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殇[霹雳-戢武王]》长空无双

66、忽悠

　　其实若说心虚，多少还是有那么点的。

　　摇光本非四魌界之人，使了不光彩的法子伪造出衡岛遗族身份，接下去坑蒙拐骗明里暗中手段用尽，搅得四魌界翻天覆地，甚至连最后碎岛之王庇佑也在他的算计之中——之后入王庭，居高位，即便再是忠心护主无懈可击，隐瞒真实身份与来意总是不可埋葬的事实。

　　主导者是我。但我没想到摇光的演技太好，口风太紧，闹成这样居然没露出马脚，也没得到机会托盘而出，真正地阐述自己的立场。

　　隐瞒太久就成了欺骗，纵然自认为是好意，可立足于那不可告知的记忆、已经没了基点的剧情的我，也没法辩驳这场欺骗。

　　无法解释，那一声“戢武”，很平静，似乎只是寻常的问候那般。

　　王兄负手站在我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我，面容沉静，瞳眸深邃，这一刻我忽然有种莫名的危险，可许久之后，她仍旧只是那样安静伫立，一动不动。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

　　怔了怔，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按，便要起身，还未站直，身上已然多出了一股力道，王兄终于有动作了——却像是怕我跌倒般，连忙伸手扶住。

　　我抬头望着她。

　　她竟似也在为自己的条件反射而惊讶，注意到我的视线，收起这一份不确定，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直接将我带进怀中：“起风了，回屋里歇着可好？”

　　询问的语气，手上的动作却不似有半点犹豫。我表情未变，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到底哪里不对劲？

　　不去深究她奇妙的借口，却是看出她不愿将话题搁在离开的摇光身上，我轻轻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拦腰抱起，缓步送进了内殿。

　　等等！我有点凌乱……

　　*

　　碎岛王庭，勤政殿。

　　戢武王端坐于王座之上，桌面上井井有条放置着厚厚的政务案卷，朱笔搁在笔床之上，而她只是维持这一个静默的姿态，面情肃穆，气度恢弘。

　　“王！”当生的出现打破了这一片堪默，“武赦尚论在殿外，求见王。”

　　她缓慢抬眸，好似笼着一潭沉渊般的眼睛毫无波动，低低的一个字仿佛涵盖千钧之力：“宣。”

　　当生躬身退下。

　　阖眼抬眸之间，神思陡转。失落的衡岛遗脉，主族特赐的封号，婆罗堑之上初见续弈女时刚烈艳绝的画面……作为一个臣子，她听命尽忠无可挑剔，作为一个强者，傲骨孤高却不失原则，可纵然给予她之实力相应的信任与礼遇，却无法改变她背景来历神秘的事实。

　　以一个王的角度来回顾，太丞之话逆耳却贴合实际，她确实是过于轻信了。可，若是再来一次，当初那机会放在她面前，她还是会不问是非执意这样做！因为，她需要一个理由，一柄长矛，一个可以与杀戮碎岛鄙女陋习宣战的理由，一柄可以直面王树殿令人作呕的森规戒律的长矛，一股可以冲击固有旧世界的强大力量！

　　续弈女的存在，便是为这变革所启发宣言的最好的借口！

　　而结局亦是如她所料。当续弈女被人所接受，她的骄傲她的强大开始在碎岛土壤扎根的时候，民心所向，众意所驱，女性地位的提高、鄙女民风的改变，无一不是因此而起。如今再来探究过往，不免有过河拆桥之感，然而，有些原则，埋藏再久还是非得挖掘出来不可。时间的酝酿只能令疑点更为繁杂，让隐忧更为深沉。

　　当年，续弈女是如何逃脱衡岛的灭族灾祸？是如何成为这样一个实力高强的术者？又为何，在多年之后再回碎岛，却不是为讨取当年之债？

　　戢武王右手缓缓收紧，微蹙的眉角却是松开。她一直在暗中按捺下关于这些疑问的流言，她能控制住好奇心，不代表当真相在咫尺之遥的地步仍放手任其错失。

　　续弈女无故失踪这些时日，她因灵术师之故上诗意天城赴约，又罢了朝会入祭天台取得天枢卷轴，但这并不妨碍她了解手下部署动向。暗卫回禀，续弈女的去向正是摩诃堑，那么便是慈光之塔，对此并无什么怀疑，观此子素日所为，可以说是与佛狱与慈光彻底撕破脸皮，不共戴天之仇，绝无可能化解——也正是因此，孑然一身的续弈女才不曾于立场问题惹得他人非难。然，暗卫再禀，续弈女回了碎岛，却是去往祭祀殿！

　　这一条却是值得思量了！续弈女与湘灵之关系不错，但怎可能不知道今日乃医殿义诊湘灵也该前往？但若是……因为灵术师，她又怎么会与灵术师有所瓜葛？

　　哪知匆匆赶往，却是看到足以令人诧异不止的画面。

　　续弈女不止是与灵术师有关系——而且关系颇深！可一个灵界之主，一个衡岛遗孤，天壤之别的身份为何会有此般纠葛？！

　　收回神思，却是见那艳衣女子已然出现在门口，行进的姿态优雅，恭敬又不失傲气。

　　“参见王！”续弈女躬身行礼。

　　“免礼，”戢武王沉声道，“赐坐。”

　　“谢过王，”但她并未坐下，那话语缓慢得像是每个词都是经过深深的挑拣思虑之后才吐出，“然，摇光此行，是为请罪！”

　　“嗯？”戢武王之面情淡然仿佛对此已有预料，即便是疑问也无多少探究语气，“摇光？”

　　“此乃吾曾唯一认可之真名。”她一翻袖，低头半掩住脸，再回眸时袖卷红光流转过身侧，身上的伪装陡然消散，细眉杏眼，丹唇尖脸，容貌无甚改换，然而身上的装束却并非四魌界之风格，通身气息亦是为术者所特有，与当日灵术师身上极为相似——“这，才是吾之真实面貌！灵明界八荒护法之摇光！”

　　戢武王蓦地起身，背负双手，沉思道：“如此说来，怪不得续弈女之封号已无人得知，你之来历比吾所料想仍要久远！早在衡岛劫难来临前的岁月，你已越境前往灵明界……你既身为一位术者，追随灵术师无可厚非，多年之后回返此界，白云苍狗一切非昨……”

　　趁着那人陷入思索之中，摇光飞快捡起下巴，迅速调整好过于抽搐的面部表情，继续装作一脸木然默认。

　　……好纠结啊！看来王还是不了解术法本质，转化灵力的能力虽然极特殊，但仍逃脱不了灵能范畴。哪知就因为他全面模拟了衡岛全套灵子运行法则，在世人面前却是坐实了他的出身，无论再怎么怀疑他之用意他之来历，这个衡岛身份却当真是深入人心不容置喙……都说得那么直白了居然也能绕到这个份上……

　　难道之后出现的版本，该是他本出身衡岛，因为种种原因追求术法巅峰，然后混到灵明界爬到护法之位，偶有一天思念故土，回来之后发现故岛已灭，怒冲四魌，祸乱三域，最后被王所收服……这脑洞开得简直了！但是莫非真要他托盘而出，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灵明界子民，奉灵主之名潜伏在戢武王身份唯她所用，然后为达成这一目的用了各种手段……包括冒充……还是，算了……吧……就算王能忍住，他也会被祭天双姬跟衡岛元别给撕碎的……活生生撕碎……没准还得去喂狗……

　　反正他也不想离开碎岛，短期内亦很难再回返灵明界，这衡岛身份他还真愿背负上……剩余的就让灵主头痛去吧……未来若是王发现他原来是男的他原来是奉命前来他原来并非出自衡岛……反正灵主总能摆平的……

　　摇光蓦地低头，如墨青丝连着璎珞垂下，把一脸悲催囧字掩在后面，身亦随之跪下一条腿，开始蒙混：“王！灵主乃吾主，吾终生不愿违其所令。然，吾今在杀戮碎岛，奉吾王为尊！吾愿以续弈女之名立誓——永尊王上！永护王威！永守碎岛！惟愿王善待衡岛遗孤！”最后一句话，他一字一顿用力吐出，成功给人以一种误导，他的所有目的就是保存衡岛一脉。

　　再说续弈女之名算什么啊……反正总是胡编乱造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何王树会认可，但这关他什么事……

　　“衡岛之事无需多言，本是王族之过，吾愿担下！”戢武王猛一挥袖，负手背立，声音坚定徐缓却隐含着让人心惊肉跳的深意，“然，反叛之心不可再生！”

　　一个“再”，也就是说不可再犯，但现在的过错，就可以一笔勾销……

　　很好，衡岛元别你的命保住了，放心麦客气，未来我会跟你去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