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Change》羽落星辰

7、募捐舞会（上）

　　但是事情总是不那么尽如人意的，午睡时间，正当斯佳丽盘算着晚上该去小书房读哪本书消磨掉这个夜晚的时候，梅里威瑟太太和埃尔辛太太居然联袂前来拜访。媚兰，斯佳丽和皮蒂姑妈都大吃一惊，赶紧起来，匆忙扣好胸衣，掠了掠头发，下楼去客厅见她们。
　　两位太太很快开门见山的说清了自己的来意，原来原定在晚上的募捐会上监管那些管点心的黑人，和看管其中一个货摊的姑娘和太太都有事情不能去了，而正像之前说过的那样，到处都在缺乏人手，所以梅里威瑟太太和埃尔辛太太只好来请斯佳丽和皮蒂姑妈去帮着照管。

　　“唔，可是我们真的不行呀，可怜的查尔斯死了才一……”可怜的皮蒂姑妈面对自己的两个好友嗫嚅着推拒，想要坚守原则却又没有底气。
　　“别跟我说什么不能，皮蒂帕特汉密尔顿，”梅里威瑟太太神气十足的说，“我们的事业需要你们，皮蒂，媚兰，还有你，斯佳丽。”
　　斯佳丽皱着眉刚想开口，说话一贯柔声柔气的埃尔辛太太就站出来打圆场了：“我也知道你们心里难过，不过为了事业，什么牺牲都不算大。”
　　说完她又转过头单独跟斯佳丽说：“斯佳丽，我们都知道你和那些轻浮的姑娘们不一样，自从查尔斯死后你几乎就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寡妇了，可是你毕竟不是寡妇啊，你还是个年轻姑娘呢。而且我们并不是要求你去参加舞会啊，只是请你帮着看管那个货摊，查尔斯是不会怪你的。我想他也会希望你能快活起来，就像爱伦一样。”

　　埃尔辛太太一旦提到自己的母亲，斯佳丽就完全无法拒绝了，她怎么忘了塔拉随时都和亚特兰大保持着联系呢？如果叫母亲知道她这样的样子，她可不会想到她的真实想法，只会因为以为她心如槁木而难过。而她实在不想叫爱伦难过。
　　“好吧，”她只好点头同意了，“不过得给我们换一个偏一点的摊位。”
　　“是啊。”媚兰无可奈何的说，居丧期间到社交场合抛头露面，这与她曾受过的教养完全不符，她心里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紧紧攥住斯佳丽的手，把斯佳丽的手弄得湿乎乎的。

　　“这没问题。”梅里威瑟太太赞许的看了斯佳丽一眼，显然对她如此端庄又识大体的表现很是满意，于是她满足的站起身，整了整裙箍。
　　“你们——三个人都得去，不许再找借口，别说要不只让斯佳丽去吧这样的傻话，你们想想，医院多需要钱来买床和药品？而且我知道查理会高兴让你们为他所献身的事业而出力的。当然，如果你们还能因此而稍解轻愁那就更好了。”最后一句她是盯着斯佳丽说的。
　　“好罢，”皮蒂姑妈说，终于也妥协了，她遇上比她更加强横的人，向来是没有办法的，而在这种情况下一向为她做主的黑人彼得大叔是没有说话的余地的，“只要你认为人家会谅解就好了。”

　　为了顾忌影响，斯佳丽选了那套黑色毛葛衣服，那并不是一件丧服，事实上她其实本来也没有服丧的资格，爱伦也绝不肯叫她就这样穿上丧服的。所以那件裙子有着漂亮的泡泡袖，公主式花边领子以及一尺八寸的纤细腰身，衬着斯佳丽白皙的皮肤真是没说的。
　　而且为了表示庄重，斯佳丽也并没有选择什么富丽的首饰，只在头顶的发髻上别了一溜茉莉花，远远看去仿佛带了一顶珍珠发箍似的，在她的黑发上轻轻闪动。又选了一副极细的素金耳钳子和颈部的月光石项链搭配，完完全全的朴素的款式。
　　她本来是没有这样款式的首饰的，这还是她以伤心不想带那些华丽首饰的理由求杰拉尔德给她买的呢，真正的原因嘛，当然是因为这样的首饰方便携带了。如果真正不幸，有南方战败的那一天，她总不能带着沉重耀眼的首饰去逃难啊。

　　“哦，斯佳丽，”媚兰一看到她的打扮就惊叫了起来，“你这根本不是舞衣啊。”
　　“哦，得了，媚兰，”斯佳丽不得不向她解释，“我今晚根本就没想下去跳舞。”
　　于是媚兰马上又惊叹了起来：“你真好，斯佳丽，你为什么没能成为我的嫂子呢？可是就算如此我也该满足了——你待会尽管下去跳舞吧，查理不会怪你的，我们都不会怪你的，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这么不快活呢？”
　　“我很好，”斯佳丽不得不耐着性子再跟她说一遍，“我觉得自己很快活，我只是不想去跳舞。”
　　“你怎么会不想呢，斯佳丽。”媚兰一副我都知道的样子爱怜的亲吻她的额头，这让斯佳丽几乎无法忍受。
　　“你那么漂亮，舞跳的那么好，从前在乡下的时候每次舞会都有无数的小伙子排着队等着和你跳舞……哦，斯佳丽，查理该有多么欣慰啊，可是我们怎么能那么自私呢？我们当然希望你能永远跟我们在一起，可是……”
　　“好了，媚兰。”斯佳丽终于不耐烦的说，“我们该走了，不然就该迟到了。”

　　斯佳丽没有说谎，她的确不想在今天跳舞，这倒不是出于端庄形象的考虑——她并不真正在乎那个，只是知道有时候没有那种形象会让她寸步难行，也不是因为她不怀念跳舞这项活动，事实上她还真的挺喜欢的，要知道塔拉可没有清谈会什么的，而她确实不可能每天都捧着书本呆着。
　　可是在战争的时候跳舞，总让她产生类似背叛了前线将士的感觉，要知道在她们快乐的歌舞的时候，他们还在前线拼命呢。当然她这种想法可能本身就很可笑，因为也许那些战士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呢？可是前世近亲男子皆上战场的影响，斯佳丽总是习惯对前线的将士们多一份尊重。

　　于是她今晚就只能坐在摊位柜台后面的小凳子上，无趣的打量着募捐会的会场了。公正的说，今晚的会场其实布置的十分美丽，亚特兰大所有的蜡烛和烛台似乎都集中在了这里，银烛台伸展出十来个亮闪闪的支架，瓷烛台底座环绕着可爱的小雕像，古铜的烛台庄严而挺拔，插着大小不等，五颜六色的蜡烛，散发月桂果的香味，和着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夏天傍晚适宜的暖风，直教人心旷神怡。
　　还有那些美丽的吊灯和鲜花饰品，以及比花还娇艳的美丽姑娘们。
　　唉，如果这不是在打仗那该多好啊，就连斯佳丽也不由得在《洛蕾娜》的曲调被演奏起来的时候，感慨了起来。

　　等到所有美丽的姑娘，俊朗年轻的军官，所有休假和病假的人，各个部门的职工，以及整个民团自卫队的小伙子们都进入会场以后——似乎整个亚特兰大但凡能走路的人全都来了。负责指挥乐队的老黑人利维就停止了演奏舞曲，重重的敲了敲乐弓，然后拼命一拉，指挥着乐队演奏起《美丽的蓝旗》来了。
　　几百个嗓子一下子跟着唱了起来，引吭高歌，变成一片欢呼，斯佳丽也只得跟着哼唱起来——多么庄重的歌啊，斯佳丽暗想，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如果在前世的时候，前线正在打仗，后面的士族们却载歌载舞，只怕早就被天下的读书人和狂士们用唾沫星子淹死了，可是在这里，却仿佛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忽然身后传来的媚兰那美妙的女高声打算了斯佳丽的臆想，那声音如同银号，清脆响亮，动人心弦，就连原本对此隐隐不屑的斯佳丽都有些心动。她转过身，看见媚兰站着，双手交叉贴在胸前，眼睛闭着，小小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渗出。这一刻原本并不十分出众的她看起来却显得越发圣洁了起来。
　　“至少这傻姑娘是真的热爱着南方的。”斯佳丽在心里轻轻的感慨道，对媚兰的印象不知不觉有了一丝转变，并在她唱完之后轻轻递给她一方手绢。
　　媚兰古怪的对斯佳丽笑笑，一面轻轻地用手绢擦擦泪，一面做了个歉意的表情。
　　“我是太高兴了。”她低声说，“真是为这些士兵骄傲，竟忍不住哭了。”
　　“这并没什么丢人的，”斯佳丽轻轻按住她的手说，“这些为了保护我们而在前线奋斗的士兵的确是值得我们尊重的，再怎么为他们骄傲也不过分。”

　　“哦，斯佳丽，你真是太好了。”媚兰又一次叹息了起来，凝视着斯佳丽的目光露出一种近乎深情而狂热的目光，就好像在看着她钟爱的南方。
　　“你是那么的勇敢，为了我们的事业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我真高兴你能来亚特兰大，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该怎么办呢？”
　　“得了，媚兰。”斯佳丽又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完全搞不懂自己到底为了所谓的事业做出什么牺牲了？可是媚兰只是善意的以为她是害羞了，还轻轻的拥抱了她一下。

　　可是斯佳丽却渐渐迷茫而灰心了起来，在场的每一位女士都热诚的相信着在场的男士，如同在场的男士都热诚的相信自己一定会取得胜利。可是他们从没想过该如何取得胜利，在南方几乎被封锁了的情况下。那些偷偷越过封锁线的人又能支持多久呢？那些所谓的南部联邦海军真的可靠吗？南方又有哪一位将军能像她前世的叔父谢安一般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呢？
　　这样看来，如今那些女人和男人脸上强烈的自豪感和热情不就显得愚蠢可笑了吗？可这样的想法一出来，连斯佳丽都觉得自己有罪，就在刚刚她才跟媚兰说过对那些英勇保卫他们的战士再怎么尊重也不过分呢，现在却又觉得他们愚蠢了起来。
　　可是这样的情势又怎么能不让她忧心忡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