腾川的身份地位与他一贯的做事方法,而这样的宋腾川显然不会让宛宁产生难以取舍的纠结,至少,她可以用一种非常纯粹的感情去面对他对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那就是仇恨与厌恶!
汽车飞速地穿梭于上海街头的各种繁华,而它急切的样子就好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即将发生一般,而过快的车速显然也让宛宁感到了一丝近乎晕眩的不适,几番颠簸之后,她只觉自己的胃难受得厉害,而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透过后视镜,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阿笙发现了宛宁脸上异常的惨白之色,而见此情景,阿笙的嘴角不觉泛起了一丝苦笑。
这个女人连略快一些的车速都尚且承受不住,如此的羸弱,又怎么可能会是让日本人头痛的“黑鹰”中的一员?阿笙不相信她的演技会有如此之好,甚至于连这种生理上的细节之处都能表演得如此到位,虽然阿笙也承认她是个爱演戏的女人,但是她显然还太过稚嫩,她的那些把戏在头脑冷静的人眼中看来其实根本就不值一提,而这样的一个人,腾爷犯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吗?
想到这里阿笙不觉轻叹了一口气,他随即看向一旁的司机似是漫不经心地轻言道:
“你也悠着点,这里到底是大马路上,人来人往的,要是蹭着些什么怎么办!”
阿笙会突然间冒出这句话来,实在是觉得后视镜中宛宁青白的脸色太过难看,他对这个女人已经无所谓好感与坏感了,虽然他不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是良心这东西他倒还是有的,也正是出于这份最起码的同情,所以他才会如此,而除此以外,阿笙真的别无他意。
司机闻言,立刻恭敬地朝阿笙点了点头,很快,车速减缓,车内的震动也随之减弱了几分,一切都转变得十分自然,而宛宁之前因为难受而紧皱的眉头也终于得到了一丝放松。
在横跨了大半个上海后,汽车终于停靠在了一排不起眼的房屋面前。
仅从外观上看,这里像极了普通人家的寻常住房,没有高门大户,也没有琉璃砖瓦,且又因地处僻静之所即便是过往路人也是少有经过,然而谁又能想得到,这里却正是天水帮的总堂所在,而在这看似简陋的外表之下却实则是内有乾坤。
“宋先生,这里是哪里?”
虽然宛宁知道自己的问题其实毫无意义,宋腾川也许根本就不会回答,但是猛地身处于如此陌生的地方,她还是免不了会下意识地发问。
虽然在上海生活了也有几年,但因为鲜少在外头走动,所以宛宁并不认识这里,其实,不仅仅是宛宁,相信绝大多数的上海人也并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何处。
面对宛宁有些慌乱的疑问,宋腾川照例还是没有开口,事实上,从将宛宁拖上车后直到现在,他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有那阴沉的脸色和眼神中不时掠过的那一丝难以捉摸的闪烁隐隐透露着他此刻的复杂情绪;所以,宛宁不可能会从宋腾川的口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很快就被宋腾川再次大力拽起拖向了面前房屋的大门。
而当宋腾川拖着宛宁进到房中的那一刻,宛宁不觉当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睁大了眼睛。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处普通不过的住所,谁知玄关过后不但屋内的光线骤然变暗,前方的空间更是呈现出了一条狭长的甬道,而更为奇怪的是,这条甬道并非平行于地面之上,反而是以阶梯的形式倾斜着往地下延伸,当宋腾川拽着宛宁径直沿着楼梯走向甬道时,宛宁只觉一股阴冷之气当即扑面而来,她立刻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正被带往这座房子底下的地下室,而天水帮的总堂正是设在这条通往地下的甬道的尽头。
对于天水帮会将总堂设在此处确乎是让人感到意外,按说以天水帮的势力在上海可谓是无人能及,而且以宋腾川一贯张扬的个性他应该是不会如此躲躲藏藏的人,但其实不然,宋腾川正是在成为天水帮帮主之后才将总堂从原先的繁华地带搬到了此处,甚至还为了掩人耳目演出了这样一番障眼法,这一切实在是让很多人都觉得匪夷所思,即便是帮内的许多兄弟和之前跟从过前任帮主的元老们对此都煞是费解。
然而,宋腾川自有他的道理,他自知行事张扬易招人生厌,这上海滩中虽惧怕之人众多,但记恨之人同样也多,所以,虽然现在借着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和暂且投靠日本人所带来的些许势力可能会赢得短暂的风光,但老话讲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知道今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况且他既然做了这天水帮的帮主便必定要给那些忠心耿耿地跟随他讨生活的兄弟们寻一个安身立命的保障,同时也是给天水帮几十年积攒下来基业的一个交代,换句话来说,其实宋腾川所有的张扬都是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心中长久存在着的一番担忧,他也害怕失去,他也需要给自己留个后手,其实外表风光强悍如他内心却是有着比一般人更为脆弱的地方,只是这样的弱点他是绝对不会暴露于任何人的面前的。
在急走了数十米的阶梯之后,宛宁终于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大厅,而这也正是天水帮总堂的正厅,只见正上方处挂着一幅巨大的“义”字,两旁则供着两根粗大的红烛,此间虽光线比方才的甬道明亮了许多,但诡异的气氛却还是让宛宁感到了压抑,再加之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子阴冷之气,宛宁只觉浑身上下一阵不寒而栗。
未等宛宁看清楚这厅堂中的摆设,宋腾川便已经再度将她拽起拖向了一侧的走廊,几个转弯之后,一扇小门出现在了眼前,走在前头的宋腾川伸手一推便打开了房门,一边将拽在手中的宛宁大力地推了进去,宛宁一个脚下不稳,当即便因这股力量扑倒在了地上,而就在宛宁惊慌难定之时,身后的门却已被大力地关上,黑暗顿时彻底地笼罩住了她。
“看好了,不管她怎么喊怎么闹都别理她!就是别让她死了!”
门外传来了宋腾川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凶狠,这是宛宁之前从未在宋腾川的口中闻之过的语气,而在说完这句话后,一阵脚步声随即渐行渐远,很快便没有了声响。
这到底是哪里?又黑又冷,虚幻得就像曾经记忆中的某个恶梦,但却又真实得让人无法回避!
当周围的一切彻底安静下来之后,骤然压迫下来的黑暗不觉让宛宁感到了一阵窒息,还未从地上爬起的她当即便缩紧身体将自己紧紧地抱成了一团,然而即便是如此,寒冷和恐惧所带来的战栗依旧纠缠着她,只是,不管如何惧怕眼前的黑暗,宛宁始终都不曾让自己发出一声呼喊,也许她的外表是柔弱的,但她骨子里却有着和嗣成一样的硬气,她会为亲人落泪但却绝对不会向恶者乞求,尤其是向宋腾川这样的汉奸!
“腾爷,请恕阿笙多问,您准备把方小姐关多久?”
当宋腾川一行人重新回至正堂之时,阿笙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宋腾川开口问道。
老实说,这一路过来,他虽并未多说什么,但心里却始终觉得腾爷此次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反常,先不说腾爷会把方宛宁弄到总堂来已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意外,单说这一路从方家到总堂,宋腾川居然都没让手下的兄弟蒙住方宛宁的眼睛,而让她完全知道了总堂的所在地这一点就足够让他急得想要跳脚,要知道,这天水帮的总堂可是从无外人入内的,而这一回,腾爷如此光明正大地把来总堂的路线告诉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到底是腾爷太过大意了,还是他真的被方宛宁给气昏头了?
而其实就阿笙看来,腾爷其实是根本不足以对方宛宁如此动怒的,方宛宁是有可疑,但却猜测的成份更大,就算方宛宁确实是绑走三楼客人那件事的帮凶之一,大不了让兄弟们做了她就是了,腾爷用得着这样劳师动众地将她弄到总堂里这么关着吗?
阿笙觉得自己真是有些不懂了,至少在方宛宁这件事情上,他对腾爷很不理解。
“阿笙,你想说什么?”宋腾川回过头目光凌厉地看了阿笙一眼,随即便走至香案前给正上方的“义”字上了一炷香。
“我,我只是觉得将方小姐关在这里不妥,总堂是处理帮内事务之地,外人……”
阿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腾川的眼神实在让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
“阿笙,方宛宁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不要多管!”宋腾川冷冷地打断了阿笙的话,随即转头打算离去,回头之间却见身后的阿笙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傻站着干什么,走!”像是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宋腾川的嘴角竟露出了一抹笑意,他随即回转身来拍了拍阿笙的肩膀道:“那个荒木的事情你和兄弟们都干得漂亮,你去叫上那些兄弟,就说今天晚上我在奉春楼给他们庆功设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