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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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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上眼帘,梦开始了。
那是过去学诗词时的光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师父,花为何总会变成落红?”
“那是必然的规律,就如人总会死去一样。”
“为何要有规律?花死了,它的家人也会难过罢?”
“会难过,所以活着的花才会更努力的让自己绽放呀。咦,裴弈,你为什么哭?”
“我替死去的花难过,他们就如我死去的爹娘,他们的孩子也变成了孤儿。”
“傻孩子,这些离去的花可是很幸福的哦,等来年,他们的祝福会保佑新生的子嗣们,开出更漂亮的花朵。你也是哦,裴弈。”
既然再美艳的花都会有凋落之时,那为何还要继续努力的绽放?
我问过师父,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将我揽进怀里。半晌,他开口道。“你还小,以后就会明白那些道理的。”
花海——
无数淡紫色野花在风中摇曳,放眼望去如海面一般波澜起伏。我慢慢地穿梭其间。明知道是梦,却无法醒来。
为何知道有朝一日终会凋落,繁花依然怒放如常?
轻拈花草,我竟在远处看到了静虚子。白衣如常,翩然若仙。他向我缓缓走来,而手执的长剑上,却尽是汩汩鲜血,不断滴落。
“瑟儿……”他张开嘴,竟叫出了陌生的名字。顿时我听到了血色从脸上退却的声响,本能的我转身而去想要逃跑。于此同时,颈后忽然一热,一双有力的手环住了我的肩膀。
“抓到你了,瑟儿。”
“放开我!”那双沾染着鲜血还在不断滴落的手紧紧地拥着我。
我拼命地想要挣脱。“放开我!不是我……那些我都忘了!”
“别怕。”一柄血淋淋的长剑塞到了我手里。静虚子强行将我扳回来面对他。
“杀了我。”他淡淡地笑道。
猛然睁开眼睛,冷汗涔涔。恶梦结束,胸口却还是觉得闷的难受。颈后的气息很热。打了冷战,想爬起来,却发现胸口有只手死死的环住我的肩膀。难怪我会做噩梦。努力的想把那沉重的手臂挪开,不想身后的静虚子动了一下,变本加厉地又添加了一条胳膊,硬是把我拽回了怀里。男子身上飘着淡淡的血腥。我不敢乱动,怕伤着他愈合的伤口,但是也不想像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一个男子搂着。
好在静虚子及时醒来。“对不起……”他一脸窘态,慌忙缩回了手。
“下次还是我睡地上吧。”我拾起地上的衣物草草地套上。
“裴弈,”他忽然开口道,“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么,”我将缠绕在腰带上的笔抽出,重新系紧带子,“恶人谷离这不近,少不得要走上十多日,你还是把我的毡帽先戴上罢,免得你那张脸被别人认出。”
“对了,裴弈,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他轻轻问,“为什么要救我?你本不需要趟这趟浑水。”
“我只是不想看到死人而已。”
“昨日你大可以视而不见。”他道。
这算什么问题?一时间怒从心起,我想都未想,抬起手掌挥去,他并未躲开,生生地挨了一巴掌。意识到失态的我收回了手。
“为何不躲?”
“是我不该这么问。”五道指印在他略显白皙的面孔上清晰可见。静虚子轻抚着被打肿的脸,他竟又笑了起来,于此同时,眼泪也顺着那双凤眼,在脸上拖出了长线。“曾有人也这么打过我。”
我不喜欢与人相处。所谓言多必失,难免会不愉快。草木无情,却能随人心意。若不甚折伤,也无半点怨言,而人却截然不同。所以,平日我宁可与花草为友,也不想与人有过深的友情。知道他人太多于己并没有多少好处。还不如做一个不闻不问的愚人。
那日同宿后,静虚子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一路与我说了很多关于江湖的传闻。虽然看上去他不过廿二上下,按照他所说的过去推算,如今的他至少也已过而立。
“裴弈,又在发呆了。”他总想要令我开口说话,只是我并不喜欢开口。
车轮滚动之时,车厢内亦是颠簸不已。昏暗的厢内,他的眸子在微开的窗口的光线下,闪亮着。
“送我入谷之后,你又准备去哪里?”
“能去哪就去哪,”我懒懒道,这一路颠簸已令我昏昏沉沉。
“就你这样的万花,怕是走不了多远。”
“我又不是女子怎会走不动。”
“可是你却不喜欢杀人,”他道,“那日枫华,我若有力气,必将他们杀光灭口。”
“……”
“对吧。如果你是我,你会那么做么?”
我淡然道:“浩气恶人本势不两立,既谓之正邪,那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非要灭口也没什么办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