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殇[霹雳-戢武王]》长空无双

29、精分

　　我在看这一片香雪海。

　　铺天盖地的梅花，漫卷了所有枝桠的鲜红，触目几乎不见任何杂色，铺展如烟云般层层叠叠，美不胜收。馨香四溢，沁人肺腑，该是艳到了极致，才恍惚觉得那色泽竟转成了苍白的纤素，影影绰绰，幽淡寂寥，超脱俗世。

　　香雪海。忘世姑娘的香雪海。

　　世人皆知，属于灵术师的象征，一者为玉衡花，一者为蔷薇。玉衡源自我的血脉，而蔷薇则是我灵力的载体。在术者的眼中，一切拥有生灵之力的事物都该被尊重，而事物的差异以为标志的，就是灵子的不同。

　　就像每一种颜色都蕴含各自的寓意与魔力，花朵也是一样。来到苦境，构建忘世尘寰这个据点地境，彼时却是没想到住处该用何种花饰的。我用术法培育这一片土地，任它自由肆意生长，可我没想到最后绽放出的竟是这样绝艳的梅花。

　　有风拂过我的脸颊，轻柔，虚渺，风中带着无法测量的不确定性。

　　“是吾之心情干扰了你么？”我阖上瞳眸，轻轻说道。

　　云薄风清，花色浓艳。肃杀如剑的男子从我身侧显现身形，银发皂衣，手上擎苍血刃泛着淡薄的凶光。

　　我倚着一支骨里香粗糙古老的枝干，落花拂过青丝，晃动流苏末端所系玲珑石。

　　“你心神不宁，可是吾之动摇所致？”我又轻声问了遍。

　　没有得到回答。七杀面色苍白，嘴唇浅淡，视线茫然而无所定点，身上还笼着薄薄一层湿气，冷得像冰块那般。

　　我偏头端详他的脸，试图找出他面容上隐藏未露的情绪。

　　“你能感觉到的，是不是？在杀戮碎岛，亦或是离开杀戮碎岛，吾心情有所动摇之时，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我缓慢地，近乎于一字一顿说着，“吾不知道那份动摇会带来什么，可为何，先受到影响的，是你？”

　　我伸出手，抚上他的头顶，轻轻划过那顺滑如秘银般的长发：“习武之人最要不得的，该是心魔。可吾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之心魔，便是吾。”

　　七杀蓦地抬起头，瞳孔狠狠一缩，森冷视线射进我眼眸，下一秒，似乎觉得太过鲁莽，又漠然撇开了头：“不是这样。与你无关。”

　　那一贯的淡薄，带着微微的讽刺。我轻轻笑起来：“你之意志，坚如磐石，你之武格，已无破绽，你之武器，世上无物堪匹，七杀阿，你该是吾所遇最适合问询武道巅峰之人，可吾成就了你，亦毁了你。”

　　“没有！”肃冷如寒铁般的声音落下，紧抿的唇角带着固执而坚硬的弧度，他似乎是打算转身走开，可便是抬头看了我那么一眼，似乎望着我唇角那笑有些迷惑，一时僵在原地。

　　我直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拍拍他的肩，感受到掌下忽然僵硬起来的身体，轻轻道：“七杀啊，是吾从炼狱尽头将你带回，是吾亲手将你之神魂放于吾血肉中寄养，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唯你与吾相伴。吾能感受到属于你所有的情绪，正如你也能无差别地感受到吾之心情。没有谁比吾更了解你，你之心魔——吾怎会不知？”多年来我们形影不离，或许也是真真正正的生死相随。

　　“你走不出吾之存在带来的迷障。吾已成了你武道上拦路的巨石，既然是阻碍，总要破开才是”我闭着眼睛，微笑道，“吾已为摇光寻了一条道路。守得云开终见月明，那情毒太深，太重，无药可救，吾只能不动声色等待着那魔障在他心中扎根，一直等待吾能让它开出花结出果之时。可你呢？吾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太聪明，可又比任何人都要傻，正因了解你，所以才知道，对于你，吾无任何办法。”

　　“可后来吾看到你因杀心而起之失控，原来吾心中动摇亦使你之心更容易窥探与勘破了呀。”

　　“吾不哉是什么另你有这样的改变，可吾想，吾是欣喜的。”

　　我眉宇间舒展开的柔缓该是无法言喻的温暖，七杀闭上眼，唇色却是苍白了几分，他想要拒绝，却知道面前的人不容许自己拒绝，“吾很开心啊，孤独的武者。这世界已经为你开辟了舞台，你手中血刃终究是有成就神兵之契机。当你能明白你之名所隐藏的寓意，明白孤独因何存于你武格之中，更或许，有一天你终于能离开吾，这一生，才不算虚妄了啊。”

　　梅似云，云薄海，天色遥接烟色徊。

　　七杀眸中光景，永恒花绽，永恒花谢。

　　*

　　忽悠完手下，引用正反两方面实例充分论证了术法对于武道的重要性，顺带丢上一本灵术师版《术法全解》打发某人去发愤图强，步出香雪海身边无人，顿时神清气爽。

　　走到乱云渡的时候，雪团昂首挺胸稳坐屋前二十丈远，见我过来，喵地一声算作打过招呼了。

　　看里面当真是热闹无比。

　　热、闹、无、比。

　　“一刀葬月！”刀卷风残，霸道劲气催开木块石屑，紫竹所雕嵌细碎荧光石的屋顶瞬间破开一个口子，刀光射出，似要径直劈开穹宇，只闻得声雷阵阵，霹雳破空，即使是我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然有刀风波纹袭面而来。

　　气场与气场的比拼令得风云变幻，地动天惊，竹林瑟舞，青叶狂飞，片片如刀片般锋利透犀，一声低喝夹杂着满腔愤怒：“生死劫禁！”

　　……竟然出大招了！

　　但见黑白气劲翻滚不朽，好似锁结般层层相接环绕，中有森冷寒光卷着冥火，于刀影之间错结虬扎，交戈间属于金属的铮鸣响彻九天，房屋中梁一晃，寒光所及之处，翎花雕木所镌刻的精致莲纹大落窗连着水墨雅图粉身碎骨，惨不忍睹。

　　“哈哈哈哈……”抑怒到极致的低沉笑声带着说不出的阴冷诡秘，“你，成功，惹火我了！啊——流斩三光！！”刀光聚减，气压精缩，似乎所有的光线都在瞬间被黑暗吞没，下一秒，但见刀锋如流光般倏然炸开，光华万千，惊心动魄，噼里啪啦檐下雕栏连着大片敛秀玉茗被糟蹋得一干二净。

　　房屋震了数震，珍贵的青云琉璃暖夜瓦如雨般跌落，蝉衣宫灯碎烂，焰火掩着烟气潺潺流开，好一阵兵刃落在空处的刀风之声，尘埃灰烬中传来文相森冷败坏的声音：“天、地、囚、牢！”

　　终于“轰隆”一声，大地震摇，中柱断裂，整个房屋轰然坍塌，自尘灰中飞出个灰蒙蒙的人影，如电般疾厉而凶猛地“砰”一声砸在我脚边。

　　我默默抬头望去，废墟之上一人漠然而立，发如散墨，衣色朦胧，纤尘不染，恍然仍是翩翩文士，温文尔雅。

　　雪团看完大戏，又是喵地一声，扑入我怀中。

　　一人一猫同样的表情，看到文相微笑着一步步踏近，雪团往我怀中缩了缩。

　　文相微笑地看着地上昏迷的那货，治疗咒术如水般轮流往上丢，确定死不了就拽着某人的衣领，整个人拎起毫不留情随手甩开，在我脚边蹲下，晕染着灵力的手掌拂过我的衣摆，小心翼翼填补罩衣上些微连肉眼都看不间的碎裂。

　　伸出袖子给他，手肘处也有一点点触不及防间被刀风扫到的裂口。

　　“主人，”做完一切之后，文质彬彬的青年优雅地低首，表情笑容之中非常诚恳，“若文相所料不差，此子人格错位，精神分裂甚是严重，偏偏多重人格之间并无主次之分，共存恰当，转换迅速。虽说偶尔……失控，”这两个字似乎格外咬牙切齿，“但理应是可以被控制的——文相从未遇此病症，更无实践机会，主人可否将此人赐予吾？”

　　雪团打了个冷颤。

　　那诚恳实在是太到位了，着实是让人不忍拒绝。我点点头：“留命即可。”

　　潜台词，慢慢玩……在我用到之前麦玩死了就行。

　　“谢主人。”文相如是道。

　　那笑容更加……灿烂了。拎着地上那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衣服的刀者，一路倒拖着离开了乱云渡。

　　我忽然良心发现，以后还是不要用菱纹的鹅卵石来铺路了。

　　*

　　抱着雪团在书房翻情报。

　　雪团甚乖，怕我嫌玄木案太过单调，用爪子染了墨，挨个儿踩梅花印，然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不待我挥手扫过去，飞快地越过灯架，趴在自认为安全的窗台上得意地冲我摇尾巴。

　　默默看了它一眼，从袖中伸出手，掐指一弹，指风扫过，某猫四脚朝天“砰”地摔到了窗外，一声惨叫惊天动地。

　　现在的三狗子完全没用。就如同他的自我介绍曾言：“我是啸日猋，锋，是来去如风的风，开路先锋的锋，原封不动的封。”他的身体里隐藏着三种人格，胆小畏事却纯洁善良的封，冲动好杀但怜爱封的锋和狡猾冷静且一直潜隐的风。这些人格彼此相互共存又混杂，但我所要的，是转世的邪影白帝！

　　御天五龙，皇者天尊皇胤，五龙之首，诗意天城皇太子，来到苦境之后化名醉饮黄龙，戏份还算重要，是牵扯出刀龙跟四魌界旧事等的重要线索，要对付这货得拿他兄弟或者枫岫那个在逃囚犯。

　　统帅碧眼银戎，后名笑剑钝，这货心软又重情，弱点是身边的红颜知己和兄弟，还算好对付。

　　战神紫芒星痕，后名漠刀绝尘，颜不错是我喜欢的样子，而且死死活活的也不容易，既然一直在追寻灭族凶手，倒是可以拿这点入手试着诱拐下。

　　圣将邪影白帝，后名啸日猋，精分五裂症患者，三狗子同志所有的戏份就是让他那随波逐流又无目的的人生牵扯出武林中的众多阴谋和故事，相当于一个导火索……不过已经成功捕捉到了，那一切都该是我说了算了！

　　最后一个是背叛者炽焰赤麟，化名刀无极，天下封刀主席，潜伏与阴谋的推动者，这货段数太高，要想掰倒还需要好好谋划，尼玛最后狗血的改邪归正还是醉饮黄龙性命换来的，不过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还是挺轻松的，计谋不成那便只有合作了，筹码足够想必这货是断不会拒绝……嗯，决定了，这个可以先算计！拖太久我怕打草惊蛇。

　　放下随意列出的表单，随手一抄，把洗了澡顺便找文相干燥顺毛了的雪团搂进怀里。

　　“啊，此境风光正好，要准备看好戏了阿。”

　　我微微一笑，看窗格外香雪海肆意绽放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