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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危机 ...

  •   夜,沉寂。
      沉寂在凄凄山风里,沉寂在每个人心里。刚才的喧嚣将此刻的寂静衬得越发凝重,晗进甚至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
      那东西就落在了她脚边,狭长,方正,黑漆漆。所有人似都被它刚才发出的声音怔住了,他们呆呆站在原地,眼神汇聚在她脚边,只是谁也没去捡,甚至没有人挪动一步,好像那东西被下了咒,涂了毒,一旦碰到,就能顷刻要了人的命,又好似……
      晗进有种奇怪的感觉。
      是了,她暗暗告诉自己,他们知道的,他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们知道,孟浩臣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除了她自己。
      她弯下腰,伸手,手指刚触到那东西不由地缩了缩,很凉……
      一片黑暗中,她将这沉沉重物捡起,凑近眼前,仔细去分辨那上面工工整整写得几个大字。猛然,她浑身一震,右手一松,哐当!那东西滑下她的手掌,身边黑影纵过,她无意去看是谁,还是楞楞地,她站着,脑海里翻腾地只有一个念头……
      景知……
      这是景知的灵位?
      这竟是景知的灵位!
      这,竟是掌门亲自为万俟景知设立的灵位!
      这灵位由青铜所铸,由掌门亲笔所写!这不是给天山临渊阁主人而设的楠木灵位,而是为天山弃徒而铸的青铜灵位!
      一时间疾风吹进晗进宽大衣袖,吹得她白裙飞扬,长发飘舞,晗进觉得自己被这风吹透了,吹散了……
      景知……五年未见,竟会……
      一时间晗进觉得心中茫然若失。景知怎会死?在她的心目中,任何人都会死,只是景知……景知不是任何人!
      眼前仿佛掠过一片淡蓝,那个人的衣衫从来都是飘飞的,她没有见过景知安静的时候,也决无法想象那一片灵动的蓝化为沉寂的墨,静静躺入灵柩里。她感到迷惘了,景知那一天在她面前说的话还隐隐浮现脑际,而刹那时间,她竟感到自己永远与之阴阳两隔,这一份怅然,是她如何也始料未及的!
      而景知那一天的话——“还记得我送你的东西么?是东西就要用,不要浪费了……”
      她不经意地再次去望自己腰间的那支箫,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楚。那人知道自己不会武功,所以将那东西送予她防身,只是——景知,你可否知道,现在有难的不是我乐师晗进,而是你阁里一百三十七名弟子啊!
      果然,这孟浩臣是冲着临渊阁来的,那上峰的三百人个个熊腰虎背,大部分人身材魁梧,而临渊阁仅一百多名弟子,老少强弱,参差不齐,其中武功仅在她晗进之上不远处的大有人在,怎能敌过孟浩臣手下三百精兵强将!
      而此时,晗进看着眼前的人影慢慢逼近,竟感觉他每踏出的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她的心口上。孟浩臣果然是回来了!她能感到他嘴角扬着的胜利笑意,他的步伐沉稳、有力。他深藏在如墨夜色中,却无形中散发出让人无法抵挡的力量,这力量扑面而来,微露锋芒,直逼得人脊背凛凛生寒!晗进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一不小心撞在一个健壮胸膛上。
      “左使,你不要紧吧?”晗进才缓过神来,回头,看见一张相当年轻又略显关切的脸,她还记得刚才那梁宇坤喊的名字——萧何。
      “对不起,我一时失足,没踩着你吧?”碰触到了人体,晗进感到一丝暖意,那透心的阴冷才稍散了几分,出于习惯,她歉然一笑。“没,没有。”萧何不禁面红过耳。他今年刚满十七,平日里极少下得临渊峰,更少见到女子,现在有个美丽女子不仅碰上了自己的身子,还冲他笑靥如花要他怎能不害羞?他悄悄后退几步与她保持一段距离,暗自压下“乒乒”乱跳的一颗心,努力转移视线向前看去。
      “穆阁主,请问这是什么?”孟浩臣举手,那青铜灵位在夜色中显出方正模样。穆知秋站在风中,凉风侵透了他的心。他没有回答,回答已经没有必要,谁都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灵位,万俟阁主的灵位……
      而此刻他心中思考的是一件更加重要的事——究竟谁是叛徒!
      那灵位掉得实在太突然,所有人都未及缓过神晗左使已经将它捡起。待到穆知秋看出那是阁主灵位震惊之余想要出手夺回,却为时已晚——眼前突现的这人武功极高,与他相对一掌竟没有落得丝毫下风,一个空翻,就从他眼皮底下将灵位取走。他惊怒之余,心中念头数转,马上就想到从自己这边抢出的必是临渊弟子!可这人会是谁?是谁居然作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他强自镇定越众而出,急于要将那人打量清楚,于是暗运内功向黑暗看去……
      竟是他!
      人群突然发出几声惊呼,临渊弟子内功修为较高的几人已将那人认出。晗进见那几名弟子神情又惊又怒,也猜不出那黑影究竟是何人。
      “混帐东西!”这一吼何等惊人,晗进见穆知秋气得浑身发抖,嘴角已隐有血色渗出,“你,你,你这个畜生!你……”他气极,想要说的话一时赌在了喉咙。临渊几名弟子默默低下头,神色颇是不忍。晗进没有内力,目力远远不及别人,那人站在孟浩臣身边,只瞧得见他高壮的轮廓,却认不出他是临渊哪名弟子。一边的穆阁主神情如此激愤也不好问,于是再次回头向萧何问道:“这位小兄弟,劳烦你告诉我一声,那站在孟……楼主身边的人可是临渊阁的门徒?”萧何缓缓点了点头,咬牙说道:“是穆……语夏。”
      穆语夏……竟是穆代阁主的儿子!
      晗进轻叹一声,低低应道:“多谢。”
      如此一来,之前的一切,晗进已经了然于心。
      原本凭风崖与临渊峰遥遥相对,凭风崖在天山北麓,临渊峰却傲立在天山西部,两边相隔数百里山程,虽同属天山一派,却嫌隙颇深几乎从不往来。就算是万俟景知已死,若是穆知秋有意隐瞒也不是一件难事,但如果有人暗中相告却又不一样了。而那孟浩臣也算是相当谨慎,虽然得知如此惊人的消息,却并未贸然行事。晗进猜想,一来他对穆语夏的话半信半疑,其中不免作了一些调查,她并不知道孟浩臣是如何确信此人可信,但可以猜出,事前他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二来为了防止自己反被欺,他定是要穆语夏找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而临渊阁历代阁主灵位所在的祠堂又有专人严加看守,就算是穆知秋的儿子要去一窥也不容易。
      他先以祭奠掌门相邀临渊阁主为借口,刺探虚实,又最后遣人暗中摸上阁中察探情况。即使出了意外被人察觉,那人也不过是事先就挑选好的死士,到时以死谢罪,相信以穆知秋为人也不会为难凭风众人。这样做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必会引起众人的注意。晗进想了想,当时那人如此拼命恐怕就是事先被告知要尽量吸引阁内阁外临渊众人的注意吧。现在想来,那时,连葛逢松也跑出来看热闹了,如此,穆语夏动起手来就更加方便。就算是临渊派人故意使诈,临渊阁主到时亲临,他也可收放自如,彬彬有礼的来,彬彬有礼的走。
      张扬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孟浩臣的确绝非泛泛之辈,处处谋定而后动,其智谋韬略几乎不下景知!

      穆语夏为人晗进不甚了解。穆知秋看上去虽只有三十上下,实则早就五十出头,他儿子穆语夏也已近而立之年,平日里在临渊阁大伙儿都叫他一声小少主——晗进想了想,自己能记得的便也就这些。也不知平日景知如何待他,孟浩臣又拿什么迷惑了他,他竟会如此背判同门……
      她见那萧何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拳头,忽而想起一桩事来,于是又问:“这位穆……公子平日可曾在阁中见过阁主?”萧何摇摇脑袋:“未曾见过。万俟阁主平日里极少见人,就连穆代阁主一年也见不着几次。”晗进还想追问,却被孟浩臣打断。只听得他的声音一改刚才的谦和,居然变得咄咄逼人。
      “穆代阁主,你可认得这灵位上的字迹?”他不等穆知秋接口继续说道,“这灵位乃是掌门亲笔所写,又由青铜所铸,穆代阁主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掌门于两年前病疫,这灵位必是掌门生前所写,如此推算,万俟景知早就被驱逐出本派且身死已久,穆代阁主却欺瞒天山上下至今……”说及此处,孟浩臣顿了一顿,语气陡地变冷,“万俟景知被逐出山,掌门不久仙逝,而临渊,乃是天山第一阁,如此一来,穆代阁主你手揽大权,看来这掌门之位早就成了你囊中之物了!”
      “穆某愚钝,何德何能来接手阁主之位?”穆知秋冷笑一声望向自己的儿子,“既然孟楼主早就打探清楚了,那么该知道,穆某这两年便一直在寻一个人,此人才有资格真正继任阁主之位,在此之前,穆某也仅是暂行阁主之职,免得群龙无首,门中大乱。”
      “哦。”应得不冷不热,孟浩臣道,“那人可是剑师端木晨?”
      “正是!”穆知秋脸色惨白,双目盯紧穆语夏,神情骇人,“阁主一职,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在下,剑师还有三日……”
      “不,她到不了。”孟浩臣冷笑一声,接下来的这句话说得极轻,极缓,对穆知秋而言却宛如当头一棒,“因为,她从来就不知道。”
      穆知秋浑身一震,随即猛然惊醒,刚才的镇定已瞬间不再,他怒极欲狂,伸手指向穆语夏,吼声震天:“畜生!你做了什么!这几年我叫你办的事……”他一顿,接着幡然醒悟,“那些信,莫非都是你一手伪造!莫非两年前你就已经……混帐!混帐!”只见得他突然凌空而起竟不顾一切的向自己儿子飞纵直去,手中掌力催发,一出手就是一招大阎罗掌。这掌力蓄足他毕生功力,其势惊人,真是要直取他性命!“阁主!”临渊众人惊呼却没有人敢阻止。只见那穆语夏也摆开了相同的架势,可见他的武功正是父亲亲传。
      “乒”!这一声如此惊响,直如空中炸雷,震得人双耳发痛,心闷气窒。两人都是运足了掌力向对方拍去,哪里还像一对父子?简直就是互相身怀世仇的敌人!接着众人心头一凉,穆知秋的身影于黑夜里当空甩出,居然被其子掌力狠狠击出,几名弟子见状奋力跃起去接,只听见“咔嚓咔嚓”几声,接连响起几声惨呼,他们伸出的手臂竟在碰见穆知秋时相继折段,可见这掌力余威尚存,其劲刚猛至斯!“阁主!”见穆知秋最终“嘭”地摔到地上发出可怕闷响,几人高呼争相跑上。
      “孟浩臣你这个卑鄙小人!龟孙子!王八蛋!”梁宇坤“呼”地一声向穆知秋飞去,一边将他小心扶起,一边已经开骂。
      一时间,临渊众人激愤不已,纷纷叫骂起来。只有晗进一个人稀里糊涂,不知刚才对掌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眯起眼朝对过看去,才看出原来穆语夏身后竟还站了个人。
      晗进不通武功眼力自然不及众人,在她看来刚才那一刻似是穆知秋与穆语夏手掌相对后不敌突然飞出重重坠在地上。然而,除了晗进外的在场众人可是个个看得清清楚楚,却才,穆知秋在空中一个飞腾就要做势低扑,却突然露出痛苦神色,身子当空一滞,内息大乱之余,全身罩门大开,顷刻间竟是破绽百出!而那站在穆语夏身后之人着夜行服,四下一片漆黑本就不易被察觉,又出人意料地从他背后一窜而出,出手就是必杀之招,穆知秋真气一滞之余要调息躲避已是不及,当下胸口硬吃下他这一掌,只感到一股如火内焰一直烧到了心肺。筋骨可练,五脏六腑又怎能练得?而此时他掌力已乱又正巧接上自己儿子的大阎罗掌,势已无法避开,只能堪堪接下。穆语夏的功力原本就与其父相差毫厘,这一掌更是蓄足了他的内劲,直把穆知秋震得飞了出去。穆知秋狠狠吃下这招,已是身受重伤,竟无法再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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