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妇》跳舞的章鱼

3、癞和尚

　　签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何杏花神情放松的回到了家。

　　看到窗户前低头缝补的身影，她叹了口气，打开门进到里屋，果不其然：“娘，我说过几次了，让您不要再在油灯下绣花了，就算真的要做绣活，起码也要弄得明亮些，您真想哪天眼睛瞎了不成？！”伸手要夺那绣活。

　　杏花娘忙让到一边：“好了好了，娘听你的，往后不在夜里绣了”将绣活放起来：“不过让你去张大娘还些农具，怎么回来的这么迟？发生什么事了吗？”

　　杏花不自然的咳嗽了下：“哪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张大娘的孙女给鞋子绣些花样，让我帮忙挑几个花样子罢了。”正巧何家几兄妹依次进屋来，她忙转了话题。

　　吃完饭，兄妹几个抢着收拾了饭桌，洗刷碗筷。何东顺从院子里抱来几捆收拾好的玉米皮，做起草鞋来。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并不多说话，但是很勤快，手艺活也不错，编的草鞋又软和又结实，也是家里一项虽少但相对稳定的收入。杏花娘不能绣花，便帮着儿子将玉米皮撕成均匀的长条，浸在水里，过两柱香后捞出来，擦开水分，便可以编织了，一时用不完的长条，只要放到阴凉处，定时洒些水，一两天内编完即可。东来、挑花想要帮忙，却被何东顺喝止着，赶去杏花那里。不一会儿，便响起了三兄妹稚嫩的读书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杏花娘抬起头来，望着在桌边乖巧专注的大女儿、小女儿和小儿子，又看看手指灵活无比，低头只顾着编织的大儿子，又高兴又心酸。她这几个孩子，都是个顶个的好孩子，又聪明又勤快。要不是当家的死的早，孩子们也不必过着这般挤挤巴巴的日子。老大年岁不小了，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家里却拿不出多少彩礼钱；杏花也该准备着嫁人了，东来和桃花本是该进学和玩耍的年纪，却也跟着干了好些活，只能抽时间跟大女儿学些《三字经》、《大学》。只可惜杏花爹生前只教到《大学》就去了，杏花自己有些也不太懂，学的教的都是磕磕绊绊的。这日子，怎么办才好？杏花娘又愁苦起来。

　　今天白天的天气晴朗些，何家一家人便将农肥施到地里，忙了整整一天。这时节还不到下种的时候，施完肥，地里也没有多少农活，只盼着老天在下种前下场春雨，便没有什么需要额外忙碌的。杏花母女白天便是不停的绣花，七岁的小妹桃花帮着分线，间或也学着绣上几针，已经有些模样了。何东顺、何东来兄弟就出去找找活计，给人干些杂工，另外，家里杂七杂八的活计也都是他们来干。

　　第二天，天色还黑蒙蒙的，杏花就悄悄起床了。这时侯，地里没多少农活，大部分人也还在睡梦之中，但是上了年纪的人觉少，卫婆子这时候差不多也该醒了，她便想着把答应过的事情尽快做完，白天她还要留着多做些绣活呢。

　　来到卫婆子青砖泥瓦的门口，杏花扣扣门，马上便是卫婆子地拉着鞋子来开门的声音，门一开，卫婆子的老脸便笑成朵菊花：“哎呀，这么早就来了，还是杏丫头勤快，要不那么讨人喜欢呢！”

　　何杏花挑水灌满水缸，又把院子好好收拾规整一番，擦擦额头的汗，从柴房找出镰刀来，去山上砍了些枯枝杂草，拉拉杂杂一大堆，够卫婆子烧个三五天的了。末了被卫婆子叫住了：“杏丫头，别着急走，坐下来陪老婆子吃个饭。”

　　杏花弹弹衣衫：“不了，我要家去了。”

　　卫婆子一脸不耐烦：“给我坐下，陪老婆子吃顿饭咋了，嫌弃老婆子家的饭啊。赶紧吃，还没完呢，吃完了，再陪老婆子去个地方。”

　　杏花只好坐下来，索性痛痛快快的吃起黑米面、棒子粥。热热乎乎的一顿饭后，卫婆子换了身簇新的细布棉衫，扶着何杏花去了——西山。

　　何杏花看着卫婆子一脸虔诚的与西山庙里的癞和尚请教，有些吃惊。没想到卫婆子也信这个。说起来这个癞和尚，还是两年前据说外面逃荒时来到靠山村的，在西山上破旧不堪的庙宇落下脚来，从此再也没有离开。据说这和尚有些神通，测字卜卦准得很。不过他不经常出手，说是天机泄露太多有损阳寿，只给有缘人指点迷津。他又不强求香火钱，一副道貌高深的样子，虽说癞头有些损形象，却增添了些无所拘束的大气，更是让一帮信男善女崇拜不止，主动凑钱翻新了西山庙。这和尚愈加仙气飘渺起来，等闲不肯见人的。只是不晓得今天怎么和卫婆子故友新交一般，这么热情？往常就是村长求见他也没见他这么主动，摆谱的很。

　　何杏花撇撇嘴。反正她是不信的，这个癞和尚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师，有次她陪娘上来烧香许愿，在里面游逛时，看到那和尚在吃烧鸡，喝黄酒，根本就是沽名钓誉，骗人钱财的家伙。之后又陪别人来过两次西山庙，次次都见到这个和尚对她一脸笑眯眯。小姐妹都说她是得了这和尚的机缘，她却觉得冷飕飕的，有时会想是不是当时被他发现了？现在这幅神情，明显不怀好意。于是她再也不上西山来了。

　　正想着，卫婆子扬声叫她过去。杏花抬头，见到的便是癞和尚那依旧笑眯眯的双眼，慈眉善目，她不知怎的有些胆怯，一步步挪过去。就被卫婆子一把将手臂扯到癞和尚眼前，心惊胆战的看着癞和尚对她翻来覆去的看，又把卫婆子叫到一边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山下到半截，何杏花渐渐清醒过来，见卫婆子笑容满面的样子，不知道那癞和尚编了什么好话哄她。问她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乐，末了告诉何杏花，她的婚事不用愁，耐心待些时日，保准叫她心想事成。

　　何杏花撇撇嘴，早知道卫婆子是找这个装神弄鬼的癞和尚帮忙，她还不如自己想些法子靠谱些呢。现在这么打包票，以后真出了事，她就赖在这老婆子家了。

　　卫婆子满心欢喜，没想到杏花的八字这般好，不但自身无忧，还能给身边的人带来福泽。这个女娃，要是能长长久久的留在身边，那该多好！

　　要不然，跟她娘商量商量，给我当个干闺女？卫婆子认真思考这这种可能性，越想越靠谱，眼睛越发眯了起来。

　　何杏花瞧着古古怪怪的卫婆子，越发觉得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托给这个老不正经的婆子是个错误的决定，赶紧送她回家，暗暗发誓以后见了要绕道走，省的被忽悠了还不知道，自己可就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