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说再见》微光向暖

36、>>> 036 御所迷云

　　白石又一个人去了大阪郊外的老住宅区——宫町。

　　为什么说“又”呢，因为昨天送走幸村后，他们先是去了高级住宅区——室町，也就是谦也家所在的住宅区。但是，他们将整个室町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也没有什么发现，也就是说室町附近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住宅，全是当地的老住户。他们甚至还去了离室町不远，也是一处老住宅区的宫町。谦也的祖父忍足源治就是住在那里。

　　这次，白石一个人去拜访了忍足源治。

　　厚重的朱红大门并没有关上，门旁的大理石夹缝间长满了密密的青苔，院子里的散落了一地的梧桐花，上了年纪的梧桐树开始变得枝繁叶茂了，入夏了啊。

　　忍足源治一个人坐在梧桐树下的藤椅上，闭着眼晴，摇着扇子，很悠然自得。

　　“忍足老先生。”白石用手敲了敲门框，向里面喊。

　　忍足久信微微睁开了眼，看到白石，笑着说：“原来是白石家的阿藏啊，进来吧。”

　　他的话语温和，完全不像那天在室町住宅的表现，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白石走了进去，递上半路买来的礼物，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忍足志乃在屋里听到声音，端着茶水走了出来，看到白石，笑呵呵的说：“好久没有看到你这孩子了，前两天友香里还来过，说你交女朋友了是吗？”

　　“呃...”白石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很不好意思。

　　“哈哈哈...”忍足源治大笑，“确实不小了呢，当年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有你瑛士伯父了。”

　　“...嗯，不着急。”白石也笑。

　　“不过啊，下次带来给老婆子看看啊。”忍足志乃放了茶水，找张凳子坐了下来。

　　“怎么想起来看望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了？”忍足源治问。

　　被他这么一问，白石显得更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哈哈哈~~”忍足源治又是哈哈大笑，笑到最后又突然寂寥了下来，他说，“你祖父没有过世之前，我们就经常在这院子里下棋呐，他就跟你现在坐的位子一样，真怀念啊。”

　　“嗯。”白石想起自己过世的祖父，也有点感伤起来。

　　“上次友香里来啊，是给我送药来的。”忍足源治又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奇怪啊，我们家开西医，你们家开中医，你祖父重病的时候要到我们西医病院去开刀住院，现在我身子出问题了，却不能吃西药，只能用中医慢慢养着。”

　　白石也觉得好笑，说：“还真是这样的呢，老先生要照顾好身体啊。”

　　忍足源治摆摆手：“不提这个了，听你父亲说你对国际象棋有所研究？”

　　“研究过一点点。”白石回答。

　　“听说他是一种把战略战术和纯技术融为一体的理想棋，能和它相比的只有我们日本将棋，还有中国围棋、中国象棋。前一阵子我也突然来了兴趣学了一下，有没有兴趣陪老头子来一盘？”

　　“嗯。”白石点头。

　　棋子了不到半个钟，忍足源治就溃败了三盘。他哈哈大笑着拍着白石的肩膀说：“让你不要手下留情，你还真的一点都不手下留情啊！”

　　白石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忍足志乃静静的坐在边上看着他们。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他终于开口问。

　　“哦，”白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递给忍足源治，说，“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照片上的女子穿着花俏的和服，梳着昭和时代的妇女发髻，化着浓重的妆，手里拿着白扇子，跳着白拍子。背景则是一大张画着樱花的屏风。

　　忍足源治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问白石：“这张照片你从哪里找到的？”

　　白石将苏景歌的事情大致跟他讲了一遍，但是隐去了迹部家和上杉家的纠纷和其中的一些细节。

　　“是这样的啊。”忍足源治皱起了眉头，似乎不是很想说。

　　白石又想起忍足侑士的父亲忍足瑛士的事情来，觉得自己今天确实唐突了，想起身告辞。

　　“你坐下。”忍足志乃却制止了他，两眼瞪向忍足源治，“老头子！”

　　忍足源治把照片递还给白石，说：“这个女人我是见过，都已经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呢。”

　　他又闭起眼晴，躺回藤椅上，慢慢的摇起来。

　　“她是冢家庄上伎町院里的女侍，”忍足源治虽然对于这样的女人满是厌恶，但也没有说出比如“娼妓”之类的很恶俗的话，用词很婉转，“好像叫姬如吧，是叫姬如。上杉家那老不死的那个时候就最喜欢她了。”

　　白石愕然，虽然早上已经收到过千石传来的消息，知道这个姬如雅子和上杉佑为关系不浅，但是他还是有所怀疑，现在亲耳从忍足源治口中得知这样的事实，稍稍变了脸色。

　　“你就只是为了这个来找我吗？”忍足源治又问。

　　“不是，其实我是想知道这个姬如雅子在进入伎町院之前，是哪里的人？”白石回答。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忍足源治没有说谎，虽然那个时候他也不是没去过那样的地方，但是也只是工作上的需要，对于这样的女人他根本不愿多加接触。

　　“今天真是麻烦老先生了，谢谢您。”白石站起来向他微微鞠躬。

　　“不过你可以去之前她们寄宿的地方问一下。”忍足志乃插话。

　　“她们寄宿的地方？”白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有点莫名的兴奋起来。

　　“嗯呐，我曾经了解过一些，伎町院的一些姑娘并没有住在院里，而是在周围或者更远的人家租房子住，她们白天休息，晚上上班。不过也不是绝对的自由，总有人跟着，或许是老板不想让她们多跟外界接触。”忍足志乃说得很隐晦，但是白石明白，她以前估计是去查过清水和美的底细。

　　告别了忍足源治和忍足志乃，白石又坐上了前往御所市役所的电车。他想或许收获不会很大，上次手冢已经提到过葛城市附近的人对于冢家庄的人和事情都咸口不言，生怕惹上什么麻烦一样，估计御所那边估计也是一样的吧。

　　白石之所以直接前往御所市役所，是因为他想起那间旅店和高田科长来。

　　从地理位置上讲，御所市役所附近真的就是一个藏人的好地方，它四面环山，居民区还在一片防风林中，各家各户虽然密集，但他们之间都隔着高墙，所以到处是幽深的小巷，即使有什么人走过自家门前，估计也没有什么人会注意。

　　白石下了车，走在巷子里，又想起那个穿着和服，脖颈有黑痣的男子。

　　他先是去了一趟御所警署，警署里的人说高田和北井依然没有消息。白石有点失望，高田在这个事件中或许是一个关键环节，可是北井为什么也跟着不见了呢？

　　“请问你知道高田先生住在哪里吗？”白石问那个坐在柜台前的警官。

　　“诶，这么问起来的话，好像没有听说过呢。”那个警官恍然大悟似的。

　　“他不住在御所市役所附近吗？”白石又问。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问一下局里的前辈。”那个警官说着站起来，向里面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说：“真是抱歉，看来我们帮不了你，高田科长是半年前才调过来的，每天都是开车过来上班，下班之后又开车走了，他住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白石好不容易提起来的热情又消了下去。

　　“不过他开车的方向是往御所大城去的，你可以在这条线上问一下，他的车是一辆上了年纪的丰田，大约八几年出产，很显眼的。”

　　得到这条线索，白石犹豫了，是要继续追下去还是先去查看旅店呢？他给不二打了个电话，然后转身向大路走去。他现在要做的是继续追查高田的住处。御所的旅店就交给不二好了。

　　不二周助和凌雨涵赶到御所市役所的时候，白石已经离开很久了。他们两个人直接向旅店走去。

　　上次太过匆忙，又是在晚上，所以并没有认真打量这家旅店，现在看起来，才发现这家旅店跟周围的建筑物也是格格不入，依然停留在老式建筑风格上。除了地板，一切都是木制的，然后在外表上贴上一层纸贴，看起来古朴却不简陋，但是窗户几乎没有。旅店一共两层，那天他们并没有上楼。

　　旅店的门并没有上锁，不二推开门，一阵霉味扑鼻而来，他挥了挥手，想要赶走掉落的粉尘。里面的光线不充足，显得很暗。他们查看了一下一楼的情况，虽然满是尘埃，却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不二抬头看了看，然后踏上楼梯，才走了几步，楼梯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随时要塌下来的样子。凌雨涵一边记录着旅店的样子，一边跟在不二的后面。

　　“这么老旧的楼，已经算是危房了吧？”不二自言自语。

　　“不会走到一半就塌下去了吧？”凌雨涵问。

　　“呵呵~~如果塌下去了，一定是涵涵的重量造成的。”不二笑。

　　凌雨涵笔记本敲在他的屁股上，说：“是你才对吧？！”

　　楼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几间和楼下一模一样的和室。不过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人打扫的缘故，蜘蛛网到处都是，木制墙壁上也因为虫咬而变得残破不堪，而且腐蚀味久久不散，臭而刺鼻。

　　在一间看起来不像客房的房间内，凌雨涵看着看着，被什么东西打在了肩上，她回过头差点吓死过去了。

　　“抱歉。”不二周助将沾满灰尘的玩偶放下，笑眯眯的，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

　　“周助！”凌雨涵一脚扫过去。

　　“呵呵~~”不二周助后退了几步，凌雨涵一脚踢空了。

　　“我不理你了！”凌雨涵赌气似的转过身去。

　　无意间，她扫到柜子脚下有着已经干透的液体痕迹，桌脚上也有一些黄黄的粘稠物。

　　“周助，你过来看看。”她喊。

　　不二周助没有回应，他正在看墙壁上的一副画，画是已经放大表了起来，画的背景是一大片的樱花飘落的场景，在左下角还有日期，是6月3日。

　　不二周助用照相机调好，将画像一整个的拍了下来。

　　“啊——”身后传来凌雨涵的尖叫声。

　　他回过头，一具已经开始腐烂，流着黄水的尸体从柜子里滚了出来。

　　虽然面部已经肿胀泛白，但是不二周助还是第一眼看出了，那个人，是北井。

　　北井和高田一起失踪的，北井死了，那么高田呢？

　　他们并没有搜查令，所以不二周助匆匆的拍了几张照片就拉着凌雨涵离开了旅店。因为环境所致，并没有人发现他们。

　　有人因为听到喊声，聚集在了门外，却没有一个敢进去查看。不二和凌雨涵混在人群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人都把围墙建得很高而彼此不认识还是因为这里是役所附近，每天前来的外地人也不少的缘故，竟然没有人向他们投去怀疑的目光。

　　警察很快的从里面抬出了尸体，隐隐约约的听到是被利器刺向心脏，一刀毙命之类的话语。

　　不二周助和凌雨涵对视一眼打算离开，听到人群的议论又停了下来。

　　“真是奇怪呐，这家旅店很久没有开了吧？”

　　“是啊是啊，有好几年了，自从大野家的闺女嫁过来没多久却意外死了之后，这家人就搬走了呢。”

　　“任谁都不会知道这样的屋子里藏了那么个人吧？”

　　“说的也是呢。”

　　“不过前几天似乎回来过。”

　　“不会是回来祭拜亡媳的吧？”

　　“这么说来还真是和这个时候差不多的呢。”

　　“大野家是哪家？”

　　有人问出了不二周助一直想问的问题，他暗自松了口气。

　　“不就是邻边野口村上那个做木匠的大野嘛，真可惜呐，只有这么个女儿…”妇人惋惜。

　　话题竟然转向了，没有人去关心死去的北井，都被好事者带进了旅店的悲伤过去去了，那个妇人还在沾沾自喜的向别人八卦自己知道的内容，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消息灵通似的。

　　不二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所以拉着凌雨涵退出了人群，漫不经心的往回走，表现得就像匆匆的过客，没有人会注意他们是否存在过。

　　而白石沿着大路向上一路走下去，见到路边的居民就打听了一下，顺着人家的指点，竟然在几个小时的路程后又折回了御所市役所，只不过在御所市役所的后围山包，一般不会有人去那边。

　　白石疑惑，高田每天从御所出发，绕了好远了路回到御所上班，下班后又绕了很远的路折到后山包，期间也没有被人发现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他这样做是想隐瞒自己的行踪还是别的什么呢？

　　时间又在不知不觉间流逝了，太阳又要落下去。

　　白石从后山包走回到村内，想起旅店来，就折了过去，刚好碰到从拐角出来的不二和凌雨涵。

　　“怎么样了？”白石问。

　　“这里不好说话。”不二解释，“我们现在去邻边野口村找个叫大野的人，边走边说吧。”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他们来到了一处略显破旧的农舍前，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院子里刷着木片，看到有人站在门外。

　　“谁啊？”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