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墨散来

7、第一篇 梅花尸（7）

　　半夜里，又开始落雪了。
　　长安推开门时，浣宝已经不在了。
　　他看了眼纷纷扬扬的雪花，又从门后摸出那把纸伞，撑起伞面走入风雪之中。
　　长安身后，那株梅花树不知何时开的正盛，血色的花瓣在雪地里，分外妖娆。
　　李家大宅从前些日子就是厚雪覆盖，无人打理，就显得越发凄凉。
　　长安刚进那宅子，长靴就陷入了及膝的雪中。他顿了顿，看了眼四周，才恍若无事一般，继续泅着雪朝里走去。
　　院里头没了成精的字画，偶尔飞来几只乌鹊，站在南枝扑腾几声，好一会儿，才跟被惊了风似的，凄厉的嘶鸣，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次来李家，长安丝毫没有停顿，直接朝着花厅后院走去。
　　前几日挂在花厅上的那副梅花，早就变成了张破烂的布，斜垂在半空中，吊着蜘蛛网，被窗缝里吹来的风一阵一阵的推着。
　　这是长安第二次来后院。
　　一年前在这儿没发现什么，却不知是被施了障眼法，只把那虚掩的梅花树带了回去，给梅花骨得了大半年的好处。
　　长安撑着伞，站在后院的天井旁，缓缓从袖口摸出一张符来。
　　这符瞧着奇怪，黄色的纸面刚遇着雪，蓦然变了色，自个儿在雪中燃烧起来。
　　这一烧，周围轰的一声都跟着了火似的，蓝紫色的火焰从地面蔓延起来，涌上了天际。
　　可只消一会儿，院落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只是，天井边多了一个土坑。
　　这个土坑，才埋得是当年的梅花树。
　　长安俯身，捻了捻坑里的土，熟悉的尸臭味扑面而来，他这才放了心，起身朝里屋走去。
　　身后传来微微的响动，长安当做不知，收了伞搁在一旁，踩着破败的门槛，走了进去。
　　这屋子里也是空空荡荡的，除了些烂木头，就剩下摆在桌上的木箱子。
　　长安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唇角含着薄薄的笑，冷声道：“还需要我亲自动手，这里里外外，都成了这幅模样，你还有什么不甘心？”
　　这话音刚落，箱子就爆裂开了。
　　灰尘弥漫中，一幅画缓缓落在了半空。
　　长安眯起眸，唇边的笑有些讽刺。
　　这画，前几日在厅堂，一枝白梅，素手白描。
　　今日再见，却是瓣瓣如血，妖娆的有些刺目。
　　“九九消寒图。”
　　长安早就识得这幅画，本是觉得情痴，心里微微动容，却不晓得这画中不仅带着情，那恨更是入了骨，怎么也拔除不了。
　　九九消寒图，冬寒赊尽暖回春。
　　画中一枝梅，九九八十一瓣，一日以朱砂点染一瓣，等到梅花尽赤，冬日也就过去了。
　　原本是这意思，画换到那人的手里，就成了数着和情人相见的日子。谁料熬了这些日子，等来的却是情人残忍地杀害自己。
　　到头来满腔的情爱都成了空，怎么叫人不恨的入骨？
　　长安抬手，指尖还没碰上画，那画上的梅花忽然生出极其猛烈的戾气，朵朵狰狞，撕裂了纸张，张着血口扑向长安。
　　花虽戾气，咬着长安的手指鲜血淋漓，长安却不在意。
　　他瞧着面前的画灰飞烟灭，那一截一截的白骨慢慢的显现出来。
　　长安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可步履还未稳住，那枯骨就伸出锋利的爪一把卡住了他的咽喉，把长安钉在了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