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六）卿本佳人，何须自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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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冰宴的情形，沁雪得知当日四皇子声称中暑而中途离席的事实，更加确定了那人的身份。其实沁雪明白，用照片这种东西充当他人的永久无异于网游副本之时大开外挂，她本是没有欺瞒之意，可事后回想一下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件影响他人心绪终究不是值得称赞的行为。何况那次还害得一个翩翩公子落荒而逃，叫她情何以堪？罢了罢了，不想也罢，孰是孰非又有谁知道呢？
眼下来到这个时代已有些时日，归去的进程一筹莫展让沁雪感到一阵郁结于心。无可奈何地回想自家母亲那种过度保护的性格，真怕这个时候警局的电话都已经被她打爆。但这些事情光想没有丝毫用处，要找回去的道路所需资料还是不够。素丞许是知道那神器的用途，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执意缄口不言，其他门客虽各有猜测但沁雪感到没一个靠谱，仿佛都是推搪之词便也不继续询问，于是一推两推又过了些日子。
今日本应轮到素丞当值守护神器，他却迟迟没有出现。沁雪料想这个懒鬼大约又是到哪个阴凉僻静之地睡他的回笼大觉了就没有在意，直到午后时分素丞鲜少地露出满面倦容缓步移到沁雪屋前她方才觉察到些许异样。
供奉着神器的屋子叫做易水阁，名字的来由出奇地简单，居然就是因为正门直面一条叫做易水的河。一想到易水这条河流曾在自己所知的历史上真实存在过，沁雪就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与自己的世界是不是相连着的。素丞站在房前却不进去，而是抬头傻傻地看着易水阁的牌匾发呆。这可不是正常的蔺素丞会做的事，一时间让沁雪有点不知所措。毕竟在她的记忆中，蔺素丞是万能的，无论多么艰难的情形他总能轻易找到翻盘点。或许是平时的素丞实在太神了，她都忘了自己面前站着的不过是和她一样寻常的人，是有血有肉，会累会乏的普通人。沁雪背过身去叹了一口气，走入门中倒了一杯清茶递给素丞，她缓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素丞不语，抿了一口茶后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酸……”
“不酸还不给你呢。”沁雪接过素丞递来的杯子接了一句，“这是驱乏的。”
他苦笑，再度抬头看牌匾。沁雪见他不语自己也不好率先说话，干脆陪着他一道仰头看匾。于是，一院，两人，皆仰头看匾，一时间竟有些莞尔的味道。
素丞没有偏开视线，可他终于开口了，低低沉沉的：“……王上欲招我入朝。”
沁雪也没有去看他，先是哦了一下，随后竟脱口而出：“你不想去？”
稍显讶异地眨了眨眼，素丞用沉默了结了那个问题。两人再次陷入不语的状态，只是继续看匾。约莫半盏茶之后，他忽然说：“我们换块匾吧？”
而就在这无厘头的发想出现后的三日，工匠们扳着崭新的牌匾出现在了沁雪面前。依旧是那个易水阁，只是换了题字的人。素丞的书法是极好的，这三个字内秀却有力，自有一股独特的韵味。看新匾装置完毕，素丞随意用些零钱打发走了工匠们之后再次开始欣赏。不过这次他没有久久地看，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满足似地笑着说：“还是这样顺眼。”
偏眼瞧看素丞的面容，沁雪低语：“之前的烦恼解决了吗？”
素丞故作不明意思，掏出折扇敲在她的头上：“多事。”
“为什么不想去？”捂着被敲击的部位，沁雪竟然不依不饶。素丞感慨良多地偏开眼去长叹：“我本不是朝臣之相，何须趟这摊浑水。”
“……因为今朝的王上不足以辅佐？”淡然地，沁雪言道。在她脑中并不存在君臣之仪的概念，也不认为有必要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给予多大的敬意。她只是固执地认为素丞不愿入朝绝不会是贪恋府中的清闲，他虽不屑名利，却生着一对慧眼。或许他是在等待，等待一个能让自己信服，愿意为之效力的帝王。
事实上蔺素丞平日纵然是慵懒不羁却也真的不曾对王上公然出言不逊，因此在听闻沁雪这一句时不免骇然地倒吸了一口气。现在的王上其实并不是昏君，即便在他手下为官也不至于违背内心意愿，可他无端地感觉这件事不简单。毕竟他平素的行径上面是知道的，所有门客中只有他不曾履行过门客应尽义务的分毫，即便真的要招门客入朝也不该从他下手。而且他也不认为现在的王上有这样的洞察力和清明的内心，如此看来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必然有着高于现任的长远眼光。而这个幕后主使，才让素丞感到真正的兴趣。
眼见那清秀男子陷入沉思，沁雪以为他还在纠结便干脆拉他一道坐到了门口石凳上，兴趣盎然地叉着腰道：“蔺素丞，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哦？洗耳恭听。”意味深长地笑着，他说，“那是个什么故事呢？”
沁雪取过他的折扇，学着说书先生的样子用手腕转了一圈，娓娓道来：“三顾茅庐！”
故事无疑是简单易懂的。从前有个叫做诸葛亮的奇人，智谋过人却始终不愿出山，直到一位叫做刘备的主上为了请他出山竟放下架子三次到来诸葛亮的茅庐邀请，终于用这番诚意打动了诸葛亮，从此为他效命。聪慧如素丞，怎可能听不出沁雪的意思？她无非是把他套在了诸葛亮身上，而将自己期望的空想贤王放在了刘备身上。她看似说着故事，却是在提醒着自己要看清形势，选对效忠的对象。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这丫头挂念起前程，还真有点家道落败的感觉。想罢再次夺过自己的折扇，眼看沁雪条件反射地护住脑门，素丞便干脆在她的肩头轻敲一下，随即笑得潇洒：“……我自当等待刘备到来。”
沁雪不知道自己的故事能在对方内心激起多大的浪花，便小心翼翼地跟随素丞几日。发现那家伙非但没有离去之意，反倒变本加厉地慵懒起来，顿觉自己前几日的担忧全都化成了水泡。她嘲笑他胸无大志，成日只会不劳而获；而他也说她不思进取，每日只知道贪图他不多的门客俸禄。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美好，并不是如胶似漆的男女之情，却也不似令人肃然起敬的君子之交。一个自称非君子之人，一个本就是女子，这在外人看来怪异无比的友情却让两人都有些甘之如饴的味道。难怪最近沁雪已经学会豪爽地以茶代酒重重地撞击素丞的杯子，然后笑呵呵地道出一句：“认识你真好！”
暑意渐浓，沁雪也懒得每日打扫那件神室。反正这个时代不存在太多空气污染，即便三日不扫也不会有什么大的破绽。相对于这些事，沁雪倒更在意自己越来越淡定的心情。并不是不想回去，可眼下这足不出户的状态能叫她怎么办？聚贤居虽是门客群聚，可信息终究有限。素丞既不愿入朝为臣，便也不可能帮她查找皇室书库的记载。意识到一切又回到原点的时候，她真想一头撞死。看起来眼下能做的事情还是那一个字——等。
等待那不知掉落在哪里的契机，或是等待那不知何时会转到自己面前的贵人。
这日沁雪正在房内擦拭着那因多日闲置而堆上灰尘的神器，忽见一袭水色长衫的男子依靠在门前对自己微笑。怪异地瞅着对方，沁雪终究还是放下手中的活，照着上次赔礼道歉时使用的称呼向对方行了一礼：
“青翾兄，别来无恙？”
（TBC）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六）卿本佳人，何须自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