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殇[霹雳-戢武王]》长空无双

70、迎接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残酷吗？’

　　‘只是你一直太过天真。’

　　‘这条道路会通往哪里？’

　　‘直到你魂灭于此世、不存于天地的那一刻。’

　　‘吾也会有想要守护的东西阿。’

　　‘可你承担得了天命向你索取的代价么？’

　　……

　　两个声音，在这广袤浩瀚的神秘宇宙空间内萦回充溢——与其说是声音，却不如说是类似于思维波动般的乱码，错落且无章法，不过是正巧为人接收并且破译而已。许是开启界灵之后此地域之环境的变更，那奇特的声音落在虚空中，竟也一时不曾消散，仿佛水波漪沦般向外荡漾。

　　柔缓的女声静谧得像是风拂过树梢枝叶轻巧的翩舞，如同孩子似的迷惘而茫然，而后者，却冷漠又残酷得丝毫不带情感，亘古不化的寒冰般理智坚韧——明明这声响是相同的音质，却像是从两个人口中吐出，无论是情感与性格都大相径庭，诡异到了极点。

　　空间某一角，唯一的明媚亮澈之处，花亭飞檐染白梅如雨，亭中翘首而望的两人面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眸底莫名的幽深亦或是关切却是不曾掩饰。

　　“这是……心音……吧，”尚风悦折扇掩面，喃喃叹道，最后一个语气词用了拖长的语调感慨道来，端的是何等曲折深婉跌宕起伏，不无忧愁道，“这般隐秘的心情……待凝蓝出来，你吾可会被灭口？”

　　湛露辛夷依然是那番清逸闲适，修长舒缓的眉眼悠悠展开，既是坦然又是从容：“埋葬于识海深处的挣扎与自问，许是连吾友自己亦不曾真正面对，只因这空间的特质而为你吾所探听，吾只知，无论如何吾是不会受此牵连，至于你……”

　　尚风悦挥了挥扇子满脸囧道：“喂喂！差别待遇噢！要吾说，那位术者之能上天界已经不想再领教第二回了！”

　　他纠结扭头，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道：“术者凝蓝之名，凡是与其打过交道的，多年来四魌界哪个能忘？虽说这般柔美安谧之态确实出乎吾预料，然其广为流传之睿智博闻、透彻神秘却是名副其实。莫道吾不知道，当年吾族虽不曾与之起纠葛，然，御天龙族可是倾全族战将围攻，也没能摸着那位一片衣角——论其术法之奇妙，绝无仅有。在她身上，吾可是恍然见到很久以前那位手持玉枝踏着飞萤来到四魌界的术者……”

　　“哈，”湛露辛夷含笑垂眼，悠悠然望了他一眼，“可是在为当年圣族祭不得已独守祭坛，不曾亲眼见识到那番胜景而感到遗憾？”

　　“你那时还不是闭死关参悟界源！”尚风悦言此不由得幸灾乐祸，“以凝蓝与你之一见如故、投缘非常，你也定是遗憾这相识的时机错过了这数百年吧！”

　　“只是注定该是要在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罢了。”紫衣祀者微微笑开，轻缓的声音如吟诗般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美好韵律，“天命如此安排，总有它的理由。”

　　尚风悦抽搐了一下嘴角：“吾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

　　“唔？”

　　“且不言你方才提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词语——虽然你们完全没想要避开吾，但吾什么都没听懂啊！不说与界树等同的天脊，异灵之力什么的……端是‘聚元淬炼’四个字……术者凝蓝的身份就没那么简单吧！总不至于让出手帮忙的都不知道到底帮了什么忙吧？！”尚风悦无比凌乱地扶额叹息，“先生你不想为吾解答么？”

　　而慈光之塔的祀者大人闻言，只是缓慢地——极其缓慢地——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

　　又是那遥远且神秘的宇宙空间，这是与王树中类似却更为磅礴浩瀚的存在，庞大繁复的信息在时空的河流中压缩穿梭，灵体沧海一粟般处在这地域，不敢追溯界树之源，只能向四魌界树冥冥中隐秘之灵致以感谢又歉意的心情。

　　淬炼毕，咒印出，玄冥冰焰短暂地失了效力，又凝回弦月血枯，悄然烙印进我的掌心。神魂回归本体，我脱出界灵，功体复原之后，身上短暂的灵力平衡又被打破，从身体中爆发出的突如其来的灵力带着极其强烈的能量，掀起的灵子风暴转瞬之间已经撕裂了空间。

　　连忙掐指按诀控制透体而出的巨大灵力，探手进次元空间，捞出星命师异法所制的禁制符箓装束刹那换装完毕，雪雾石与天罚冰晶叮铃作响，暗纹中发散出来的力量融进我体内，正好压制了原本的灵力，而衣裳中的咒文结界则封住举止抬手间不自觉带出的能量波纹，返璞归真。

　　可是被撕裂的空间一时无法弥补，尚风悦当年在这异地域留下的神源之力本就已经所剩无几，因为受到的损伤太大，自动弥补这缺陷而耗尽，在我身形出界灵、隐约可见的瞬间，此间唯一明亮的所在已然处在消散的边缘。

　　这边身影逐渐清晰，尚风悦却随着崩塌的空间快速化成光点，我只来得及一把抓过湛露辛夷，就看见那人抬着头，面上不曾有惊讶，只是恍然又适意地含笑望来，持扇之手放在身前，微微一欠身，无声一句“再会”——下一秒，空间破裂，背景陡转，碧海青天上方无形的天阶一层一层破碎，我松开手，从天而降的两人稳稳落入莲池之上。

　　“恭喜吾友，”湛露那货悠然望着我的装扮，“这便是术者凝蓝真实的模样？”

　　“是。只这些日来尝试这功体尽失威能不再的感觉，再回归此身却是恍如隔世。”水袖轻挽，顿感灵犀之明澈无与伦比，被屏蔽的灵觉刹那发散开去，这天地间的任何细微波动都逃不过神识所及，清清淡淡的笑却当真是欢欣的，“说来，好友啊，御圣主有这么一份神识留在此之事，悦神圣族该是无人得知？”

　　“不错。”

　　“那便好了，”我叹了口气，“是吾错估……却是不曾与御圣主道谢，若吾回返，定要亲至啸龙居才是。”

　　“无碍，这点吾友倒是不必介意，”湛露辛夷眉目舒缓温和，“御圣主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这份神识落在此处，总会有自行回归的一天，迟些早些已然无碍。况且，灵术师之能，毁天灭地亦是易哉，灵主既出灵界，定会有所限制……吾只是好奇，好友你是如何……”

　　他顿了顿，含笑望来：“原来如此，封印啊。”

　　这腹黑货！我默默望了会天，待这悬念气氛已经足够之后，不负责任地扭头就走：“吾先去十重天阙还回弦月血枯。”

　　“啊，好友你可曾觉得此番到访会是挑衅？”没得到回答也不要紧，某人坦然跟在身后，吟诗般充满优美韵律的声音，轻轻飘飘挑战着旁人的神经极限，“强大又优雅、骄傲又好战的种族，对于你所给予的侮辱，就算无意，亦是伤疤，便是过了百千年，亦不足以忘怀啊。”

　　我停顿了一会儿，温柔地说：“鉴于你之好友还停留在功体复原的喜悦之中，先生你能短暂地闭上你的嘴巴吗？”

　　*

　　我在上天界待了五日。

　　三天封在界灵里放火自虐，一天去御天龙族忽悠找虐，剩下的一天，帮悦神圣族加固祭坛，推延圣族祭的到来。

　　诗意天城是四魌界能源最丰富的地域，光华永耀，繁花开遍。龙族傲啸苍穹，护的是天城千万载繁华，圣族祭五百年一度，祭的是界树之灵，但是，祭祀者无论是血统、身份还是能力都有严格的要求，因而历代能参与这祭典的往往就只有圣族族长而已。于是御圣主不负责任的离开，就产生一个再尴尬不过的局面。

　　上一回祭典是御圣主尚风悦主持，继续五百年华耀，然而又是祭典将近，圣族却缺了个主祀者。上天界两族之一的悦神圣族当然不会迈入缺了个族主便陷入瘫痪的地步，相反，族主的威严自然无可辩驳不错，但在这和平年代起到的作用无非就是锦上添花，这也就是数百年来始终不曾派人找寻御圣主之缘由所在，然而，这次的情况却是让人无比头痛。

　　御圣主下落不明，自然不可能回来参与祭典。下一任被长老众数推选通过的继承者，要继任族主有两个方式，一个是上任族主亲自主持传承仪式，二是上任族主暴毙，继承者直接上任……偏偏无故失踪的御圣主在这世界某个角落活得好好的！

　　最重要的身份问题无法解决，悦神圣族拿不出祀者，于是只能让人帮忙将圣族祭轮空一次。只不过……这太困难太困难实在太困难……尼玛然后我就让人给抓了壮丁。

　　圣族祭轮空，但我的任务就是让圣族祭所产生的效果复制出来。上天界不缺资源，要多少能量有多少，不缺人力，前赴后继提供助力的多得是，不缺禁法，毕竟是界树衍生出来的地域，唯有改变灵子构造另辟蹊径一点，四魌界的术者做不到——或者说，若非灵明界出身的，都做不到。术者专精于灵力，擅长的是自身对于自然力量的感悟与运用，咒法结印反倒是辅助，在祭坛上动点手脚虽然不简单，但于我来说倒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暗暗将悦神圣族诸位长老扭曲狰狞的表情收拢眼底，心想着怪不得这次要借用碧海青天，这群货色竟然那么便宜就松了口，原来还需要俯下高高在上的上天界脊梁，来求我帮忙……我估计着再过不久，圣族总有人要用各种方式杀到苦境，然后用尽各种手段找出他们的老大然后硬拖回来……

　　默默扭开头，虽然蝴蝶了一把，但结果总不会那么如他们意的，苦境若没有极道先生，未来的剧情要缺多少乐趣，所以那些家伙肯定中途就会被天命用任何方式碾成……宇宙垃圾的……吧……

　　离开上天界落入登仙道之后，与湛露辛夷告别。

　　湛露那货悠然笑着对我道：“不再多等等么，吾敢打赌师尹已经得到消息了。”

　　尼玛校长赶过来我还能活着吗？！我！还！能！活！着！吗？！！悦神圣族顺了那么点人情给我就敢“请求”我帮忙筑祭坛，劳纸欠无衣师尹大发了啊！！

　　掩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僵，面上却不显，淡定道：“替吾转告，吾还有要事在身，过后吾……再……亲自拜访……”

　　不等回答，一转身破开虚空就走。要躲这个人，化光都嫌慢啊！

　　直接绕过边境空间传送地带，出现在摩诃堑。

　　可尼玛我一站在两座巨大的雕像之前就被森森地震惊了。

　　碎岛玄舸！王船！破浪而来的是碎岛王驾啊！！

　　大风猎猎，王气冲霄，那人头戴玄铁水晶王冠，身穿镶金幽蓝皇袍，负手高高站在船头，目若沉渊，面貌持稳，气度恢弘，睥睨天下。

　　所以说这是什么阵仗？

　　眼前的光影如漪沦般有瞬间的模糊，而那道光在船头闪逝，只转瞬我身前就出现了另一个人。

　　我怔怔望着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年还镇在王树之中时，所渡过的无数个岁月，那时我梦见王兄站在玄舸之上，大风破浪，威严永恒，而我曾无数次含笑以对。

　　“戢武……”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你……怎会在这里？”

　　好似梦境幻化成现实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那个遥远的幻象就那样站在眼前，静静望着我，骄傲威严，目光沉谧又深邃。

　　——“吾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