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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时值九月,天气依旧有些燥热,近年来立秋之后都会持续热上很长一段时间,虽比不上盛夏的炎炎炙烤,在外面走上一会儿还是会出汗。

      坂田银时正在自己万事屋楼下,坐在木阶梯上陪住这附近几个小鬼玩贴纸游戏,忽觉一道黑影遮住了眼前的阳光,一抬头便瞅见正俯视他们的土方的脸,不得不说,白天光线充足之下,这家伙的形象比那晚看来笔挺太多。那身质地考究、做工精良的黑色西装估计是在哪个精品店量身定做的。在这爿街区,如此穿着打扮的家伙无异野鹤立于鸡群,十分显眼。喂,太扎眼了吧!实在是太扎眼了!搞什么啊,这家伙该不是特地来显摆吧?他嘴角一歪,“喂喂,我说你就不热吗?是不是在冬暖夏凉的办公室待太久,皮肤机能都退化了吧?”

      “啧,万事屋啊万事屋……真是活脱脱的万事不干屋。”土方背手讥道,遂从西装上衣内袋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

      “哎!不要当着小孩子的面抽烟。”

      “噢对了,瞧你穿戴得像模像样实际上也不过是到处闲逛嘛。哎呀,不是说人都不可貌相嘛,你该不会就是那种——啊,其实失业了不好和家里交代,于是每天穿戴整齐装作出来上班的样子,实际上呢,无非是在游乐厅或是公园啥的地方鬼混的家伙吧?”

      “你这混蛋,去死吧!”土方太久没被人如此当面调侃了。“呵,怎可能!少胡扯!”话音刚落便觉得有些尴尬,这可不符合他的身份,为这么点小事冲动未免太……

      原本围在坂田银时身边的几个小鬼头被土方的喝声一下都退到楼梯后面去了。

      “呀呀,你瞧瞧,你吓坏他们啦!真是的,”银时抓了抓头发,遂对小鬼们说,“这家伙是来请客的,你们要喝点什么赶紧报上来哦!”说着,他瞥着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对土方说,“我要咖啡牛奶,快去买来。”

      “凭什么叫我——”土方又欲作怒,注意到从那几个衣服脏兮兮的小鬼一言不发向自己投来的疑惑、警惕又带着期待的目光,他一咬牙——罢了!随后大步走向贩卖机。

      “唔,若是草莓牛奶就更好了。”小鬼们得了饮料一哄而散,坂田银时则继续坐在楼梯台阶上边享受阳光的照耀边喝着土方买来的咖啡牛奶。

      “少挑三拣四。”土方站在他旁边抽着烟道,“……你还是这么嗜好甜食啊,真是糖分控。”

      坂田银时像是被咖啡牛奶呛了一口,脸上露出惊讶之极的表情。“咦?哎呦呦,莫非你已经摆脱蛋黄酱依赖症了吗?!”

      “喂喂喂,真的吗?这是真的吗?说谎吧?你真的、真的不吃用蛋黄酱特制的狗粮了?能坚持下来吗,土方君?”

      “我过去就说过很多次了!不准侮辱蛋黄酱!”土方一把将香烟扔在地上,狠狠用脚踩灭。“嘿,你终于想起我的名字了?”

      “哎,哪里是侮辱啊,明明是事实嘛。”坂田银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故意挑衅似的用吸管把纸包里剩余的咖啡牛奶嘬地直响,“啊,提到蛋黄酱好歹记起来了嘛,蛋黄酱等于土方,土方等于蛋黄酱,这事当时学校里谁不知道啊。”

      “喂,身为糖分控白痴,你又好到哪里去啊?又甜又腻的红豆饭光是看着就足够让人倒胃口了,切!”

      “哧吱”一声,银时手里的纸质四方包装盒四面往里凹陷到极致,他很没品地吸干了里面最后一口饮料。土方屏气等待着他的回击,国中时他们就热衷于这类无聊的争执,而且从来就没分出个高低输赢。

      “啊,”银时左右看看,将空包装盒揉成团随手投进垃圾桶里,站起来拍拍裤子后面的灰,自语道,“该开工喽!”在完全忽视土方本人存在的情况下径直走上楼梯回到二楼屋里。搞什么啊,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他这态度固然令土方恼火,同时一种现实与想象中的场面大相径庭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你怎么就不像上国中时那样接着跟我争呢?

      坂田银时重新走下楼梯时手里多了一个蓝色的工具箱,见土方仍站在楼梯旁发愣,他有些诧异地眨眨眼。

      “啊啊,要继续闲逛随你的便,我可是有正经事要做,不奉陪喽。”银时挥挥手从他面前走过。

      不必开例会,又不用查账的日子,白天的时间就显得多得无法消耗,想来今天一早近藤组长去见松平老爹了,土方不必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了。往下无非回设在涩谷区的办公室或是去会所消遣,瞧这家伙提起工作那骄傲的样子,不妨就去看看“万事屋”究竟都是做些什么了不起的工作好了。

      土方跟上银时来到“万事屋”马路斜对面停放的一辆白色小货车旁,银时拉开车门将工具箱放进去,土方则打开了副驾驶席的车门,理直气壮坐了进去,车门好像有点问题,关不严呢。

      “喂!你这是干吗?”

      “就当兜风好了。”高级西装同工作用的半旧小货车可是格格不入,土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汽油很贵啊,哎。”坂田银时坐进驾驶席,没有立即发动引擎但也没有赶土方下去的意思,“想兜风去搭出租车嘛。”

      “呵,”土方点燃香烟,而后将车窗玻璃摇到一半处,“反正我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没有特别想要欣赏的景色,你去哪里尽管去,就当顺道载我兜风好了。”要问为什么这么轻率就上了车,他只能说是一时心血来潮,冲动是魔鬼啊,既然已经上来了就没有乖乖下去的道理,混□□的岂能出尔反尔?

      坂田银时默默仪表盘下方的钥匙,虽没有明确表示同意但他的表情好像在说:真拿你没办法啊。

      车子行驶起来,土方喷出的白色烟雾很快被吹向后方,他一直留心观察沿途经过的地方,推想着这家伙要开车去哪儿?

      “要去郊区。”银时像是猜到了土方所想之事,目不转睛看着前方说道,“已经约好今天下午替住在那边的一户人家更换纱窗。”

      “换纱窗?”土方反问一句,“啊,这种小事自己做不就好了!”

      “哎呀,正是有许许多多人懒得自己做这种举手之来我们才有生意做嘛,哎,应该说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喽。”

      “果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活计嘛。”土方的语气略带挖苦。

      “喂喂,这只是一小部分哦。”对方偏头瞄了他一眼,“万事屋可是只要付钱什么委托都接的,只要肯给钱,殴打宇宙怪兽那种危险的事我们也做。”

      “真的假的?”

      “只要付足够的钱哦,什么都办得到!”

      “哈,还真是大言不惭!”

      “嘁,不信拉倒。”

      坂田银时边开车边时不时同旁边的人搭几句无聊的话,不知行驶了多久,繁华的城区渐渐退离视野,取而代之的是公路两旁一片片正待开发的到处长着杂草的荒地。经过一段平缓的坡道时,土方感到有点无聊,又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叮——”未能顺利擦然打火机的火焰——

      一阵引擎巨响,一辆灰色的机车从副驾驶席一侧超上来,不时撞着他们的乘坐的小货车,金属摩擦出些许火花。

      “喂!怎么回事!?”土方第一反应是立即摇上车窗玻璃。

      “哎?接下来要上演生死时速吗?”面对莫名其妙地挑衅,银时的口气倒是平静得惊人,同时狠踩油门。

      “该不会是你惹上了什么麻烦吧?不要把阿银牵连进来哦,赶紧下去摆平。”

      “我可不知道!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吧?!”天然卷身上那种从容且训练有素的警惕感是怎么回事?土方以为一时情急直觉可能出了点差错。

      灰色的机车并行小货车旁,跨骑在车身上那家伙的蓝色头盔上贴有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鲨鱼图案,他极有技巧地倾斜机车,以轮胎一下下抹着小货车副驾驶席一侧的两个轮子,看情形是想将他们挤出护栏。土方极力想看看他那拖着长长下摆的特攻服背后究竟刺绣着什么汉字
      ,以便得知他所属的暴走族团伙名称,无奈他没有给土方得以看清的机会。转头问银时:“嗳,你车技怎么样?”

      “……”坂田银时尽量打轮往另一边躲闪,脚下控制油门,时快时慢,试图甩开机车的骚扰。这时,一辆车身布满乱七八糟涂鸦的黑色轿车倏地从后方蹿出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轿车蹭撞着驾驶席一侧将他们的小货车挤向机车那边。不算宽阔的马路上,机车与轿车左右夹击,小货车无处可避。

      “喂喂——”遭遇伏击,他皱起眉头。

      “我说,换我来开吧!”毕竟见过世面,土方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哎,你直接下车摆平自己惹的麻烦比较好。”

      “和我没关系!我们才不和这些歪门邪道打交道!再说,那些人也不屑使这种低级的手段。”

      “哐、哐——”两边受挤压,车厢内剧烈晃动。

      “那是怎样的手段呢?”银时紧握方向盘,以沉稳的语调问土方。

      “他们……”土方咽口唾沫,语气一沉,“会将你拖到暗处,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咔嚓’掉,最后你这一现实性存在便彻底人间蒸发了,而且不会有任何人来刨根问底儿。明白吗?”

      “噢。”坂田银时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旋即扯开嗓门冲窗外喊道,“你们要找的是这这家伙吧?和我可是没有半点关系哦!”

      “你下去喂鲨鱼吧!”这就是该死的天然卷想出来的主意?!土方大怒,“该死的混蛋!有没有听我说话!?”银时突然抬腿猛力他踹向车外,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外力将土方整个人甩出车厢。“啊啊啊啊!”妈的,这该死的车门!土方使劲暗骂,幸亏他反应够敏捷紧紧扒住敞开的车门不放,连拖曳带摇荡都没掉下车去,银时蓦地腾出一只手拽住他的衣服,他看准时机得以重新钻回车厢,否则再拖下去不是被小货车碾成饺子皮就是被那条“鲨鱼”咬个稀巴烂。当然,土方绝对不会感激天然卷,连头上惊出的冷汗都顾不得揩就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你这混蛋想要害死我不成?!你打算谋杀吗?!老子要是就这么死了你几条命都不够陪葬!你才该给我滚下去喂鲨鱼!”

      “咳、咳!别!放、放开!呀呀呀呀呀!”

      小货车在路上画起龙,车轮摩擦地面,轮子四周扬起沙土,夹在它两边的机车和轿车反而躲闪起来。土方心里已十分确定,之所以袭击他们的目的绝不在于自己,若是想要自己的命刚才被甩出车外的时候机车完全可以撞上来,那样自己必然凶多吉少。“难道只是不幸当了他们的随机目标?”很有这个可能性,他稍有耳闻最近有几个暴走族组织活动相当猖狂,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专门以袭击偏僻路上行驶的车辆为乐。要是查出来今天这是哪个混账团伙胡作非为,非得一举端了他们的老巢不可!

      重低音从轿车摇下的玻璃窗中泄出,黑色轿车踩足油门超了过去,银时清楚地看到后车窗一个戴着墨镜的家伙手里正端着什么东西对准他们,下一秒——

      “砰!”未等他反应过来,驾驶席一侧的玻璃便出现了蜘蛛网般的碎纹。

      “哎哎,这回可真玩大了。”

      副驾驶席这边,骑机车的家伙突然抄起一根棒球棍,猛地抽向车窗,“嘭——”土方本能地抬起胳膊挡在头上,回过神来,满身碎玻璃渣。

      “砰!”又是一声,前车窗玻璃出现了同样如蜘蛛网般的碎纹。“哎呀呀呀!”由于前方视线严重受到阻碍,小货车前脸斜撞上路边的护栏,车灯彻底破碎。

      “哈哈哈哈哈!”重低音夹杂着一阵狂笑,两部车子绝尘而去。

      “啐。”坂田银时从车上跳下来察看情况,好在不是飞速撞过来的,所幸两人都没受什么大伤。原来射击车窗玻璃的是□□啊,只是那些飞车党什么什么的恶作剧吗?“搞什么飞机啊!我可是上个礼拜才修过车诶!我只不过是去更换纱窗而已,为何要遇到这种不幸啊?哎哎,肯定是土方带来的霉运。我说,你可是要补偿我的损失啊!”

      “呸、呸!”土方也跳了下来,对他怒目而视,“少说无耻的话!我才是无辜被连累的那个好不好?”

      “什么啊,还不是你死皮赖脸要跟着来啊?”

      他说对了,土方哑口无言。冲动真的是魔鬼!这种不谨慎的事绝没有下次!

      “哎,”坂田银时用那双死鱼眼审视站在对面的土方,“刚才的事,该不会真的是我们谁身上带着霉运?”

      “你什么意思?”土方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说到归齐,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跟你打包票,就算他们有所图目的也绝对不在于我,你自己比较可疑才对吧?”

      “诶诶,阿银我可是良民,从不惹是生非的。”

      “哼,那可难说。”土方一撇嘴,掏出香烟。的确,住在歌舞伎町的家伙都不简单,就算身上背着一两件命案也不足为奇,可不能仅因某人拥有看似善良的笑容就掉以轻心。况且毕竟分开的十年里一次都没联系过,其间那家伙拥有怎样的经历自己完全猜不到。冷静想想,若是故意袭击,这种程度未免有惊无险;如果是受谁雇佣来恐吓威胁,做到这地步又稍嫌过火,万一真弄出事故可就不仅仅是恐吓了。究竟威胁谁?又是受谁指使?这卷毛一定也在怀疑这伙家伙是自己惹上的,那么他也不知情,真的是无辜的受害者喽?唔,总之没得到可靠信息之前不好妄下结论,回去有必要派人调查比较活跃的飞车党团伙。

      沉默有顷,银时忽然挖着耳朵以稍轻松的语气说:“啊,也许真的不是你的‘熟人’、‘老相好’之类的,当真不是来找你‘叙旧’的,看来刚才是我误会喽。”

      啊、啊?!就凭一己之见随便把人踢下车,然后轻描淡写说句“误会”就解决了吗?天下岂存在这等荒谬事?!土方实在难以理解这家伙的思维方式,他气得冲过来照着坂田银时的脑袋连凿了几拳,“嘿,干脆把你打死得了,那样只要说声‘啊,对不起,不是故意的,认错人了’是不是就完事了?这就是你的逻辑喽?”

      “好疼啊!”坂田银时揉了揉被打的地方,“看来真的只是运气不佳哦,被一群捣蛋鬼给整了。啊,其实刚才我只是想试探一下——”

      “什么?”

      “啊,没什么。”银时闭上嘴,转身挠着脖子打算绕道车子后方。

      “我说多串啊,”他转过来,看着土方的脸说,“哎,我认识的那个多串,是不会这么容易死掉的吧?”

      啥?土方一愣。随即明白,他是在试探自己的身手。哼,混账家伙!白T恤,破洞的牛仔裤,土方看着他脚上那双硬邦邦的作业靴,刚才那一脚踹得他可真疼,得讨回来!

      坂田银时见他疾步走来,不明所以,猝不及防之下随着一声惨叫被他踢倒在地。挨打了就要双倍讨回来,阿银可是不吃亏的,给我记住了啊!

      *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土方坐在路边抽烟,他可没心情欣赏什么郊外风景,眼见烟盒里的香烟一根根减少,心情越来越烦躁,继续待在这荒郊野外可不是办法。

      “嗳,天然卷,到底能不能修好啊?”烟越抽越焦躁,可不抽烟也不能解决什么。土方肩上搭着左边衣袖扯破的西装,脸被玻璃渣划出几道口子,身上的衣服、鞋子无一不脏兮兮,这副狼狈相被手下人见到岂不威严扫地,所以他可不打算派人来接,最好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然后随便编个类似撞在电线杆上之类的无厘头理由搪塞过去。

      坂田银时一直“咔嚓、咔嚓”捣鼓车子,一会儿打开前车盖一会儿又钻到车子下面,就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太暗了,不好弄啊。”他收起千斤顶,掸了掸手,“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呀?我才该抱怨呢,答应下来的工作泡汤了,万事屋的信誉会受影响啊!”

      土方很想吐槽,但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索性转过头继续抽他的烟。抽完一根烟,他问:“我记得你说,在你那里打工的还有别人吧,打电话教他们想点办法!”

      “呃,好像不太行啊。”银时想了想,在他旁边坐下,“两个都是才上中学的小鬼呢,不会开车,说了也没用。”

      “那,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呀?”

      “你总不至于一个能帮上忙的熟人都没有吧?!”过去就这样,和这天然卷说话总能令土方肝火上升。

      “这个嘛——”

      算了!土方掏出烟盒,发现里面只剩两根烟了,忍一忍吧,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往后没有烟可是不好过了。

      “你干嘛不打电话给你认识的人啊?喂喂,你也不至于连一个有能耐帮忙的熟人也不认识吧?”坂田银时反问他。

      “我——”土方语塞,斟酌片刻才说,“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哎,不要这么死要面子嘛。”

      “去、去,一边去!”

      即便落入这般田地,两个人却都没有想到报警,请警察来帮忙的打算。

      坂田银时仰起头望着天空,慢悠悠说道:“唔,这样看来,今晚只好在这里将就了。”

      什么——?土方不能相信,“你、你、你说啥?!”

      “啊,要是幸运的话兴许能拦到顺风车,载我们回去喽。”

      “别开玩笑了!”土方瞪着眼睛,霍地跳起来,“要待你自己待吧!我一个人走回去!”

      “请便!”坂田银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哎,距离最近的车站有多远呢?我来想想啊,最近的车站在哪个方向来着。”

      走路回去的确夸张了,土方也不过是一时气话,要晓得暴走族那些家伙随时可能出现,他懂得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拦截顺风车这种事比守株待兔的几率还低,即便偶尔有那么一辆车子经过也是加大马力一溜烟从他们身边经过,尤其是在天黑以后。不禁怀疑,难道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很像劫匪什么的吗?尽管看起来也不像单纯发生交通事故的样子吧。随着犯罪率的升高,新闻、报纸每天都在提醒市民提高警惕切勿随便接近陌生人,真是世态炎凉啊。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们差不多失去了耐性,干脆坐回车厢,一起等待着奇迹出现。

      “饿死了啊,饿死了……”坂田银时揉着饿瘪的肚子抱怨起来。

      土方何尝不是饿个半死。切,没办法了!人的在一生中谁都难免一时落魄!面子啊尊严啊那些只好先放一放了。他无可奈何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拨通山崎的电话,眼睛凑近漆黑的屏幕瞅到上面裂开的一道纵纹——估计是被甩出车外时磕坏了,他抬起头,瞪着快喷出火花的眼睛冲银时低吼:“电话,拿来!”

      “什么?”

      “手机!借我用用!别告诉我你没有!”

      “哦,哦,”银时应和着拉开仪表盘下面的小杂物箱,“是啊,是啊,工作失约了该打个电话给委托人道歉来着,哎呀,我怎么忘了呢?”

      “滴滴滴……”号码拨到一半,手机鸣叫几声继而黑屏了。没电了!

      “你、你你带个没电的电话干什么啊?!”

      这下子除了眼巴巴捱到天亮再做打算真的是别无他法了。明明又饿又困,可他们谁都知道若在这种情形下睡着是件极不明智的事。深夜的郊外,厄运随时可能降临。

      秋天昼夜温差蛮大,白天有太阳的时候觉得燥热,到了晚上一阵凉风吹过便不禁瑟瑟发抖。

      车外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诡谲的叫声,四处漏风的小货车内,坂田银时双臂抱在胸前不时摩挲短袖T恤下面露出的胳膊。“诶?”黑色的西服上衣刷地落在他头上,他诧异地朝副驾驶席看去,土方单肘架在车窗框上看着外面犹如黑绒布的夜幕。

      “那就谢喽。”说着,银时将西装盖过头顶,整个上半身都缩在里面。

      “你瞧,那边——”银时顺着土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公路旁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星星点点的微弱亮光点缀着树林的里黑暗,想必其中的杂草丛中有不少下雨便会积水的坑洼,萤火虫最喜欢潮湿的地方嘛。

      “咦,真难得,都九月了还能见到这东西。不过到了下个月恐怕就销声匿迹喽。”银时将双手垫在脑后。“土方,见到萤火虫也这么兴奋,你的中二病还没好吗?”

      “得了吧!只是这些年很少见到了,觉得有点新鲜罢了。”土方故意用沉稳的口气回答他。“我去抓一只!”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却这么说着欲推开车门。

      “哎,它们比你机灵多了,你绝对逮不到的。”

      “哼哼,总有些笨家伙嘛,比如说和你一样又呆又懒的家伙,肯定能轻易逮到。”

      “喂,不要去啊,别去抓它们。”银时伸手抓住土方的胳膊。土方停下动作,扭头凝视漆黑车内几乎看不到的对方的脸,下一秒他便扑了过去。

      “哎,你要——”银时的声音断了线似的戛然而止,片刻寂静之后,伴随着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声音,土方把手伸入对方T恤里面贴在他腰两侧。“我也觉得有点冷呢。”

      “哎,你可别太过分啊。”

      土方听到银时微微气喘,他说:“我要睡一会儿,接下来就由你守夜了。”好踏实的感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样——有他在,只要有这家伙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任何棘手的问题都能顺利解决掉,这种全然安心的舒适感究竟是……

      “为什么是我啊?”银时挪了挪身子,“我也想睡哪。”“我睡上半夜,你睡下半夜,你看时间差不多就叫醒我。”土方建议道。“喂喂,干嘛要你先睡啊,我说?”“那当然了,因为——”土方话还没说完,发顶忽然一热,温暖柔软的一触——“喂,你刚才干什么了?”

      “没,没有啊,什么都没做。”

      “你亲我了吧,你有亲了我的头发吧?!”

      “绝对没有!”坂田银时一口否决,“那是你神经过敏吧?”

      “切,我睡了。”大半折腾下来,土方也累了懒得争辩,于是他身上挤了挤,闭上了眼睛。且不说他是否真的亲了,若是换成其他同性就算仅仅让自己产生这种错觉就觉得受不了,估计会一脸嫌恶地以一记直拳打在他眼眶上,但对象是这个天然卷,自己好像就能顺理成章接受下来,无论他做什么。嗨,肯定是遭遇大半天的劫难导致精神有些异常了,管他的,什么事都等度过今晚再说!说实在的,土方快忘了有多久没在正常时间睡过觉了。“我说,天然卷,你还记得在毕业留言簿上写过些什么吗?”

      “不睡就给我起来。”

      “哼!”土方又朝他身上挤挤。

      各种鸟儿叽叽喳喳鸣个不停,车外弥漫着淡淡的晨雾。土方睁开眼,发下一觉竟睡到了天亮,想起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种种情绪顿时涌上心头翻滚起来,最后化为一股无力感。惊险、劳累、饥饿加之睡眠不足,他整个人都虚脱了,动了动身子,意识在浑身酸痛中清醒过来,他发现不知几时脑袋枕在了旁边人的大腿上,身上盖着自己的西装,不由心生几分感慨,而旁边那家伙——哼,还说守夜呢,肯定上半夜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吧,此刻他仍趴在仪表盘上打鼾呢。土方忍着肌肉酸痛,尽量不弄醒那家伙,慢慢坐身来,使劲晃晃脑袋,再看旁边的人,他嘴角流着口水似乎睡得蛮香。土方不禁摇头,他和过去一样啊,总能轻易酣睡,他脸颊上也有几处被玻璃渣划伤的血痕,土方想抹去他右脸上的一块脏迹,用手擦不掉啊,他正试图用衣袖抹抹看,坂田银时却忽然张开了眼睛,他一惊赶忙收回胳膊。

      “哈欠——”坂田银时直了直腰板,大大伸了个懒腰,看似睡得很是舒服。

      不会吧?坐着睡不可能舒服吧?!不过土方也着实佩服自己睡在这么憋屈的地方中途竟一次都没醒来,而且连个梦也没做。

      “干吗?”他转头过,表情与兔斯基的形象如出一辙。

      “没、没事。”土方一阵局促,刻意清了清嗓子,“快想想往下怎么回去吧!”

      “往下啊……”银时用他那特有的懒散声音优哉游哉说道,“只要活着肯定能回去嘛,等等就好喽。”

      瞧他那泰然自若的样子仿佛是在享受野营哩。你当真是来野营的吗?“我可不是那么闲着没事干的人!”土方心中怒吼道,表面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抽出烟盒里倒数第二根烟,叼在嘴上。

      经历了这次“路袭事件”一段时间之后,土方才慢慢了解到坂田银时所谓的“试探”,不是他的身手,而究竟是什么,也逐渐晓得“万事屋”看似琐碎的工作背后的不寻常,以及这位老同学那副无拘无束不拘小节的皮相下隐藏着怎样复杂的牵绊。

      天完全亮起来之后,好运终于和太阳一并升起了。

      一辆刚刚送完货正回公司报道的卡车经过此处,停了下来。卡车司机似乎相信了他们编造的关于车祸的谎话,答应载他们回市区,不过条件是两人都要坐到卡车后面。这下得了,本来银时和土方还想猜拳决定谁能坐进副驾驶席呢。

      “唉。”坐在卡车载货区,土方抽完了最后一根烟,他一直将西装外套披在头上,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被认识的人看到!银时则一直抱着膝盖沉默着,表无表情,以空漠的眼神望着天空。估计是饿傻了吧,土方猜。

      总算见到了餐馆!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之久啊!向卡车司机道过谢,两人匆匆挤进一间简陋的拉面馆,土方递给店员一张千元钞票要他以最快的速度到最近的便利店或是超市买一瓶蛋黄酱回来,剩下的钱就当跑腿费了。幸好钱包没弄掉,土方深感庆幸,转念一想,真是太失礼了,那位好心的司机帮了他们这么大忙却没想起要给些报酬。

      这会儿,坂田银时也顾不得旁边的人在面碗里淋蛋黄酱恶不恶心了,狼吞虎咽吃完自己那碗面,顿时发自内心感叹:“活着的感觉真好啊!总算活过来了!”

      最后两人在距离面馆最近的车站前分手。土方真恨不得回到会所泡个澡再教人好好按摩一番之后美美睡上一觉去除一身的疲顿,但他还是选择了搭上出租车直接回涩谷的办公室,换件衣服就得去处理昨晚留下的事务,至于坂田银时打算怎么回万事屋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他不得而知,也没细问。车开起来后,他方才后悔没向那家伙要电话号码。

  • 作者有话要说:  副长好~副长妙~副长呱呱叫~~土方非常好用,卷娘经常“土方给带孩子,土方给做家务,土方给钱花~”反正什么都找副长就对啦~~那啥,副长虽然有时也抱怨让卷娘干点活啦,卷娘马上就说腰疼腿疼里面疼,都是生小卷毛生的!然后。。。副长就不言语默默把活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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