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鹊》翩竹

70、第八章、太昊墟（四）

　　“工巧正神阁下、雨师赤松子阁下，恕婢子来迟了。”房内，新来的少女身穿正红色暗绣团花短旗袍，朝两人恭敬施礼。鲜丽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没有艳俗的感觉，相反，却衬得粉面香腮更加活泼可爱。
　　“姑获小姐，你怎么来了？”公输班喜出望外：“这不正愁人手不够么，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奉姐姐青丘国主涂山氏之命，姑获特率一众族人前来支援。”姑获巧笑倩兮，却忽而神情一变：“不过，姐姐要我带话说：我们来只是为了协助飞廉阁下一臂之力，与陪都无甚干系。”
　　“啊……哈哈，夫人还在介意先前的交恶吗？”公输班不无尴尬地笑笑：“也罢，还是请你代为转达我们对夫人的谢意……姑获小姐，你带来的族人呢？”
　　“在这里。”姑获扬手展开一幅长卷，只见长卷上拓印着 成百上千光怪陆离的妖魔灵兽形象，笔法古朴苍劲，非今世之作能及。
　　“这是九州异怪图，烈裔先生应该有印象吧？”姑获将图呈上，对众人说道：“当年正是烈裔先生帮助姐姐将此图从大禹鼎上拓下，并在每幅图中封印入一种妖魔，只需点睛就可将它们唤出……不过使用完后，还烦请诸位将图复原哟！”
　　“这是当然，多谢夫人盛意。”烈裔收下卷轴，将其小心纳入袖中，对姑获施谢。一旁的公输班与赤松子见状，心中的担忧也略宽解几分。待众人各自落座后，赤松子提议：
　　“那么，就赶紧来制订一下今晚的作战计划吧。”

　　是夜，淮阳郊外，伏羲陵。
　　西风萧瑟，催动浮云狼奔逐月。孤坟外半人高的荒草丛中，公输班、烈裔和姜三人已守侯多时，静观其变。
　　根据计划，众地仙将人手一分为二各自行动——一组由公输班带领，负责在陵墓外拦截应龙堂来人，尽量削弱对手力量；另一队则由赤松子、飞廉及姑获组成，土遁进入陵寝内部，伺机伏击剩下的应龙堂门人，夺回河图。眼下，两队人马已各就各位，万事俱备，只等着那一股“东风”了。
　　“来了。”眼尖的姜忽然发出一声低呼。众人忙收敛气息，拨开荒草探头张望。
　　从鳞次栉比的田埂间，隐隐现出一排黑影。应龙堂抵达的六人倾巢而出，行动迅速、目标明确，丝毫没有畏首畏尾的贼偷样。如此大胆直接的行动方式倒使得公输班吃了一惊。
　　正犹疑间，那六人已行至近前，眼看再不拦截对手便要进入陵区范围，公输班也顾不得许多，大喝一声“站住”便带着烈裔和姜跃出草丛，横在地陵之前。
　　“终于现身了，还在想陪都的乌龟们要藏头露尾到几时呢。”堂主刘累似乎早有准备，完全没有惊惶的意思，只挥了挥手吩咐邪神与两名男性随从：“交给你们了，动作快些。”
　　“欺师灭祖的逆贼！休得猖狂！”刘累嚣张的模样激怒了众地仙，烈裔振袖一挥笔走龙蛇，九州异怪图瞬间化为百千雄兵，将应龙堂众人团团围住，众地仙正欲上前擒拿，忽而一股浓烈的五厉之气迎面袭来，逼得众仙急退。
　　待妖气散去，众人才看清月光下站着两头怪兽——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蛇尾，正喷吐着腥臭的妖气。更为可怖的是，随着它们每走一步，蹄下原本茂盛的荒草刹时枯萎。一些灵兽不知厉害上前攻击，刚一触到妖兽的皮毛便四蹄一软倒下了。
　　“那是……蜚！”姜发出惊呼，转头看向适才从背囊中释放出两头怪兽的男子：“这么说，他们是……”
　　“没错，他们正是能操控蜚兽的‘鸩人’，你们就陪他们慢慢玩着吧。”刘累不无得意地回头讥讽，趁着刚才众人被蜚冲乱的一瞬间。他已护送着那名女子冲出了包围圈，很快消失在陵区之内。
　　所谓的“蜚”，是一种体内含有灾疫之气的剧毒妖魔。传说其行水则竭，触草木则枯，所到之处大疫横行，无人可挡。但蜚兽只有一种天敌，便是一种名为“鸩”的妖鸟。
　　相传鸩鸟专以蜚为食，因此体带剧毒，只须将它的一根羽毛浸入酒或饮水中，就足以致人死命。古人云“饮鸩止渴”，说的便是这个典故。但因为鸩鸟可治蜚。因此阴阳家便将专门驯养蜚作为武器的一族巫民，称为“鸩人”。
　　“鸩人”只限于在族中代代相传。为了抵御蜚所散发的浓烈疫气，鸩人自小就以各种毒药与污秽为食。随着年龄增长，体内毒性越来越强，到成年后便可抵御蜚的妖气，从而开始学习驯养蜚兽为己所用。也正因为如此，鸩人和鸩鸟一样，浑身是毒，用其血所淬刀剑伤人，见血封喉。故而鸩人虽精通医药与疗毒，但一向为名门正道所不齿。
　　借助惨淡的月光，公输班等人看见四周正缓缓升起一阵青雾，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随着雾气蔓延开来。两头蜚周围数步以内的荒草都变了颜色，一些小型灵兽也已受不了毒气侵袭，纷纷退避。包围圈随之也越散越大。
　　正一筹莫展之际，灵兽群中忽然一阵骚动，两只异鸟啸叫着腾飞而起，直取蜚兽。两只鸟儿其一修身长尾，状如野雉；另一只巴掌大小，遍体蜂纹。待看清两只鸟儿的形状，公输班不禁在心中暗叫一声“侥幸”。
　　原来从烈裔的“九州异怪图”中飞出的两只异鸟，形如雉鸡的正是专克蜚的鸩鸟；而另一只名为钦原，和蜚一样，是触草木尽死、扶木则枯的灾厉之鸟。但钦原产自昆仑，听命于天帝守卫帝都，轻易不会出山，与四处流奔散播瘟疫的蜚云泥之别。
　　不多时，只听得几声凄厉的长嚎，两头蜚中的一头已被鸩鸟制服，怕在地上任凭天敌剥皮啄肉，也丝毫不敢动弹；而另一头被钦原啄瞎独眼，痛极难忍，竟调头撒腿狂奔起来。为防止蜚闯入民居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二邪神之一的鼓不得已追了上去，甩出一把骨匕削断瞎蜚四蹄，强令它停了下来。
　　从小驯养作为左膀右臂的蜚兽，转眼便一死一伤，全都失去了战斗力。两鸩人见状痛心疾首，忙怪叫着扑上前驱赶鸩鸟和钦原，将两头蜚化为青烟收回囊中。月亮又被乌云赶上吞没，一片黑暗中只见鸩人四只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众地仙念念有辞。
　　“小心！”囊口中忽然飞出数道黑沙，直射向公输班等众人。站在前面的烈裔见无法退让，索性展开手中空白的“九州异怪图”，挡住劈面而来的黑沙——那天蚕丝所制的绢面，竟然被那黑沙腐蚀出无数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