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殇[霹雳-戢武王]》长空无双

68、对策

　　妹纸今日一大早便来问寒问暖关怀体贴备至。我木然看着她忙里忙外停不住脚，然后终于挨到时辰送她出门，回过头泡了杯茶莫名其妙地坐在椅子上思考她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今日风大天寒，日头却是正好，我预备着今天应该是会见到玉姐，一边在窗台前避风处晒太阳，一边思考该怎么躲开四魌界暗中势力桩子眼目，哪知从殿门口跨进来的正是碎岛贤王本人的装扮，当下差点没握稳茶杯。

　　玄铁王冠，幽蓝皇袍，以戢武为名的仁王负手而立，面情沉稳，目若深渊，举手投足便是翻云覆雨之霸气，抬眼阖目即有睥睨天下傲骨。

　　我怔了半晌，趁手中杯子还完好无损的时候将它放回到了茶几上，阳光流散着在地面上映照出窗格的形状，收手时便看到指尖之上那带着光晕的浮尘，散发出柔和的光色，我在明处，她在阴影之中，这一眼，便连斥责的话语都说不出口：“你……真是胡闹。”

　　“有么。”她反问。却有恃无恐到连问句的语气都懒得表现出来。

　　我垂下臂，手无声无息掩入袖中，即使被光线照着，冰凉的指尖依然在微微颤抖，却连自己都说不出来此刻这情绪该是什么：“昨夜说得如此清楚，楔子即将抵达碎岛，多方势力均以此为局面展开角逐……这般情状之下，‘戢武王’怎能离开碎岛？更何况，吾……若为王庭知晓，你该如何解释吾之存在？”

　　“王庭不必顾虑！时至今日，吾之威严，孰敢冒犯？”她冷哼一声，眸光却是微微放缓，“吾自知无衣师尹在暗中查探玉辞心之身份，以倾雪剑为源怀疑玉辞心与吾之干系非浅，但究其能力智慧，亦只会得出玉辞心乃吾麾下看重的隐秘势力作为结论。‘她’之来源突兀，消失亦是突兀，而正是因此，吾才该任其沉没于这潭浑水之下以待伺机再出，若无衣师尹查探到真正护你之人是吾，必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之前吾所做布置亦能发挥其真正的效果！”

　　她沉声冷言道完，才轻轻叹息：“你莫担忧，吾自有算计……”

　　我定定地望着她，掩饰般回眸看了眼天际流连的薄阳，怔了怔，偏头时心神还是有好些压抑：“你所背负的已然太多，吾不愿加累于你……吾只是这时空的过客，就算留下的是谜团，亦不重要，不需要你用——王者的威严为吾解释亦或是掩饰什么。”

　　“可若吾要强求呢？”她终于走进这片阳光，绚烂的光色从她金色的发丝渲染到镶金的暗蓝王袍之上，耀眼若斯，“诗意天城的术者留下的传说至今不曾泯灭，为何你想要隐没于历史的洪流，连自此世消失的刹那，吾亦无法亲眼见证？”

　　可……强求，什么呢？

　　是她把难解的问题抛给我，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也是她不负责任地将话题岔开：“莫再多想，随吾去罢。”

　　她伸手揽住我轻架熟路将整个人抱起，身影一闪，便化光而去。

　　*

　　碎岛与慈光交界之摩诃堑，与佛狱交界之婆罗堑，近日来都是四魌界这滩水面下浮沉的各方势力关注的重点。而此时此刻王兄带我由摩诃堑入慈光，纵然慈光之塔一时未曾反应过来来者是何人，但想必在慈光之塔手眼通天的无衣师尹消息亦不会那么不灵通，因而所需把握的，便是这个时间差。

　　我一直觉得王兄这回太过鲁莽。纵然以楔子之行做掩饰，来达成这边的目的，致使有心人想查探亦无从入手不明白真实关联如何，但王兄亲身入慈光总是个大事件，天知道无衣师尹会摆出何种架势来招待王兄……

　　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该对王兄的信心更足量一点，更何况现在又得找寻湛露那货的地盘，一心两用就难免嫌心思不够用了。

　　静水清汀所在之地着实偏僻，其上又有禁制结界层层叠叠将其笼罩，就算我捏着纸鹤查探那相似术法波动，也是半天才找到些蛛丝马迹，看看方位差不多了也不计较准确坐标，直接一支蔷薇飞射过去。

　　仿若清晰听到一记轻脆的破裂声，如同河面上的薄冰碎开的声音，下一秒，那精致的水汀楼榭便出现在眼前，我拉着王兄的手飞快闪进去，回眸就见到碎裂开的结界又变回了原样，渐渐隐没于虚空，而琳琅秀丽的飞檐之下站立的祀者，含笑望来，手中，正捏着我的蔷薇。

　　博带广袖，清逸如风，飘然寂静，宁和自然，衣饰简洁明晰，眉目修长舒缓，气度闲适洒脱，姿情典雅高贵，所谓君子，莫不德仪。

　　“多日未见，吾友气色不差。”湛露辛夷轻笑，流光在瞳眸、额颊便缓缓掠过，极其优美。

　　“好友亦是如此。”

　　他微微欠身，转向另一个人：“这位，便是碎岛贤王……”

　　王兄眸中的讶异一闪而过，紧接着同样欠身回了个礼。“见过湛露先生。”慈光前任祀者隐退的时间太早，但这并不妨碍碎岛之王明了此人所在。虽说是疑惑于两人的相识，却仅仅是瞬间，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请。”

　　小阁之中，碧香尚温，酒香清许，池中黛莲花开正盛。

　　湛露那货盯着王兄的手端详片刻，饶是他都忍不住赞叹：“好神奇的术源之力！”

　　然后他转身奇怪地看着我：“此物名为弦月血枯？它能寄养于戢武王手心，便是因为他身上留着你之术力与气息，既是如此，为何你自己取不出来？”

　　别戳我伤疤！

　　我顿了顿，木然答道：“功体残缺。灵气虽已经充足，术源只恢复五成，无法解开禁制。”

　　湛露点点头，继续问：“若吾没想错，此物没有形体，对术力的渗透又极强，那取出之后，该如何存放？”

　　这倒是个问题……弦月血枯来自于天脊，世上唯有异灵之力能够束缚住它，一旦脱离了王兄身体，鬼才知道它会跑到什么地方去……

　　想了想翻手一弹指，将不远处茶几上的小碟子隔空取过来，手指一抹布下一层特殊符文，然后刺破手掌，打算放点血出来。

　　血液流下的刹那，阁中三面垂帘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开般，猛地向外卷开，无名的气流在此间汇聚，原本便清新无比的空气变得连半点杂质都再没有，我周身甚至凝结起水雾状的灵气。

　　湛露辛夷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其诡异：“自燃？”

　　你才自燃……是灵气太浓稠了，自动与血液分离开结成了凝碧幽火好不好！

　　血放完，掌心的伤口自动愈合，却有两三点不慎溅开，落到地面上便化作了玉衡花绽放开。

　　王兄眸光猛然一紧，盯着那花半天回不了神。

　　而湛露沉默了一会儿，死死地盯着我，直到地上精致的小花因为缺失了灵力渐趋枯萎消散，这才缓缓道：“灵术师？”那表情的意思分明就是别拿他当白痴，身为顶尖术者，只要触摸到最上层的边界，有哪个不晓得灵明界灵术师的？！

　　“吾之化名很多……”望着那货清澈漆黑的瞳眸，我默默把原先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但灵术师确实是本尊。”

　　湛露顿了顿，还算满意地点点头，知晓了关键问题的答案之后，决定过后再询问，伸手捏诀，忽得并指按住王兄的掌心，微型结阵泛着蓝色的荧光重重叠叠压上去，隐隐感觉到一团液态气流在指下挣扎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猛一用力，结阵蓦地迸裂开来，他一反手散去多余的力道，剩余的稳稳打入那团气流之中，被尽数吞没——想必是消化不良，那气流挣扎着无法再消泯下去只能被那两根手指吸了出来，瞬时便丢入了血碟子之中。

　　弦月血枯一泡进我的血液之中便缩小成了一粒珠子的模样，淌来淌去浮浮沉沉。

　　“这便好了？”王兄问道。

　　我点头道：“弦月血枯不生不灭，接下去只需将它还原为玄冥冰焰，淬炼吾之本体便可以了，过后吾会亲自将其送回上天界，碎岛近来事多，你要当心。”

　　“吾知晓了。”闻言王兄的面情总算是有些许放缓，对着某人微微欠身：“那吾先回碎岛，灵术师烦请湛露先生多加照顾。”

　　王者一礼，如何堪当，湛露辛夷马上侧身避过这一礼：“不必，既是吾友，自当该上心的。”

　　送王兄离开，看她身影消失于此间，湛露那厮的微笑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他便……值得？”

　　“她值得。”

　　彼此相对，笑得高深莫测。

　　两人回转阁内继续研究弦月血枯。

　　“不生不灭，也就是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泯灭它？无论变为何种形态，都能恢复原样？”

　　“不错，当年吾是从支撑灵明界的天脊中直接挖取一块力量炼成的此物，因而它能够收拢宇宙间一切能量，除了异灵之力。”

　　“那玄冥冰焰又是何物？”

　　“天脊中随着灵明界开辟自然生出的火种。厉害非常，能燃此世的任何事物，一小撮就能将人燃得神魂俱灭，连空间都会被焚毁变成黑洞。”

　　“……好友你说要将它还原成玄冥冰焰，然后进去淬炼？”

　　“不必担心，吾便是自天脊中而生，全身的功体都是玄冥冰焰炼出来的……只因吾此刻无法回返灵明界，才只能借助弦月血枯的力量。”

　　湛露辛夷无奈道：“术源是比术者的性命更重要之物——你更是灵明界至高无上之主！将这般隐密告诸吾，不要紧么？”

　　“无妨。称你一句好友，不是白叫的。”

　　“可玄冥冰焰既是连空间都能焚烧的力量，那四魌界有哪一处能让你借用来恢复功体？”

　　我蓦地愣住。该死的我居然忘记了这一茬啊！

　　我居然忘了玄冥冰焰从未出过天脊的先例！它连空间都能烧啊，还有什么不能烧？异灵之力……可我现在体内的灵气还没被淬炼过哪来的异灵之力！

　　陷入死循环……

　　湛露辛夷陪着我一起在地上种蘑菇，他给出馊主意：“要不去火宅佛狱？那地方看着碍眼，不如烧了？”

　　你有那么不待见佛狱吗！！

　　我木然答道：“等火宅佛狱都烧干净了，吾还不见得能淬炼完……再怎么说那也是跟吾毫不相干的生灵，若吾能干出这种事，想必下一秒就是业力加身神雷降世为天道所不容……”

　　继续情绪低落。

　　半晌之后湛露辛夷忽然一击掌道：“对了，吾怎能忘了那个地方！”

　　说罢起身一把拉起我，一手将那血碟子揣住，一闪身就出了静水清汀。

　　“去哪？”我只来得及问出这个词。

　　“上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