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梦》落雁玄冰

32、血案疑云

　　宋家女佣的这一声突兀高喊不觉让大厅上的气氛一瞬间急转直下，先是乐队奏出的乐声戛然而止，紧接着，舞池中原本暧昧摇曳着的男男女女们也纷纷停下舞步发出了一连串此起彼伏的惊呼，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突然而至的情况惊得失去了常态。
　　“二位小姐，别担心，有宋先生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盛铭纾及时地说了一句，看得出他是想要极力安慰在一旁已然面露惊慌之色的宛宁和苏如欣。
　　“嗯。”宛宁点了点头，随即把目光转向了已经瘫倒在楼梯上发抖不止的宋家女佣。
　　她其实并不怎么害怕，除了一丝难掩的惊慌之外，更多的其实是感到有些意外。
　　谁不知道这宋腾川是什么样的人物！在这上海滩上向来只有他动人家的份，什么时候人家反倒是把刀伸到他家里来了？！
　　“血，血，好多血……杀人了！杀人了！”那女佣依旧颤抖着身体呻吟着，很显然她已经被吓坏了，脆弱的神经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啊！怎么，怎么会这样！这，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女佣一阵阵毫无逻辑连贯的呻吟过后，一旁的苏如欣不觉也发出了一阵惊呼。
　　相较与宛宁的平静不同，此时的苏如欣却像是完全被那女佣的几句话给吓到了一样，她不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口中更是惊呼声连连不止，而她的双手甚至还难以支撑似地紧紧抓住了一旁盛铭纾的手臂，那样子简直比那个当事人宋家女佣还要惊恐百倍。
　　面对苏如欣的这番反应，宛宁先是一阵诧异地回头去张望了几眼，很快，一丝笑意便在她的心底慢慢地荡漾开了。
　　苏如欣会是个胆小如此的人吗？哼！外人或许会不明就理地相信她，但这一切却显然是瞒不过自己的眼睛的！不用说，苏如欣现在一定又在演戏了！
　　想到这儿，宛宁立即转过身去一把揽住了苏如欣的肩膀，随即柔声安慰道：
　　“大嫂，你别怕，没事的！我在这儿呢！”
　　苏如欣会演戏必定有她的理由，宛宁心中坚信这一点；虽然她并不知道苏如欣此时此举究竟所谓如何，不过宛宁却愿意陪她一起演戏，就算昨天的事情带来的不愉快并没有完全散去，但是宛宁依旧会坚持自己昨天在苏如欣面前说过的那些话。
　　“盛先生，我大嫂胆子小的很！她最怕见到血了！”宛宁一边朝一旁的盛铭纾解释着，一边露出了一丝略显抱歉的笑意。
　　“没关系，”盛铭纾很是理解地冲宛宁笑了笑，随即礼貌地对宛宁点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请小姐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各位请不要惊慌，一切都是误会！请大家继续吧！”正当场上纷乱不已之时，阿笙忽然出现在了楼梯口，他一边简单地冲众人解释了几句，一边将那瘫坐在地上的女佣拉起道：“芬姐，你看花眼了，哪有什么血，是阿梅那个丫头不小心把红墨水给撒了！”
　　“不是的，不是的，笙少爷，不仅有血，还有，还有……”
　　“芬姐，我再说一次，你看花眼了！”
　　就在这个叫芬姐的女佣还想试图辩解什么的时候，阿笙已经厉声打断了她的话，紧接着，他便大力地拉着芬姐走下楼梯转向了大厅左侧的一间房间。
　　至此，这场风波算是以看似虚惊的结果得以告终。
　　乐声重新响起，裙角再次飞旋，虽然所有人的心中都有着些许疑虑，可是既然主人已经出来澄清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更何况，这里可是宋公馆，在上海，又有几个人敢在宋腾川这个太岁头上动土呢？因此尽管场上的气氛相较之前显然已经有了一丝略微的异样，但粉饰太平与逢场作戏本来就是上海滩的上流社会最为常见的戏码，所以在一支舞曲终止之后，大厅上的气氛很快又同之前无所差异了。
　　“真是虚惊一场，不过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新闻素材！”在气氛重新恢复轻松之后，一旁的盛铭纾半开玩笑似地转头看向了宛宁。
　　“是啊，原来竟是红墨水！说起来也真的挺像的，呵！看把我大嫂给吓的！”
　　宛宁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了一直被自己紧紧拥着的苏如欣，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苏如欣不知何时已经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大嫂，没事了！是一场误会！”
　　宛宁轻轻地喊了几声，却发现此时的苏如欣居然已经昏倒在了她的怀里。
　　“大嫂！大嫂！”
　　虽然明知苏如欣是在假寐，但宛宁还是语气夸张地轻喊了几声。
　　“苏小姐好像是……”
　　盛铭纾看着苏如欣，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心。
　　“大嫂好像晕过去了！天哪！刚才这么一闹肯定是把大嫂给吓坏了！”宛宁一脸焦急地说着，随即抬头看向盛铭纾道：“盛先生，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和我大嫂先回家，她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担心啊！”
　　在宛宁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明显感觉靠在自己身上的苏如欣用力地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宛宁当即明白过来，自己的这一做法显然得到了苏如欣的赞许。
　　因为苏如欣与宛宁的身体靠得很近，所以两人之间的秘密动作并没有引起一旁盛铭纾的注意，而盛铭纾在听到宛宁的请求之后反倒还向她建议道：
　　“我的车就在外面，我看苏小姐的情况很不好，不如我送你们去医院吧！让医生检查一下更安心一些！”
　　“多谢盛先生的好意！”宛宁闻言忙婉言谢绝道：“送我们回家就可以了，我大嫂并无大碍，不过是受了些惊吓，烦劳先生了！”
　　见宛宁如此坚持，盛铭纾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他随即同宛宁一道扶着苏如欣缓缓的出了大厅。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一切也都显得十分平静。
　　但宛宁却并不知道，在她才刚刚离开的宋公馆里，其实一切并没有像大厅里那样来的歌舞升平，事实上，女佣芬姐并没有看花眼，而此刻的宋腾川显然已经眼红得想要杀人了！
　　真实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女佣芬姐是负责给三楼客房的客人送宵夜的，对芬姐来说这位四天前住进来的客人显然是有些奇怪的，他平时基本不和人说话，交流的时候大多也是以比划来进来，而且他有一个习惯，每天晚上八点半左右，都要喝上一杯咖啡，而今天她就是因为送咖啡才来到客房的。
　　走廊里一切如常，意外是在到达客房后才发生的。
　　芬姐照例先是礼貌地敲了几下门，随后便等耐心地等在了门外，她知道这个客人的动作有些慢，每次她敲门之后大概要几分钟之后才会出来开门，而这一回，芬姐连等了十多分钟，房间里的客人却依旧没有出来开门。
　　奇怪了？难道人不在？
　　芬姐心里有些诧异，但却并不敢贸然推门进到屋里，因为宋先生交代过，这个客人要好生伺候，绝对不能随便打扰他。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久等未果后，芬姐决定将咖啡放在门口，自己先行离开，等过一会儿再来瞧瞧动静。
　　主意一定，芬姐便弯下腰把托盘平放在了门口的地板上，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门口正自内向外缓缓地涌着一些暗色的液体。
　　起先，芬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但一股莫名的腥味却让她心里犯起了嘀咕，思来想去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决定推开门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门被缓缓地打开了，腥味也更浓了，而接下来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则让原本满脸好奇的芬姐惊得当即连连后退了几步。
　　芬姐没有看花眼，房内的腥味正是一大滩殷红的血迹所散发出来的，而血痕的源头则仰面躺着一个男人，芬姐认得，他是老张，也是宋公馆里的佣人，而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心跳，一把匕首正直直地插在他的胸口。
　　“啊！”
　　芬姐不可抑制地爆发出了一阵惊叫，紧接着她便连滚带爬地从三楼直奔楼下而去。
　　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她已经一刻都不想在三楼待了。
　　芬姐的尖叫声惊动了楼下的宾客，自然也惊动了在二楼宋子瑜房间里的宋腾川，此时他刚把烂醉的子瑜抱到床上安顿好，才对佣人吩咐了几句，门外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尖叫声显然是来自三楼，宋腾川立刻想起了住在楼上客房的荒木，他当即便冲出房门随即直奔三楼而去，而与此同时，候在门外的阿笙也紧跟着宋腾川跑上了楼。
　　客房里的这一幕自然不可能吓到宋腾川和阿笙，但却显然给这二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惊，而更让人紧张的是，客房里除了已经死去的老张外，应该住在这里的荒木却完全没了踪影。
　　“妈的！敢动老子的人！”
　　宋腾川狠狠地骂了一句，双手早已攥得紧紧的了。
　　“腾爷，窗户这里有根绳子！”阿笙在查看了一圈房内的情况之后，急急跑来向宋腾川汇报了自己的发现。
　　宋腾川闻言立刻循着阿笙的指引来到了窗边，果然见一条绳子晃荡在窗口。
　　“阿笙，你先下去安抚一下楼下的宾客！别让佣人在下面乱说！”
　　“是，腾爷！”
　　阿笙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跑出了客房。
　　阿笙走后，宋腾川不觉气急败坏地攥起拳头狠砸了一下大理石面的窗台。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在他的公馆里杀人？人死了，还好，不是那个龟井塞给他的荒木，虽然他现在没了踪影，不过照眼前的情形来看，应该是有人把他的给劫走了，他应该还是活着的！那么到底是谁劫走了荒木呢？人又到底去了哪里？明天就是第五天了，龟井交待的事情眼看着就能交差了，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冒出来这么个岔子呢！
　　宋腾川已经不敢再多想下去了，他当即便下楼冲向了后门，那里阿笙应该已经备好车在等他了，他要尽快赶回天水帮总堂去安排一切，务必要在明天之前找到那个莫名失踪的荒木，而至于公馆里的这一切，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了。
　　当盛铭纾载着宛宁和苏如欣回到方家的时候嗣成并不在家，不过宛宁并不觉得奇怪，嗣成一定是去忙他的事情去了。
　　在同盛铭纾道别后，宛宁便扶着苏如欣进了家门，在大门关上的一瞬间，苏如欣一路上来都紧闭着的双眼当即便睁开了。
　　“小丫头，谢谢你！”
　　苏如欣冲宛宁一笑，未等宛宁回过神来，她便已经快步跑上了楼。待苏如欣再次出现在宛宁面前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而若不是因为此时的她还没有用黑布蒙住自己的脸，第一次看到这种装扮已然惊讶不已的宛宁几乎都要认不出她来了。
　　“我要出去了，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哪里都别去！”
　　苏如欣说完便冲向了后门，而依旧沉浸在惊讶之中的宛宁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没能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