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殇[霹雳-戢武王]》长空无双

93、三年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天脊之中的法则连我自己都未完全参透，越是沉睡越是陷入久远的记忆中难以自拔。通身始终环绕着极其稠密的异灵之力，玄冥冰焰穿越无尽的封印与禁制淬炼着我的本体与神魂，意识却一直不曾明朗。

　　有祭典之时力量挥霍过度以致脱力的原因在，但更甚的，却是那仿佛冥冥中的牵引将我带入一个混沌的世界，然后，在那里，见到杀戮碎岛至高无上的尊王。

　　梦境的最后，眼泪止都止不住。就算清晰地明了自己在沉睡，这一切都是虚幻，还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脱出，就像蜘蛛的网缚一般，越是挣扎，越是被围困。泪水被火焰灼烧着燃尽，那一句蚀骨温柔的话语疯狂得在思绪中奔驰时，心魔趁虚而入。

　　……他生莫做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何等清晰的绝望，何等真实的痛苦，来自对方的每一丝情绪都要在胸腔中掀起万丈狂澜……术者恐惧梦境，不是没有原因的。织梦者的世界是神魂的牢狱，一旦失足陷入，便有可能永陷泥沼无法脱解，而神魂若是受到损伤，莫说根基，便连本体都会随之枯萎死亡。我却不是怕这些，我只恐慌着这梦境，会变成现实。

　　哪怕否认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这双眼睛极少数的情况下，确实会预见时空中错落的片段。先知之名并非我一直自嘲得那般名不副实。可若那是未来的话，就算后来越了轨，只要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便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我越是想逃避的东西，却越是在我的脑海中留下痕迹。

　　三年之期，苦境风云变幻。

　　诗意天城五龙到底是没彻底闹翻，或许说大哥的人格魅力果然还是强悍到让人无话可说。炽焰赤麟放弃称霸天下的中二野望后，倒戈的傲天武殿很快让台面上的势力制衡出现了偏差。醉饮黄龙虽然二逼到跟火宅佛狱做交易，为取得越行石对上佛业双身而跌下妖世浮屠，所幸那生化大杀器中有我先前在其中留的后手，夔心有那一粒歼篱种子在，死活都在我掌控，有心思缜密的文相于幕后操作，顺手捞一条龙是小意思。

　　此后，这御天龙族的皇太子与几位殿下，除了邪影白帝精分复发，被文相拎回忘世尘寰外，皆不得不尽快回返上天界。四魌界本来就没一境是好相与的，不过这回惹事的倒不是火宅佛狱——这货忙着入侵苦境呢——却是戢武王跟无衣师尹又干上架了。

　　慈光之塔是隐隐觉察到杀戮碎岛出了极大的麻烦，但看戢武王的强势与碎岛兵力的凶猛，实在摸不准这到底是在虚张声势还是扮猪吃老虎。不停的试探就带来更深的摩擦，摩擦一起，火势就猛了。这两境闹得不可开交，诗意天城就更为难受。两大主势力之一的悦神圣族缺了御圣主，虽仍旧运转自如，在上天界的话语权却没法加强，御天龙族好歹有个龙主守着，奈何年事已高，基本不插手外务，眼看着上天界主导四魌界的光环越来越弱，这会儿居然探听到下任龙主的消息，当然得急召回来。

　　那边急召，苦境终于送走了没完没了晃荡一整部戏的狗血兄弟组，可喜可贺。

　　当然，这不意味着苦境就不闹腾了。事实上，当时那局势简直可称有史以来最混乱的场幕。

　　在刀龙那档子事之前，一夕海棠诞下的那熊孩子就被送回死国，可死柚子再次惹祸上身。这货从天狼星手里骗了死国年纪，看了之后不安分的中二之心无限膨胀，捏指一算觉得现在苦境最大的威胁还是佛业双身，特么居然跟素还真那变态密谋该如何铲除两货。干什么不好，非整得妖世浮屠跟死国对撞，这下好，死国损失惨重，天蚩极业重伤，火宅佛狱算盘被破坏，而他几乎在明面上所有势力那里声望都为负了。

　　死柚子是当自己艺高人胆大呢！却不想自己纯粹就是个武力渣，能活蹦乱跳那么久压根不是老天开眼，而是他师父就隐在暗处，帮他挡了无数灾！

　　湛露越来越变态了，原本在术法一道上的天赋，就已经是能让我都为之惊叹的高。在翻阅了灵明界历代以来记载的书籍与功法，与众人交流切磋之后，更让他提升到了一个无法言喻的水平。如果不是我背后压着一整个界域，本身立足点就远胜这俗世中人，或许恐连我都会忌惮于他会达到的高度。

　　再说枫岫主人那一轰，差不多也就等于把自己赔上了。佛狱势力撕破了假面浮上水，寒烟翠无执相莎莉罕幺蛾子尽出；先前邪灵的生化杀器戳破了天把个集境戳踏了半边，正巧落在北方占据一方势力，这会儿就趁着苦境的混乱局面开始蠢蠢欲动；再加拂樱斋主那档子明里暗里的事，死国即将打通的莫汉走廊——这要怎样的神经病才会觉得这苦境缺了你不成啊——换句话说，这要怎样的作死才会试图把全部的事揽到自己头上啊？

　　特么我后来还真庆幸老早把湛露辛夷拐到了苦境，劳资在天脊里当活标本，于苦境救场的狠角色就完全是这货充当的，更特么值得夸赞的是还当得很有水平！

　　可以说，因为上天界那几位的缺场，劳资睡一觉的功夫，三年一晃而过，苦境艰难跳过龙战八荒，已经过渡到了兵甲武经。

　　“吾以为你初醒之日当在界中接见三殿八荒，是以，无论如何亦无法想到好友你会来此。”

　　“……吾来此，是因为吾哉，她，等不了了。”

　　群山环绕之地，幽谷遗世独立。柔软的雪松花柏掺杂着点点枫红，静寂的地面上偶尔生长有通体纯白到近乎透明至凝晶的花朵，偶尔清风拂过，会带来雪的气息。仿佛在这幽谷的边上，有落雪与冰晶常年不断得萦绕不绝，才连呼吸都染上淡淡的雪意。

　　我视线扫过一圈，没有看到那偏执症晚期患者。

　　挥手破开阻挡外人脚步的禁制，我沿着雪的气息越来越淡的地域走去，开满了花硕的苍绿矮树婆娑直响，然后一眼就见到还维持着最鲜活的姿态却已被石化的湘灵。

　　妹纸似乎原本是想倾身俯探什么，手刚刚伸出，面容已经有预料到即将发生什么的痛楚与不舍，隐隐的惦念无奈掩在眉宇微蹙的弧度上，那滴始终不曾落下的泪存在于另一个时空，幽幽飘悬。有那样的复杂的情绪，甚至隐约有说不出原因的期许，却惟独没有后悔。

　　这一回，你不再有因枫岫而背井离乡的理由，为何……仍会流落苦境化身石像六百年？

　　“戢武来过。”我静静凝视着她，感受这附近残存的气息，半晌缓缓得伸手接住了那滴眼泪，“枫岫……也来过？”

　　湛露在身后淡淡瞥过不远处的木案，又把视线投过来：“佛狱王女寻了他解开封印，但他无法解开禁制……毕竟她所等之人，是你。”

　　无穷的空间维度被破开，眼泪闪烁着微光落在我手心，又化成万千水点飞溅无踪。而苍白的手心，什么都没留下。这时从石像上传来一股喜悦的波动，喜悦中又有无尽的落寞与伤怀。

　　我胸膛的部位被什么东西鼓胀得要撑裂，面情放缓，眼神也柔和下来，轻轻摸了摸石像的脸：“湘灵，吾来接你。”

　　真正等不了的不是她，而是王兄。时空的错漏修正回原点，妹子在这失落的地域停留了六百年，而我所逃避之人，已在时空的彼端强撑了八百年的光阴。

　　二百年的愿力六百年的心血，双胎仍不肯脱落，王树已经如跗骨之蛆般在抽取整个碎岛抽取她的生命力量。想来，穷尽毕生，她也想要杀戮碎岛的传承可以继续，有多么痛恨自己女儿之身，便有多么期待双子的降生——哪怕为此，真到了万劫不复之境，想来，她也会甘愿的。

　　可我……怎舍得？

　　“吾友，奉天传信于我，四水气象有变，其中更以幽冥海混沌海为最，幽冥海身处王城，若有变故不敢设想，问好友你何时回返看上一眼？”

　　“……让八荒先去镇着。”

　　我觉得我唯一算错的一件事，就是让这货跟奉天狼狈为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