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殇[霹雳-戢武王]》长空无双

53、辞心

　　玄风回掩，寒雪弥漫，此间独拢一股深邃武息，无情肃杀犹如沉渊压境，透心凉的寒意之中更有蚀骨的悲怆，雪色的发飘拂着苍白的颜，剑身泣血，那样空洞死寂的眸，只一眼就足以慑退苍生。

　　而无衣师尹立于这般强势的剑者身侧，却没有丝毫黯淡之色，依然如同彼时所见，文雅高贵里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无害伪装，只清冽深邃的瞳眸在这纯澈的冰天雪地之中，越发幽深不见底。

　　“在下无衣师尹，敢问姑娘名姓？”震惊之色稍纵即逝，无衣师尹的声音一如往昔，温和谦恭得令人无可挑剔，沉稳风范间却隐隐可见，不解，与，忌惮……

　　“一卷冰雪·玉辞心！”

　　清丽冰冷之声掷地分明，话音消散在风中的刹那，但见长袖微震，风回袂展霜华陡起，自她身上骤然射出霸道劲气，径直打破虚空中压抑着人心神的剑意。似乎顾忌着手边所扶之人，不是分庭抗衡的伟力，却自那般雄浑浓厚的武息中稳稳开辟出一方天地！

　　陌生的女子！惊人的实力！

　　因此人擅闯寂井浮廊，殢无伤本是执剑问杀，却因此女手上所持之剑而一时惊疑，若非认出即鹿之剑……若非认出即鹿之剑！！

　　他却是不耐烦无衣师尹此般问法，只冷声直问：“这剑从何而来？为何在你手上？!”

　　玉辞心本就抑怒于心，直面着无衣师尹的杀意隐隐，连带着对边上这位孤寂剑者亦无好感，闻言一声冷笑：“吾之剑，与你何干？”

　　墨剑暗光浮掠，杀气骤升，骇人气势扑面而来：“道出来历！否则今日此处，便是你埋骨之地！”

　　那丝缕模糊的记忆，带出内心深处被撕裂的画面，疼痛，已是麻木，而那抹如雪的影，伴着飘散漫天的竹花，如雪，如雪的爱恋，侵占了思绪的每一寸神智，每往返一瞬，即是种折磨。

　　那剑意来得如此突兀，玉辞心猝不及防间只来得及将手边之人往怀中一带，却见天枢卷轴自行飞射而出，陡然旋开，轮廓一阵虚幻，如云似雾般忽地散成一幕颜色浅淡的灵子，犹如屏障般笼罩这边。

　　一击之后，又悄然隐退，重化成一道碧光窜入玉辞心袖中，眨眼不见。

　　玉辞心大怒，正待开口——下一秒，一只手忽然扣在她的腕上，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

　　微怔，低头看去，正对上一双幽谧而沉静的眼。

　　“此剑是吾所赠。”

　　这话一出，不单是玉辞心身体骤然僵硬，连带着对面两人都是面露疑色。

　　是她？

　　“术者！”无衣师尹忍不住上前一步，但自那陌生橘色衣衫的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敌意与杀气阻止了他的靠近。

　　“这是即鹿的剑！”殢无伤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直线上升的杀意与怒火至寒，也至烈。

　　那声音却是惯来的轻雅安静，幽淡如水，似乎丝毫未曾被这武息所影响：“此乃雅狄王赠于吾，后又为吾转赠。”

　　“雅狄王”三字出口，便是侵犯到了禁忌，气压的紧迫如泰山压顶，殢无伤剑尖一起，却是被无衣师尹急急拦下。

　　无衣师尹看着我，深邃的眼瞳里一闪而过些许波澜，我竟有那么刹那觉得那转瞬即逝的是凄楚。当年雅狄王与即鹿之事，我是见证了的，乃至之后……无衣师尹所做的种种，我也一清二楚。无衣师尹一直觉得是雅狄王负了即鹿，要说雅狄王把情人的剑转赠于别人，他还真的会信。恨不恨我是他的事，恨雅狄王却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我一直搞不懂，这么一个合该恨我入骨的人，为什么偏要对我如此容忍。

　　大概就是因此，在这样的时刻他才什么都说不出来吧。

　　这地界忽然之间便是如坠九重寒狱，冷得让人难耐，无衣师尹眼神复杂：“她是何人？”

　　我紧紧抓住王姐，为免她沉不住气。沉默了下，才慢慢道：“吾徒。”

　　按捺不住的是殢无伤。

　　墨剑一转，绕开无衣师尹，暴烈的雪花夹着万钧之势骤然袭来，玉辞心顾不上震惊，反手将我挡回身后，倾雪剑一招淹世雪鸿，雪卷为龙，咆哮而起与那巨力相撞，轰然炸开。

　　纵有狐裘掩面，那铺天盖地的雪仍砸得我低咳起来，王姐一听就紧张起来——无衣师尹的声音透过雪色传过来，带着焦急：“殢无伤！”

　　握剑之手被强止住，不愿伤了无衣师尹，雪色剑者的眉目凛然更甚。

　　趁此良机，我急忙道：“师尹之情，凝蓝承了，来日必倾吾之力相报……请恕吾等不能再留，师尹，再会！”

　　无衣师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终究是低低一叹：“术者凝蓝，请了。”

　　“走吧。”

　　叹息中带着些微可见的疲惫，我还未来得及抬头看王姐一眼，就被打横抱起。还愣着呢，玉辞心转身便走，完全视另外两人如若无睹……

　　*

　　“灵术师！”苍白的脸色，就像是会化掉般柔弱到极点的身形，即使用再轻不过的力道拥抱，都恐下一秒就会融化成水消逝无踪——玉辞心低低唤了声，焦急神色溢于形表。

　　“无碍，”我勉强睁开眼睛，睫毛颤了颤，还是觉得支撑的有些吃力，面对那张纯粹关切的脸，总算对丢脸丢到四魌界这个事实有了清楚的认识，想了想，没委屈自己，伸出手环住她的颈项靠了上去，“让吾休息一会……”

　　尼玛文青真不是好物……都不带不给病号面子的……倒是校长的态度太可疑……两林首辅慈光代主的无衣师尹……当初跟我掐死掐活的无衣师尹……他真的不是脑壳抽调了？

　　“你……怎会来此？”我想办法转移话题。

　　反噬的力道对现在的身体来说，承受下来还是有点勉强，若非湛露辛夷的祀术加持，当时只一个照面就能把我轰成碎片。躺在王姐怀里心情苦逼，要知我现在最不想面对的就是她了，装13都装不起来，这让我深刻认识到功体全失的难堪不说，我刚还跟人撒谎说她是我徒弟！

　　“你留下的卷轴引吾来此。”

　　混乱的思绪倒是勉强理清了线索。首先要考虑的就是为什么天枢卷轴会提前解封……摇光？不，不可能，当初我在留下天枢卷轴时特意封印了它的灵力，除了护身一用别无他途，要解封也只有我的力量，摇光的灵力完全不符合……难道是那时我送摇光来四魌界的时候，哪里有力量不慎残留又恰巧为它所吸收才解的封？很有可能……

　　解封之后的天枢卷轴自然对我的气息敏感无比，哪怕是身在慈光之塔。但要追来……原来如此。慈光之塔的界域禁制太过强烈，隔了一界自然是无能为力，但彼时我身在慈光边境的寂井浮廊！那地方不受慈光结界保护，因而被天枢感应到了旧主人我，这才会追来，连带着把王姐也带了来……

　　确实是阴差阳错……对我来说，明明是才离此界没多少日子，却已在这时空的迷障中流失……甚至，我怎么也无法想象到，重逢的今日，会是这样的情景！

　　尼玛至少也等我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了、神棍技能全开再来见你啊王姐！而且王姐请你变成王兄好不好你这样身份问题还没解决却带着女装满四魌跑我看了很心惊胆战啊！

　　“灵术师……？圣灵！”小心翼翼中带了些颤音，不由自主放慢脚步，手轻轻搭了搭我的额头，“你没事吧？”

　　我：“……”我没听错？

　　明明很清楚我并非王树之灵，为什么情急之中还喜欢这么喊我？

　　这么一费解，原本就所残无几的思维又散了不少。艰难地撑起眼皮看了一眼，这回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感觉意识也在远离我：“没事……就……睡一会儿……”

　　把我放到王树里去啊亲！那里灵力足啊！

　　*

　　玉辞心混乱了半天，急得团团转。本想带人去医殿，但忆起符应女之身份，不由迟疑，凭着现在身上的着装，她也根本不敢靠近王庭。

　　片刻后觉察到异样。

　　灵术师在吸收她身上的灵力？是本能？不知为何，忽然就安心了。

　　离开慈光地界，后面追踪之人也都悄无声息离开，于是就近找了家客栈暂作安歇。

　　她根本不敢放手，只能紧紧抱着灵术师，任由她吸收自己身上的灵力。

　　可是怔怔看着怀中之人，僵硬了很久后，仍旧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轻轻的，总觉得用力一点她就会碎了，那是温润真实的触觉。

　　是真实的。这个人是真实的。她回到四魌界了——她回到杀戮碎岛了！

　　灵术师在杀戮碎岛。她在自己身边。

　　可这个人如此虚弱，苍白得就像即将凋谢的梨花。

　　无！衣！师！尹！

　　怒火在胸腔中隐转难耐，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深深触入掌心，一边是杀意汹涌，一边却是茫然，欣喜，揪心，不安，疑惑……

　　“吾是被什么影响了心神……可吾为何，不想违抗呢……”

　　感受到身体中的力量以一种缓慢却清晰的速率消失，她反倒开心起来，感受那抹真实的温度，就仿佛心脏中缺失的某个部位忽然被填补完整，隐隐作疼的鼓胀感叫她甚至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