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天阑》利夏尔

16、16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加隆很不安分地坐在木制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杯蜜酒，上半身和腿保持着倾斜扭曲的角度。他的神情仿佛一只机灵的猿猴。与之相对的，是艾俄罗斯一贯的严肃。
　　尽管桌上摆着从外面买回来的快餐：牛奶、松软的黄油面包、萝卜泡菜汤、青苹果以及草莓馅饼-----这些对于迅速恢复体力是很有好处的，而且对于由于紧张而食不下咽的人也有助益。但没人想安心地吃下这些东西。
　　“由于上层精灵议会还在拖延……还有，目前也有亡灵要攻击奎尔萨拉斯的流言，奎尔萨拉斯可说是一个孤立的存在。”艾俄罗斯眉头紧锁地说：“还有，如果上层精灵议会真的听信了这些流言，意识到牺牲一个精灵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和人类结盟，那你们怎么办？”
　　众人都意识到情况是如何严重了：擅自劫法场的精灵游侠将军，被王国定为叛逃者的两位圣骑士，得知大量机密情报的军情七处盗贼，一直与部落保持往来的暗黑德鲁伊，以及一头龙……这些人虽然强大，但在群体意志面前还是分外薄弱的。
　　“不然……动用龙眠神殿的力量？”
　　穆说完，将求助的眼光投向沙加。
　　沙加有些谨慎地摇晃着装满薄荷蜜茶的玻璃杯，杯中的茶叶缓慢地在澄澈的茶水中旋转：“目前我能动用的……只是龙眠神殿的青铜龙的力量，似乎是远远不够安抚人心的。”
　　“干脆投靠部落如何？部落中，只有兽人和亡灵能够撑起大局了，其余的，就算首领再强，没人才也没有用处啊。”
　　阿布罗狄热情地向众人建议，得来的是艾欧里亚不太高兴地撇嘴：就算是被划分为叛逃，他也是白银之手的圣骑士，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加入部落的人。
　　艾俄罗斯看出了弟弟的别扭情绪，站起来往窗外张望了一下，小声说：“姐妹会的人应该不在吧？其实作为精灵，我对那些人类没什么好感，对于亡灵也是一样。”
　　“在你们眼中，亡灵让人联想到死亡，以及对于死亡的未知恐惧，但我们同样是为了延续以及生存而战。”
　　这句话是卡妙说的，他现在走进来，站定，毫不畏惧地用空洞的眼眶望着众人，肩上的锁链飘散着凛凛寒气，眼眶以及胸腔中的灵魂之火熊熊燃烧，分外猛烈，使他的骨骼呈现强大的惨白，如果他是人形，他们就可以看到他眼中坚定的目光。
　　加隆吹了声口哨：“确实。”
　　“如果我是人形的话，这样子去谈判会不会顺利些？顺道一提，那个叫米罗的家伙被我冻住手了，你们谁帮他把冰块从手上敲下去？”
　　“我去。”艾欧里亚走了出去。
　　他走后，卡妙抬起指骨，从指骨尖端燃起一点深蓝火花，用魔法召集此地存在的元素，血肉重新从燃烧火花的地方延伸，如同藤蔓般的柔软血管和惟妙惟肖的塑形内脏逐渐从胸腔中成型，掩盖了那团燃烧得格外浓烈的灵魂之火，最后一层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凭空滋生出来，他完全是个人了。只有餐厅中残留的鲜血的呛鼻腥味告诉众人：巫妖用塑形魔法给自己塑造的血肉简直就是真的。
　　“喔，见到了部落的巫妖美人骨头长肉的全过程，我头一次发现素食是个多么美好的选择……”加隆又吹了声口哨。
　　“对我来说惊艳大于恐惧……卡妙很少以他当年的样子出现的。”阿布罗狄笑道。
　　“海飞龙先生，你不是见过我们的塑形魔法吗？难道你的失忆症已经恶化到连人都不认识的地步了？”卡妙冰冷的嘴角撇了撇，因为长出了声带，此刻他的声音就如同纯净的冰块撞击水晶酒杯一样悦耳。
　　“你要……？”艾俄罗斯谨慎地问。
　　“购买一些魔法物品，顺便以使者的身份向奎尔萨拉斯提出友好交往的要求，这是巫妖王撒加•碎星者的意思。”卡妙微笑道：“因为担心有人会发动太阳之井的力量将我阻隔在外，所以我以行商的借口来到了奎尔萨拉斯。”
　　“什么？你说巫妖王叫做什么？”
　　加隆一下跳起来，对着卡妙无人敢于直视的眼睛大声问。
　　“撒加•碎星者……他是过去的银月城守城将军之一，现在是亡灵一族的首领，还有，他对我说，如果你再也不认他这个兄弟，请你将那个链子还给他。”卡妙不冷不热地回答道。
　　加隆松了口气，颓然瘫坐在椅子上，缓缓地说：“我……不会把链子还给他的……现在绝对不会……”
　　“这这这……太寒酸了，至少要有个使者团吧？”艾俄罗斯才想起来使者的排场问题，人类使者们到达的时候，都是前呼后拥，全副武装的。
　　“使者团，我将他们藏在传送门里。”卡妙微微鞠了一躬：“接下来就听游侠将军的安排了。”
　　艾俄罗斯现在才知道，他惹上了一个烫手山芋，把卡妙赶出去不成，但是送他去奎尔萨拉斯首府吧，上面一定会责怪他为什么不早些报告。
　　“你可以现在写报告，我晚一些出发。”卡妙看出了他的心思，说。
　　米罗走过来，他的手经过圣光的治疗，又特意打上了一层绷带，接着，他将自己的另一只手小心地放在地方的肩膀上，甩了甩齐肩的宝蓝头发，说：“卡妙，如果上层精灵议会答应了你们结盟的要求，我们就是朋友……当然，如果不结盟甚至敌对的话，我……”
　　“如果你继续效忠军情七处，你不要希望我会手下留情。”卡妙回答。
　　“这是不可能的。”米罗将手放了下去，轻松地笑笑：“我和加隆一样，既然哪里都不容，天涯海角到处流浪吧，我们有手艺，会偷，到了哪里都饿不着我们。”
　　加隆笑了笑：“也是。”
　　穆和艾欧里亚小声地叹了一口气，显然他们的迷惘更为严重。
　　“成为圣骑士不是白银之手说了算，是圣光说了算的。”艾俄罗斯突然一语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