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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援兵 ...

  •   信使派出之后,赵军竟然也按兵不动,很让魏王松了口气。魏无忌见他情绪和缓,趁机向他提醒了白起之事。这一次证据确凿,终于引起了魏王的重视,派了另一员将领段干崇去镇守西面。魏无忌这才有些放松,开始着手于分派自己手下门客往边境支援。
      然而好景不长,大梁城中才刚有些过节的气氛,秦赵两国便同时发难。北面芒卯早有准备,还能支持一时;西面段干崇却还在途中,被白起连下华阳周边两座小城。这一下,顿时给大梁城罩上了一层阴云。
      魏王没有什么大主意,只知道派了一拨又一拨信使往赵国求和,一面向周边邻国讨援兵。信使往返耗时,魏无忌最早遣出的人还不知是否到了赵国,实在解不了燃眉之急。况且廉颇等了那么多时候,偏选在和白起同时举兵,秦赵两国联手的可能不小,没尝到甜头赵人未必肯退兵。等援兵更是被动,除了赵国天下间再没有能与秦国抗衡的国家,想要捋虎须还要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战况经不起耽搁,魏无忌思前想后,不如自己放手一搏来得干脆。他向魏王请命支援,等了三天,魏王迟迟没有给他回复。他等得不耐,转念一想,才领悟到魏王是怕给了他兵权会威胁到自己。他心中一恼,索性想要孤身出发。边境却又来了新消息,段干崇已经赶到,暂时挡住了秦人攻势;反倒是芒卯渐渐有些支持不住。
      两边都是危急,魏无忌原打算去华阳,收到消息之后略一权衡,还是不改变初衷。根据探子打探到的兵力,秦赵都在十万人左右,可是将领却是性格迥异。廉颇虽然善战,但不好杀;白起成名较晚,以残忍闻名天下,所过之处往往血流成河,即使事后还能收复河山,必然还是会大伤元气。最好的方法,还是不给他任何机会。
      除了魏中安,魏无忌没有知会其他人,和中行无诡趁夜攀墙出了大梁城。他知道若被魏王发现定会被治大罪,可是危急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离开得干脆些便能绝了这些顾虑。对于他来说,此时再也没有任何事及得上魏国安危重要。
      城外早安排了快马,两人毫不耽搁,连夜便往西行。魏无忌心急,恨不得一天便赶到了华阳,将马催得飞快。所幸他们都从军多年,这点路途颠簸不放在心上。
      赶了将近一昼夜,两匹快马渐渐支持不住。魏无忌在日落前找到了驿站,换过马匹,也顾不上自己休息,就要上路。中行无诡行军经验丰富,知道这样下去人定会支持不住,好歹劝得他小睡了一会儿,才又上了马。
      这回才跑了两个时辰,魏无忌便真的撑不住了。焦急归焦急,他也知道这样的状态即便上了战场也无济于事,加上黑暗中赶路着实不方便,只好随便找处地方胡乱歇息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中行无诡忽然醒转过来。四下一片漆黑,还是深夜。他警觉一向很高,心中断定有异常,但一时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身边魏无忌的鼻息仍是深沉,他试探着轻唤了一声,没有反应。他们虽然都能吃苦,到底出身不同,魏无忌较他逊色不少。中行无诡不忍心叫醒他,暗想等探明情况再说。
      他一手撑地,正想起身察看,却又忽然停了动作,慢慢伏下身去。大地在轻微地震动着,显示有什么东西经过。他刚才就是被这震动惊醒的,仔细听来,竟然是大批人马行进的动静,而且数量惊人。他心中一凛,急忙推醒了魏无忌,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来听,怎么这里会有军队经过?”他心中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却不敢贸然说出来。
      魏无忌刚睡醒,一时有些迷糊,然而顺着他意思趴在地上一听,顿时跳起来向外探出身去。他激动之下忘了掩饰行藏,中行无诡拉了他一把才没出大动静。
      他们休憩之处是在一个小树林中,从外间不易看到里面,但他们却能清楚看到外面情况。魏无忌本还有些昏昏沉沉,一看之下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睡意全消。暗淡的星光下,黑压压的一队人马蜿蜒行来,举目望不见头尾,然而行进间秩序井然,几乎没什么声息。若非此时夜深人静,他们又是贴地而卧,恐怕根本不会发现。
      魏无忌捏了一手冷汗,退回来在中行无诡耳边道:“是秦人。竟然绕过华阳直接闯进来了!”
      中行无诡点点头,道:“至少二十万。”
      魏无忌一震,道:“竟有这么多!大梁……”
      中行无诡知他心意,悄声道:“回去罢。”
      魏无忌心绪急转,咬牙道:“回去也来不及了!这里往大梁一马平川,根本来不及做准备。……无诡,你去韩国吧,我记得你和暴鸢打过交道,无论如何去把他拉过来!”
      中行无诡一低头,低声道:“你呢?”
      魏无忌一窒,又挥手道:“我自然去赵国。你要快去快回,我们大梁再见。”他语声中忽然透了不耐出来,别开头去表示不想继续多说。
      中行无诡也没有勉强,默然片刻,伸手拉住他手臂扳过他身子便吻上来。魏无忌心中不舍,拥住他用力地回应。这是短暂却激烈的一吻,中行无诡投入而坚决,分开后正视他眼睛道:“无忌,我会尽力,我也一定会回大梁,你要等我。”
      魏无忌借着星光看见他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一开始便被看穿,心里却反而一热,用力点点头。两人不再多说废话,牵着马轻手轻脚离开了原处。
      魏无忌将中行无诡向南送出几里,确定不会再被秦人发现,才催马抄捷径向大梁赶去。
      大梁是魏国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可是魏无忌放不下。回去,是抱着殉城之念。他有意将中行无诡支开,可是既然被看破,也无谓再作些小儿女情态,一切顺其自然便是。

      魏无忌出来时赶了一日夜,回去仍用了这些时候。只是他精神本就萎顿,一路上又不敢休息,望见大梁城时已经近乎虚脱了,全靠一股毅力支撑着。然而今日的大梁城异乎寻常,城门口连人影都不见。
      待到走近,原来城门竟是关着的。此时虽是清晨,但城门开闭都有规矩,不至于过了时候都不开。魏无忌暗下推断,是上面下的命令。就算秦军行动再隐秘,这样庞大的军队也无法避开所有耳目,该是早有探子将消息传到了大梁。魏国的军队大多派遣在外防守,留守的只是少数,万万敌不过秦人数十万大军。退守城内是不得已的办法,大梁是当世最坚固的城池之一,死守一阵等待援军的实力还是有的。此举虽然示弱,却是目下唯一可行的办法。秦人来势汹汹,一旦开了城门,只怕半日都守不住。
      魏无忌料到过这种情形,也没有太惊讶,当下策马到城下就叫门。城楼上兵士向他看了看,大声喊下来道:“今日城门不开,你快些走罢,秦人来了便逃不掉了。”
      魏无忌是下定决心与大梁共存亡的,哪里肯走,回答道:“这位军爷,我家人都在城中,只求与家人团聚,万望行个方便!”
      另一人探出头来,不耐道:“哪有你这样自己送死的人?怕不是秦人的奸细罢!再不走,一箭射死了你!”
      魏无忌默然,纵马跑了开去。守城军士如此尽职,他虽然高兴却也免不了头痛。西门正对秦人过来的方向,防卫是一丝也不敢松弛的,他寻思一下,也不敢冒这风险,索性去其他城门。只是他走时没有人知道,守城军士少有认识他的,便是自表身份也未必能进去。唯有新近走过的夷门,或许门吏还会有些印象。
      夷门就是东门,魏无忌从齐国回来时便从这里入城。此时的夷门,同先前经过的两座城门一样,大门紧闭戒备森严。魏无忌向城上唤了两声,夷门城吏脾气却更差,立时有人骂将下来。他耐着性子等上面骂完,正想再开口恳求两句,眼前的吊桥却突然砰的一声落了下来。他一怔,知道机不可失,也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踢马腹便冲了上去;匆忙间还不忘向城楼上看了一眼。先前辱骂他的军士在第二层城楼上,正惊愕地望向下面;第一层城楼上有个瘦弱的人影,见他目光扫上来,挥了挥手,转眼便消失了。
      魏无忌不曾看清那人相貌,原也无暇顾及这许多,刚冲进城门,便被守城军士围住了,眼见就要动手,上头有人喊道:“都住手!别伤了他!”他抬头一看,一个小吏模样的老者正匆匆从城墙上下来。
      魏无忌处境不妙,自然不会动手,围住他的士兵也被那老者喝住了,没人招呼上来。一个兵头向老者呵斥道:“侯嬴,你擅自开放城门是大罪,我定会向上面报告!现在快给我闪开去,别碍了我们手脚!”
      侯嬴瞪眼道:“臭小子,这样跟我老人家说话?擅开城门的事,我自然会担待,不用你多嘴。这人你不认得,我可知道。你见过有奸细这样明目张胆往城里闯的?还不快让路出来,别误了人家的事!”
      那些军士对侯嬴显然十分服气,大约确实也有人认得魏无忌,不等那兵头下令,便纷纷让开了道路。那兵头大急,怒骂道:“混帐东西,你们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城防是如此儿戏么!”纵身上前就要自己动手。
      夷门形势看来确实有些奇怪,魏无忌虽然不愿和这些人多纠缠,却也喜欢那兵头尽职,马鞭一挥将他带到一旁,并没有伤了他。此刻正事要紧,他向侯嬴拱了拱手,谢道:“多谢老丈,来日必当登门道谢!”一夹马腹向住所驰去。
      清晨正是百官在朝堂上议政的时候,魏无忌没有官职,不得入内。去了王宫一样也是等,他便先回了自己家中,着人将魏中安找来,自己换了衣服,又略加洗漱,尽量装束得精神一些。待一切收拾妥当,魏中安正好赶到。对于魏无忌去而复返,他并不显得奇怪,只是淡淡道:“公子,我知道你定会回来。”
      魏无忌心中一热,道:“是,若我舍弃大梁,怎担当得起你们的信任。”
      魏中安一躬身,道:“公子唤我来有什么吩咐?”
      魏无忌问道:“我出去这些时候,有人发觉么?”
      魏中安道:“我只说公子身体不适,大王并没有反应,倒是龙阳君来过,被我挡了出去。”
      魏无忌道:“我知道了。我门下食客在城中还剩多少?”
      魏中安道:“不足三百。真正身负绝技的很少。”
      魏无忌叹气道:“是我想得不周全。就算只有这些人,也要尽数启用,大梁实在危在旦夕。”
      魏中安道:“是。公子现在有什么打算?”
      魏无忌道:“走一步是一步,如果大王不愿让我领兵,便是做一个阵前小卒也是好的。我这就去找大王,尽量将我们的人编入军中。”说完,便要出去。
      魏中安拦在他面前,道:“公子脸色不好,还是多休息一会儿罢,伤了身体就不能出战了。他们一时不会结束,待大王出来,我便来叫你。”
      魏无忌确实感到精疲力竭,没有多坚持,返回去准备稍事休息。魏中安却又拉住他问道:“公子,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么?”
      魏无忌略一寻思,便明白了他话里意思,皱眉道:“我让无诡去韩国请救兵,他现在该还在路上。”
      魏中安低声道:“若是不能共患难,这样的人也不值得结交。”
      魏无忌知道他对中行无诡仍然心存芥蒂,可是此时也没有精力做无谓的争辩,疲惫道:“中安,我的私事不劳你挂心了。时间长了你总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摆摆手,转身走了进去。

      魏无忌心中有事,虽然疲劳已极,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在榻上斜倚着闭了会儿眼,便听到魏中安在外面叫他。他一整衣衫,起身出了门。
      魏王没有让他多等,几乎是一到就被请了进去。若论焦急,此时定是以魏王为最,城内防守空虚缺兵少将,魏无忌曾屡立战功,再怎样猜忌也是个臂助。只是他自然没有闲心为此沾沾自喜,算来他屡次进言魏王都置若罔闻,这次的祸事小半也是魏王过于轻忽的责任,须得找个台阶让他下。魏无忌特意先在门口顿了一顿,提醒自己小心言辞,才推门进去。
      书房中只有魏王一人,显然是方便他们说话。魏王原本正负着双手来回踱步,瞥见魏无忌拜倒在地上行礼,连忙上前扶住道:“无忌,不必多礼了。快些过来坐。”
      魏无忌见他态度又恢复了从前的客气,料想他刻下委实缺乏人手,并非真心修好,还是行完了礼才起身。
      魏王拉着他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皱眉道:“我听说你这两天身体不适,原还以为是和我闹别扭,不过看你现在面色,还真让人放心不下。”
      魏无忌躬身道:“多谢大王关心,我并无大碍。只是我听闻现在大梁形势危急,心中难安,但求大王能给我机会,让我为大魏尽一分力。”
      魏王心中正有此意,只苦于难以开口,听魏无忌这一说,喜道:“无忌,我正愁没人帮忙,你愿意为我分忧那是再好不过。你协助城守把守西门如何?”
      西门正当秦军来路,乃防守重中之重,魏王将西门托付给他,是一种极大的信任了,魏无忌喜出望外,起身叩谢道:“多谢王兄信任,我定然不负所托!”
      他此言发自肺腑,魏王自然看得出来,点头道:“你明白就好。现在形势紧迫,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应对。”
      魏无忌应道:“是。大王,现在秦人进逼,大梁几乎是座孤城,我们别无他法,唯有死守等待援军。大魏正当秦人东进之路,若魏国亡了,东方诸国都讨不得好去,因此援军只是迟早的问题。但是在援军到达之前,大梁决不能失守!我们不能消耗兵力,出战是下策。大梁城中虽然兵力不够,百姓却不少,只要将敌将白起透露给他们知道,不怕百姓不拼命。现在应当召集城中铁匠多打造箭矢以作准备,另外兵力分配须尽快布置。”
      魏王仔细听完,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我会考虑。你先回去休息,决定后再行通知你。”
      魏无忌知道他还要与人商议,他难得有机会这样向魏王侃侃而谈,不多强求什么,施礼退出房外。外面只有两个守卫,见他出来,一齐躬身施礼。他点点头,走了两步,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魏王今天太好说话,实在不符他一贯多疑的性格。他刚才太兴奋,此时回想,总觉得其中有隐情,脚下便缓了下来。
      王宫里守卫比往日有所减少,大约是分了人去加强城防。魏无忌对王宫地形十分熟悉,向外绕了一圈,乘守卫不备,闪身进了一处房间。这是个较小的书房,背靠着他们适才谈话的房间,其中堆满了书籍,角落里的小几上还放着个茶杯。魏无忌略有些意外,伸手去触了触,还是温的。他在旁边坐下,轻轻挪开墙边的几卷书简,隔壁房间的声音便隐约透了过来。说话的人是魏王,另一个声音,却是龙阳君。这个小小的机关,是他从前读书时偶然发现的,魏王并没有告诉过他,想不到今天能有额外收获。
      只听魏王道:“他确实有些诚意,让他领兵不是不可以,可我总不放心。”
      龙阳君道:“大王,无忌公子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这种时候一定会尽心尽力,大王心里难道没有底么?”
      魏王道:“你道他没有野心么?手底下养了这么多人,若是还被他得了兵权,我怎么能安心?若非你一再说他衷心为国,我根本不想理他!”
      龙阳君道:“大王,无忌公子有才,要除去他不如收归己用有利,天下人还会拜服大王的胸襟。互相针锋相对,不是太累了么?”
      魏王沉默一会儿,忽然狠狠道:“你做什么老是替他说话?难道你看上他了?”
      龙阳君显然吓了一大跳,连忙否认道:“怎么会。我只想为大王分忧而已。大王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提就是。”
      魏王哼了一声,随后听到龙阳君口中咿唔作响。
      魏无忌想不到魏王这时候还有心思作乐,愣了一下才悄悄退出房去。
      今日之事,显然是沾了龙阳君的光。魏王或许不怎么乐意,但确实有诚意在。魏无忌倒不在乎是别人帮忙,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究竟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他又不像其他人那样看不起龙阳君这样的幸臣,不会故作清高拒绝他的好意。只是这样一来,他又多欠了龙阳君一份人情。
      说来他委实有些困惑,龙阳君对他,可能是有好感,但决不至于需要几次三番地来帮忙,甚至不怕冲撞魏王。中行无诡回来之前,并不是这样的。龙阳君不是蠢人,一定明白做这些事情会惹魏王生气;而魏王也不至于迟钝到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但却完全不曾干涉。这其中总有些事情是魏无忌没有觉察的,只是一时没想通其中关键。
      他头痛了一番,忽然哑然失笑。他要烦心的事情这样多,龙阳君实在不过是细枝末节,他却在上面纠缠了这么久,未免有些浪费时间。西门的防守也不知究竟坚实到什么程度,先去勘察一番才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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