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妇》跳舞的章鱼

2、卫婆子

　　好说歹说，才暂时打消陈德关于‘私奔’的念头，毕竟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陈德也觉得自己操之过急了，仅仅听到媒婆一个试探性询问便着慌起来，太沉不住气了。于是决定听从杏花的建议，看看情况再说，一方面寻些法子破坏那些结亲念头，一面试探着父母对于杏花的意思。

　　望着前面轻快脚步离去的陈德，杏花吐了口气，这么冷的天，她都急出一身汗来。虽然暂时说服了阿德哥，不再提什么‘私奔’、‘私定终身’的话，可是事情并没有真正过去。只要陈德爹娘打定主意给陈德娶亲，而陈德又坚持己见，事情就会继续下去，而且越闹越大，能不能收场都说不定。可若真出了事，阿德哥不过受些指责，之后该怎样还怎样，无甚大碍；自己却是名声受损，嫁不嫁得出去还是两说呢！

　　不行，杏花重重叹了口气，她不能心存侥幸，这个险，她冒不起。

　　可是，怎样才能彻底的打消阿德哥的念头呢？

　　何杏花打着寒颤，心事重重的顺着来路走回去。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的，还在外头乱晃，可不是什么好事啊！”突兀的声音在近旁响起，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杏花吓了一跳。紧张的抬头看向对方，马上又松了口气，拍拍心口，叹着气粗粗的说：“我当是谁啊？卫婆婆，青天白日的，你扮鬼吓唬人啊？！走路都不带响儿的！”

　　卫婆子原本颤巍巍的身子一下子直起，一根拐棍儿打过来：“你这女娃子，明明是自己魂不守舍的，偏偏怪到老婆子身上。老婆子好心好意提醒你，倒挨了你一番倒打耙。你个没良心的！我问你，既然是青天白日的，你咋偷偷摸摸的跟陈家后生私会呢？让外人晓得了，可是不得了的！”

　　杏花正跳着脚躲卫婆子的拐杖，闻言吓了一跳，躲得慢了些，还是挨了小小一棍，她一边呲牙，一边慌忙摆着双手：“别胡说！我才没跟他私会呢！明明是他约的我！”

　　卫婆子一副“原来如此”“不出所料”的样子，看得何杏花既生气又丧气。这个老人精，自己果然是斗不过的，三言两语便被套去了话。

　　卫婆子一张树皮般的老脸凑上前来：“我说杏丫头，你可不能让陈家后生几句话，就错了主意。即使他再喜欢你，你们只怕也是不可能的！”

　　杏花吓了一跳：“你咋知道？”这老婆子不会听到啥只言片语吧？“我才不会跟他私——有私情！”杏花狠狠的说道，一边低沉着声音一边重重点着头：“你这老婆子不要胡说！”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老婆子我这双利眼！别的不说，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便是自己出嫁，也要借机谋些钱财，好给你哥哥攒些彩礼钱；而陈家媳妇的品行，虽不说刻薄寡恩，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看你不顺眼，便是做出花来，她能从里面挑出跟刺。陈家后生主意大，即使真的让他说服爹娘娶你过门，你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我可从来都没奢望，连想都不曾想过。”杏花苦笑道，扭头又斜了卫婆子一眼：“记住，可别到处乱说，不然——”

　　“好了，我老婆子是那么嘴碎的人吗？”卫婆子不满的挥挥手，当她是村里那群喜欢没事东家长西家短，恨不得别人家天天出事给她们当戏文看的三姑六婆吗？她才没那么无聊！“要不是看杏丫头你顺眼些，老婆子才懒得管呢！此时你若走错了路，那才是悔之不及的事呢。”

　　好吧，卫婆子虽然平时人狡猾了些，倚老卖老了些，但还算是个不错的人物，即使喜欢用言语来嘲讽她和拐棍敲打她，到也没什么让人真正讨厌的事情；更何况这只是对她而言，在村子里，卫婆子也算是德高望重了。卫家是大族，卫老头人虽有些刻板但却正直的很，很受族里的敬重，加上家境富裕，那时候日子过得不晓得多红火。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先是卫老头上山采草药被野兽咬伤，抢回来抬到家时奄奄一息，交代了几句后便撒手人寰；再是卫家独生子卫轩失去踪迹，无人知他去了哪里，倒是有人看到村子里山间出现几个陌生人，因为只是远远瞧见，加上他们的装束像是来打猎的，便没有在意。于是便猜测会不会被这些人掳走了，可惜这些人随之消失了踪迹，卫轩也没了消息。卫婆子当时大受打击，几乎哭瞎了眼睛，却无法将老伴和儿子哭回来。村民们可怜她的遭遇，族里也劝她挑兄弟多、家里又穷的过继一个，她却毅然拒绝了。卫轩失踪时已七岁，早就进学了，什么都记得，即使还没出去过小山村，可是，卫婆子相信，只要儿子没死，总有一天他会找回来的。她会坚持等到那一天的，不需要别人给她送终！

　　原先温婉贤惠的卫婆子从此擦干了眼泪，独立撑起了门户。好在她家素来名声好，村里人又淳朴，卫婆子自己也刚强起来，加上卫家结实坚固的祖屋和七八亩上中下不等的田地，便是光靠出租得些租子，也够她一年的吃喝嚼用了，因此卫婆子的生活还算过得去，至少比杏花家日子好过多了。有时看哪家实在困难，也会接济一二，遇到些纷争之类的也会积极而公正的调解，名声传扬开来，渐渐便成了受人尊敬的老人。

　　所以说有意思的很，其他人面前德高望重的卫婆婆，在何杏花面前，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小孩。虽然很不正行，却比其他正行的人来的可靠。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何杏花苦恼的抓抓头发。

　　“最好的法子，就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卫婆子神神秘秘的，看杏花一脸不解：“就是不要打草惊蛇，但私下里偷偷进行，一旦确定，要以迅雷之势办成，这样，也就少了很多麻烦了。”

　　“可是，往哪里去找那么合适的人？”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我可不想为了多得些钱财，就胡乱嫁给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什么的。”

　　“或许我有些法子——”卫婆子慢吞吞的说。

　　“啊，真的，快说快说！”何杏花揪住卫婆子，大喜过望。

　　“这个，我还得真的好好想想再说——”卫婆子有些为难的皱着眉头。

　　何杏花仰头白眼，低头笑眯眯：“卫婆婆，您看，天这么冷，您家的柴火够不够烧的啊？要不我打一捆来。有什么衣衫破了没？缝缝您赶紧穿上，省的冻着啦——”

　　“哎呀，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家里的柴火真是不多了，老婆子快吃不上热乎饭了；衣服到都还好好地，就是家里水缸里水不多了，另外，我那院子也有些时候没收拾了``````”

　　对如此得寸进尺、倚老卖老之人，何杏花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