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疏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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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疏楼西风四季如春，更是繁花如锦，疏楼龙宿心情舒畅，诗兴大发，命穆仙凤在庭中摆下桌案，闲做笔墨。
俄顷，穆仙凤上前禀告：“主人，季先生来访。”
“哎呀，真真稀客啊。”疏楼龙宿搁下笔，抬首便见穆仙凤身后不远的浅蓝身影，正如他可随意进出悠然居一般，季小眉来疏楼西风也无需禀报可直入中庭，“什么风把好友汝吹来了？”
来人一展折扇，意态逍遥，正是在外一贯男装打扮的季小眉，“唔，难道无事就不能来拜访么？”
龙宿微挑凤眉：“汝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话好伤吾心啊，吾正是想念好友汝才特意登门的呀。”季小眉轻摇折扇，声色俱佳地装叹道，“况且久未至疏楼西风，吾怀念仙凤的手艺了啊，还是汝怪吾打断了汝之雅兴？”
龙宿也不接着此话题追根究底，反正该知道时自会知道，转头对穆仙凤道：“听到了么，凤儿，还不快准备上好的香茗糕点招待季先生。”
“是。”穆仙凤机敏，敛衽一礼便退下去准备清茶与果盘糕点。
吩咐完穆仙凤，龙宿也不搭理季小眉，执笔欲续，可写上两句便停下，埋怨道：“哎呀，还真被汝打断了吾之思绪。”
季小眉调笑道：“汝会有思竭之时？”踱步到龙宿身旁，俯身看，便见纸上写着一句“玉窗绮疏，林苑琼楼，西风吹罢落花愁”，字迹浑劲，娟秀俊逸，流畅中又含潇洒出尘。
沉吟片刻，季小眉执起一旁墨毫，挥笔道：“吟啸飒飒，雨泪点点，秋思消尽离思长。”小楷工整，秀雅中又不乏风骨。落笔后又端详几许，道：“续貂之句，权当赔罪啦。”
龙宿轻摇珠扇，但笑道：“这可不够，若好友能再奏上一曲，方消吾心头抑郁。”
“好友，汝啊……”季小眉作为难状，“未焚香而抚琴，为大不雅。”
“这好办，让凤儿准备便是。”
季小眉也不装了，坐上庭中石凳，收扇于掌中：“龙宿汝贪心太过啊，虽说吾打断汝之诗兴不假，灵思枯竭却是汝自己主过。”
“哦，何意？”龙宿也坐于一旁，作不解道。
季小眉婉婉道来，一派理直气壮：“好友，汝之居所虽名为‘疏楼西风’，却不是‘西风殊未起，秋思先秋生’，反倒温暖如春，百花繁盛，作不应景之句，自当难为，与吾何干啊？”
“这么说反是吾之过咯。”龙宿珠扇遮面，眼神转作哀怨，语态萧索，“唉，吾不过想聆听好友仙音，就如此登天之难么？”
若是常人瞧见美人做此姿态，必定心软，可季小眉和这条紫龙已相识数百寒暑，早知他在演戏，心若磐石坚定，心道只要你不是变着法子打凤鸣的主意我便谢天谢地了，当下默认不语。
龙宿见此路不通，便再开一路，转话题道：“小眉，汝每回行墨之时，神情温柔中都隐含一种眷恋的怀念呐。”
季小眉神色不由柔软下来，她的字是爷爷手把手一笔一划教入门的，每次动笔都不经勾起思绪，前尘往事宛若风散，如今也只有这手好字与琴艺是与前世唯一亲人相关。“龙宿汝啊……也罢，汝勾起吾之琴思了，便让汝如意一回。”
当即幻化出桌案，摆出凤鸣，抚琴而奏。一曲《潇湘夜雨》，离愁萧索，九转逶迤，有感而发，季小眉暗声慢道：“渔灯暗，客梦回，一声声滴人心碎。孤舟五更家万里，是离人几行情泪。”
远乡游子在潇湘孤舟之中被雨声惊醒，夜雨灯光中，尚可思念自己故乡的亲人，而今自己这潇湘子弟流落异界，却是永无归期。
以往抚琴，闲作愁赋，技艺虽高，不免有为赋新词强说愁之疑，而奏此曲，精神力虽凝而不发，情绪却与曲共鸣，摄人心魂，令人感同身受，连同庭中盛放的百花也不免感染，萎顿坠珠如泪。
正当此垂花思故里，抚琴忆华年之际，门外传来喧嚣声，登时令琴声为之一顿。
“剑子仙迹救命喔，唉唷，剑子仙迹，快救人喔！”
以龙宿和季小眉的功力，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连追杀的一人大喊“剑子仙迹，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口出不逊的警告也听的一字不差。
季小眉展开折扇遮住半边脸，龙宿仍瞧见她眼中不住流泻的笑意，心知此中必有古怪，运气传音于外：“剑子仙迹不会多管闲事，他只会替朋友找闲事。”
门外那人继续叫嚣道：“叶口月人岂是你，啊！”
龙宿随手轻挥珠扇，一道气劲打出，疏楼外领头的叶口月人随即被击飞不起，就不再搭理外间，反正守门人默言歆自会打理，转向季小眉，挑眉笑问：“汝知道什么？”
季小眉今日本就为这场戏而来，现在亲睹完整版，心情好得不得了，也不隐瞒，潇洒地摇摇折扇，笑道：“今晨闲极无聊在附近散步，发现双岔路口插着一块木牌，上曰‘欲访剑子仙迹由此去’，却指着疏楼西风的方向，龙宿好友，汝说这是何人恶作剧啊？”
龙宿将珍珠扇往桌上一拍，气道：“好个剑子仙迹，欺吾太甚！”
此时穆仙凤上前奉上茶点果品，摆在季小眉面前的是一盘水晶桂花糕和一碗冰糖雪梨，正是她的最爱。
季小眉捻起一块桂花糕，笑道：“果然还是仙凤贴心，知道吾最爱吃什么。”轻尝一口，不由赞道：“清香酥软，润而不腻，好味道啊。”
穆仙凤连忙谦虚道：“季先生谬赞了，先生对吾父有救命之恩，仙凤无以为报，只能在先生来访之际，竭力招待而已。”
龙宿珠扇遮面故作哀怨状：“凤儿，好伤吾心啊，先是剑子，后是小眉，汝关心他们更甚于吾，将主人吾置于何地呢？”
“仙凤始终以主人所需为第一要务，”穆仙凤先是道歉，并不显惶恐，以往主人和剑子先生也常拿她这般打趣，已经习惯到麻木了，将最后一样东西摆放在龙宿面前，“这碗莲子汤是主人的。”
“莲子汤可比冰糖雪梨难熬多了，吾还以为仙凤是特意为吾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呢，原来只是顺带。”季小眉失望叹道，再转向龙宿，“如此贴心的仙凤，汝还嫌弃，不如让给吾算了。”
“哈哈，凤儿的话，就算好友汝允吾凤鸣琴，以凤易凤，吾也不换。”龙宿摇扇笑道，以此句作了结语。
轻舀一勺冰糖水入口，甘甜中带有雪梨的香气，季小眉尝得眉眼弯弯，神情惬意的像一只偷腥的小猫。
龙宿奇道：“看汝之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兰芳竹漪短汝吃食呢。”
季小眉叹谓道：“汝有贴心的凤儿，自是事事惬意，吾家那可是操劳万事的管家婆呐。”
“既如此……”龙宿轻摇珠扇，眼中算计的光芒一闪即没，如果季小眉不是醉心于美食中定会警惕，“汝便留于吾处住几日，吾让凤儿好好招待招待。”
“好吧，反正近日无事。”考虑到最近看戏的需要季小眉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久未听到好友的笛声了，吾还真是想念，不如我们合奏一曲，凤鸣就借吾一用吧。”龙宿梨涡一现，华扇半遮笑意。
季小眉：“……”
好吧，她就知道，面对这只亦正亦邪的紫龙，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
笛声款款，琴音渺渺，交叠出美的享受，二者既不过于相依缠绵，也未针锋相对，自是一番并肩鼎立的风采。合奏之人随心所欲，不拘于曲谱，然一者转调，另者相随，无需眼神暗示，自然心有灵犀。
妙音协奏感染天地，令人不忍打扰，穆仙凤有事禀报，只立于屏风侧静待。
直至一曲余韵渐消，龙宿方才开口问道：“凤儿，有何事？”
“主人，杜一苇拜访，这是推荐函。”说着呈上信函。
季小眉背靠廊柱，手中把玩着玉笛，笑语：“哈，好友，汝之麻烦上门了。”
龙宿微敛眉，推荐信左下“剑子仙迹”四个小字赫然入目，展信读罢，嘴角不由挑起一抹讽笑：“果然是不惹麻烦，乃专司移转麻烦的剑子啊。”
龙宿还是允了杜一苇进来，季小眉跟着他从屏风后步出，眼瞧他摆足了华丽的谱，把第一次见到这种华丽场景的杜一苇惊得手足无措，杜一苇那一脸囧囧有神的脸色更是让她憋笑得不得不展扇掩面。
杜一苇的确是头一次遇见此种情景，虽说之前他就从剑子口中得知此间主人之华丽，但闻名不如见面，这般潇洒的笑声、自信的风采，看似清狂轻放的神态，见之才知乃是睥睨当世的华丽无双。此外，杜一苇还注意到了紧随主人出来的另一人，与疏楼龙宿张扬的奢华相比，此人是低调的瞩目。一身浅蓝的儒衫，浅紫绸缎镶边，其上以银线勾勒花草暗纹，描绘着芳兰美图的玉骨折扇半掩姣好比之女子更若三分的面容，一双盈盈秋水虽是眼带笑意的目视着他，杜一苇却不由感到一阵压抑，仿佛自己的精神力被什么力量制约住了。
因此，杜一苇在与疏楼龙宿寒暄几句之后，并未进入主题，而是转向季小眉问道：“恕我冒昧，这位是？”
季小眉自是知道杜一苇身为意识能力者，较常人出众的精神力令其敏感的察觉到自己的不同，随口道：“吾嘛，在下季小眉，拜访好友的闲人一个。”
杜一苇立即肃容行礼：“原来是医之圣手，银线飞针季先生。季先生医术冠绝当世，救死扶伤，杜一苇久仰大名。”
季小眉轻摇折扇，惊讶道：“耶？这项高帽戴的大，吾都不知自己何时如此慈悲济世了。”
龙宿在一旁以扇掩面，他自是知道季小眉救人向来随心所欲，不管别人如何看待，幸运的是至今江湖上对她都是好评，但以他对她几百年的了解，某天季小眉一时兴起去救什么恶贯满盈的大魔头他也绝不奇怪。毕竟，他二人会成为好友，这种相似的任性自我也是原因之一。
“季先生医者仁心，当之无愧。”
“免了，”季小眉一挥扇，“汝也莫捧杀吾，还是与主人进入主题吧。”
杜一苇一想襄请此医界高人也不急于一时，他此行是为了疏楼龙宿来的，便开口以叶口月人之祸襄请龙宿出手相助。
龙宿自是轻摇珠扇，神态自若的打太极，三言两语把剑子抛过来的麻烦又推回去，甚至给了杜一苇一封写着剑子之秘的信，最后高深莫测装模作样的以一句“华丽入世的时机尚未到”为理由送客。
季小眉好奇问道：“吾怎么不知道剑子除了经常死皮赖脸到汝这儿蹭吃蹭喝兼欠债不还之外还有什么秘密？”
龙宿靠回铺着白狐裘的躺椅上，拿出烟袋慢吸一口：“哈，这个嘛……”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疏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