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Change》羽落星辰

8、募捐舞会（中）

　　梅里威瑟太太给她们安排的摊位确实十分偏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而媚兰看到斯佳丽忧心忡忡的模样却只觉得她在因怀念查理而闷闷不乐，也幸好这样，她此刻就没有去找斯佳丽谈话，而忙于整理摊位上的义卖品。
　　而斯佳丽却有些兴致缺缺的看着那些炫耀着自己身上新近偷越封锁线运来的上等衣料和花边的姑娘们，在台上做了几分钟活泼的操演就汗流满面的民团，还有得意洋洋的盯着他们的几位女士。
　　米德大夫在到处快乐的给别人打招呼，透漏他一会有一个惊人的点子，梅里威瑟太太在跟旁边的太太们对着姑娘和小伙子们评头论足，有漂亮姑娘照管的摊位前总是人山人海，就连斯佳丽所在的这样不起眼的摊位也还是有人来买些完全用不上的花边和编织品。

　　不过好在毕竟她虽然不是寡妇，却也才死了未婚夫不到一年，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尊重，那些男士倒是对她彬彬有礼，没有像是从前一样肆无忌惮的缠着她调情，这至少让她有机会多喘口气了。
　　可是很快她就感觉到门口有一道灼热的赤裸裸的视线在注视着她，这感觉在十二橡树庄园她也曾有过，她猛地转过头，果然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绒面呢衣服，个字高高的，有着宽阔的肩膀和细瘦却有力的腰的男人，他本人雄赳赳的，骨子里凶狠狠的，却配着与他本身气质并不那么搭调的精美镶褶边衬衫，长筒西裤和高帮靴子，这让他看上去更显得极端狂妄，傲慢无礼，不怀好意极了。

　　斯佳丽当然认得他，这个无礼的男人，在十二橡树庄园就敢用那样赤裸裸的目光盯着她，甚至还极为卑鄙的偷听了她和阿希礼的谈话，现在他又用那样的目光盯着她，怎能不让她怒气冲天呢？
　　于是她极为高傲的扬起下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想把自己对他的愤怒和鄙夷都传给他，却不料他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却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笑了起来，甚至还向她鞠了个躬。
　　斯佳丽被他气得毫无办法，只能转过身去，半坐在摊位旁，当他不存在。可是他却径直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直走到她的身边来了。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奥哈拉小姐。”他在斯佳丽旁边站住说，他的声音出奇的悦耳，是上流人那种抑扬顿挫的声音，洪亮而带有查尔斯顿人那种平稳，和缓和悠长的韵味。
　　哦，见鬼，斯佳丽愤愤的想，尽管查尔斯顿那些人傲慢自大的教人讨厌，但最起码全都是教养良好，彬彬有礼的绅士，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流氓。

　　斯佳丽不想跟他搭话，媚兰却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身来。
　　“哎呀——这——这不是瑞德巴特勒先生吗？”媚兰微微一笑，便伸出手来，“上回我见过你——”
　　“在宣布你们订婚的大喜日子，”瑞德补充说，弯下腰来吻她的说，“谢谢你还记得我。”
　　“是什么让你从查尔斯顿老远的跑来，巴特勒先生？”媚兰寒暄着问。
　　“为了一桩生意上的麻烦事，威尔克斯太太。今后我可要在你们城市里进进出出了，因为我发现我不仅得把货物运进来，而且还得想法卖掉才行。”瑞德微微一笑，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解释道，眼睛却仿佛无意识的瞥向斯佳丽的方向。
　　“运进来——”斯佳丽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随即惊讶的站起来问道：“你就是那位传说中专创封锁线的巴特勒船长吗？”她实在太惊讶了，就在刚才她还在感慨这种穿越封锁线的行为能周旋的几时，而现在这个勇闯封锁线的活人就站到了她的面前，还是她的熟人，尽管她并不想和他搭上关系。

　　“你的裙子被钉子钩住了，奥哈拉小姐。”瑞德对斯佳丽的惊讶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显示出得意或者什么狂热的神态，仿佛穿越火线对他而言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小到还没有斯佳丽的长裙重要。因为还不等斯佳丽同意，他已经弯下腰去把她长裙上的荷叶边解开了。
　　“好吧……谢谢你，巴特勒先生。”斯佳丽不得不不情不愿的对他道谢了。
　　“这没什么，奥哈拉小姐。”瑞德尽量彬彬有礼的说，只是他那狭长眼中的促狭笑意让斯佳丽越发恼怒了起来。
　　怎么，他是想把那天在藏书室里的事情说出来吗？那他就大声的讲啊，尽管可能他讲出来以后斯佳丽就再也不能在亚特兰大呆下去了，甚至也不能在塔拉呆下去了，但是谁又在乎呢？斯佳丽骄傲的扬着下巴，几乎是挑衅的瞪着瑞德。

　　于是瑞德又一次慵懒的笑了起来，转移话题问：“两位小姐怎么会在一块呢？”
　　“因为斯佳丽和我的哥哥查理订婚了。”媚兰用亲昵的目光望着斯佳丽，全没看到巴特勒船长那张海盗般的黝黑脸上戏谑的表情，反而用一种满是感激的语调说道：“我是多么庆幸和感激这一点啊。”

　　“哦，我相信这对两位迷人的女士都是件大好事。”瑞德微微鞠了一躬说道，可是斯佳丽觉得无论如何有礼的举动和言辞，也掩不去他眼中戏谑和讽刺的笑意。
　　“我想两位先生今晚一定来这里参加这盛会了吧？真想再见见他们。”瑞德又补充说。

　　“我的丈夫在弗吉尼亚，”媚兰骄傲的抬起头，“不过查尔斯——”她突然中断了。
　　“他死在军营里了，”斯佳丽硬邦邦的说，“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
　　媚兰吃惊的望着她，而巴特勒船长却马上打了个自责的手势，仿佛一点也没被斯佳丽愤愤的态度影响。这让斯佳丽更加的不平了起来，忘了疑惑起自己的教养怎么一到他的面前就失效了呢？

　　媚兰很快就被前来购买东西的顾客叫走了，只留下斯佳丽一个人应付这个圆滑的混蛋，就连几个想要来借购买东西和斯佳丽搭话的人也被他不着痕迹的挡住了。
　　斯佳丽不想让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更加无助，只好尽力冷冰冰的对着他，可惜这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他照旧按照自己的意愿问着她类似：“汉密尔顿先生去世很久了吗？”“你为他披上丧服是打算再终身不嫁了吗？”这类的问题。
　　而斯佳丽就尽管照着南方标准的刻板回答道：“是啊，很久了，快一年了。”“为了事业，什么牺牲都不算大。”之类的。

　　直到瑞德沉思着说：“我常想，这种服丧制度，终身披着黑纱，禁止她们参加正常娱乐，简直跟印度寡妇自焚殉夫一样野蛮。”
　　斯佳丽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在我看来能当时就被烧死也是一种幸运呢，先生。这世上有的是比被杀死更恶毒悲惨的命运。”如果她前世直接被孙恩杀死也就不会过上后来颠沛流离的生活，不用日日忍受丧夫丧子的痛苦，为自己错选良人而后悔了。

　　“啊，的确是这样的，”瑞德笑了起来，“没想到你那漂亮的小脑瓜里不仅仅是怎么跟漂亮小伙子调情这种事嘛。”
　　“如果你再这样侮辱我！”斯佳丽愤怒的站起来叫道。
　　“嘘，美人。”瑞德浑不在意的对着她摆了摆手，从柜台上俯过身去，嘴巴凑近她耳边，然后惟妙惟肖地学着经常在雅典娜剧场出现的丑角，悄悄地说：“别怕，美人儿！我绝不会说出你那罪恶的秘密！”
　　“难道你以为我会害怕你的胁迫吗，先生？”斯佳丽冷冰冰的回答。
　　“我只是想让你宽心而已，”瑞德做了个无奈的摊手的举动，“不然你想要我说什么呢？说声‘依了我吧，美人儿，要不我就给你捅出来’？我倒真情愿那么做呢。”
　　斯佳丽恼火的对上他的目光，却惊讶的发现那双眼睛竟跟小孩子的眼睛一样淘气，莫名的她对他的怒火就都消失了，用扇子捂住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于是瑞德也跟着笑了，笑得那么响，以至于角落里的几位陪护来的太太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看到这样的情形，她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感叹起人心不古，就连一向端庄的奥哈拉小姐——她们从前一直认为她和她母亲爱伦一般高尚，现在也不像从前那些真正的淑女一样为心上人守节了，可怜的查理才死了不到一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