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鹊》翩竹

71、第八章、太昊墟（五）

　　两名鸩人倒转背囊，从中爬出两只甲鱼状的怪物——它们只有三只脚，全身漆黑，一双豆绿色的小眼睛阴森森地打量着四周的活物。月亮从云缝中爬出来，地上刹时现出众多的影子，那两只小怪物一见便来了精神，纷纷仰头伸颈向影子喷出了黑沙。
　　“危险！那是蜮！”公输班见状忙提气向后跃出数步，同时呼喊众人急退。但不料黑沙来势凶猛，私下里横飞散落，极不好躲避。一时四下里皆是灵兽中毒的哀嚎声，烈裔也被毒沙射中影子，顿时脚步踉跄，没走几步便跌坐下来。
　　“烈裔！”待沙势少歇，公输班和姜忙上前扶起烈裔，将其拖行至蜮沙射程之外。只见烈裔面色发青，已明显反映出中毒的症状。
　　“不碍事儿，只是暂时没法动弹而已。”烈裔盘膝而坐，提气护住元神封闭部分血脉，以阻止毒气蔓延：“只是，真没想到……鸩人竟还会驯养蜚以外的毒物！”
　　眼前的怪物是另一种其毒无比的妖魔：含沙射影的蜮！相传蜮又名鬼蜮，如其名一般总是鬼鬼祟祟藏在沙砾之中，对来往行人喷吐毒沙伤人。那些被它击中的生物，不久便会烂体而死。哪怕仅仅是击中影子，很快也会毒发身亡。虽然地仙不同于凡人，不至于毒发致死，但在最近几天里，烈裔恐怕是无法自由行动了。
　　刚才的那一阵毒沙过后，被击中身体或影子的灵兽几乎过了半数。四周尽是凄惨的哀声，公输班感觉手心沁出了冷汗：未拖延几时，己方便已折损一半人马，钦邳和鼓尚未出手，若再如此下去，情况很可能会越发对己不利。
　　“哥，能不能把指挥权暂时交给我？”正僵持间，身为妹妹的姜忽然凑近过来，对公输班耳语：“我有办法解决那两只麻烦的王八，只要你想办法帮我支开那两个鸩人就行了。”

　　肆、幻阵
　　与此同时，刘累与那名女子也已进入陵区，土遁钻入墓道。
　　刘累从口中取出力珠，一道红光刹时破开黑暗。眼前出现的是一条笔直狭长的夯土墓道，四下里空空荡荡，没有什么明显的装饰，但也没有大肆破坏的痕迹——秦汉之前的古墓，所出明器一般无法在市场上公开流通。有价无市，自然引不起盗墓者的兴趣。另外，除了无利可图，有关上古坟茔多有灵异的说法也是盗墓贼们所忌惮的。相传灵宝县的夸父冢便是一座神墓，古往今来无人敢动其坟上土石，否则便全家遭殃。据说解放后，曾有位考古专家不信邪，半随意半玩笑地在夸父冢上刮了几铲子，结果第二天胳膊就动不了了。畏于这些民间传说，身为人皇初祖的太昊伏羲，其阴宅也自然是无人敢妄动了。
　　刘累持着力珠，依靠珠光在前面引路。为了防止坟内瘴气袭人，两人皆用龟息法将呼吸频率降至最低。一路走来，笔直的墓道两侧不时出现一整块凹陷的黑暗区域——那是通往殉葬室的岔道。在走过一条岔道时，刘累怔了怔，转头向女子问道：
　　“娘娘……哦，夫人，您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伸手不见五指的殉葬室深处，隐隐传来婴儿哭泣似的声音。
　　“别管它，继续往前走。”女子依然用头巾蒙着脸，从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可是……”刘累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女子的眼神便下意识地住了口，转身继续向前摸索。然而那时断时续的婴孩啼哭声始终在耳边萦绕不绝，在这黑暗的墓穴中，显得分外诡异。
　　没走出几步，刘累忽然感到脚下一沉。低头望去，墓道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只漆黑的小手，正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脚。
　　“啊！”刘累吓得猛一哆嗦，忙取力珠去照——不料这些鬼手却不怕珠光，反而攀着刘累的腿脚向上爬去，紧接着地下又钻出无数的婴儿脸，那些婴儿长着人的上身，可腰腹以下却是蛇躯。隔着衣物，刘累能感觉到鳞片在自己身上挲挲滑动。婴儿哭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娘娘！救命……是轩辕国人……是轩辕国殉葬的鬼魂！”刘累吓得尖叫，双手不断挥舞想要拍掉这些骇人的小鬼。但这些形状可怖的婴儿却不断聚集到脚下，仿佛发现食物的蚂蚁般越来越多。转眼之间刘累已经快被那些小鬼淹没了，其中一个婴儿爬到刘累面前，张开嘴露出两枚毒牙，便要向面门咬来。
　　“别管它们，继续走。”正当刘累不断惨叫之际，忽然感到后颈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那只手不由分说地拖着自己向前走去，竟管自己此刻几乎无法动弹，但被勉强拖行了几步后，他忽而感到浑身一轻——那些婴儿瞬息间竟全都不见了。
　　刘累伸手摸了把脸，原本应该被小鬼咬破的地方，此刻却一滴血都没有。只是耳边仍有隐约的婴儿哭声在回响，刘累心有余悸地向女子问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姑获鸟的叫声，那种鬼鸟的鸣声有蛊惑人心、令人制幻的力量。”女子松开捏着刘累后颈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它害怕你手上的力珠，所以不敢现身，只是躲在远处用鸣声制造幻觉来拖住你……其实用脑子想想就可以破解，这墓是春秋时重修的，怎可能会殉有如此多的轩辕族人？”
　　“夫人教训的是。”刘累不敢争辩，忙持起力珠跟上女子，向墓道深处走去。

　　“飞廉大人，很抱歉，姑获没能困住他们。”
　　“没关系，我们原本就打算放他们进入主墓室，再伺机夺取河图的。现在就按原计划进行，赶快回主墓室布置埋伏吧。”
　　“是！”
　　婴儿哭声消失在狭长幽暗的墓道里，力珠的红光正在视野尽头越行越远。
　　而在地陵之外，另一场较量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