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七章：鹿回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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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声回头，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中等身材，五官周正。穿戴仪容虽无过人之处，但眉宇间一道清练之气却让人不敢小觑，凭着灵兽的直觉，鎏当下判断此人绝非凡夫俗子，连忙后退一步，撩开男子伸出的手叫道：“滚开！”
“阁下不是人类吧？”男子开门见山的开场白令鎏愈发不知所措：“别担心，我只是普通的修道者而已，才刚刚习得天目，不足以为惧……路过此地时看见阁下灵光恢弘，故一时好奇，冒昧打扰。阁下真影虬曲，应该是神龙之属吧……”
“不用你管！”对方坦率的态度令鎏有些发怵，为了掩饰慌张的心绪，鎏催动全身灵力形成小范围的气场，虚张声势地向对方逼压过去。
“不管你是谁，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别、别……慢动手，我真的无力抵挡阁下一击！”出乎鎏的意料，男子竟被气浪逼得倒退数步，最后脚下一滑，整个人竟趴在地上。为了阻止鎏再一次发起攻击，男子索性坐在地上丢了手提包，掀开衣服里襟，拉出裤兜，对鎏抬手求饶：“您看，我并没有携带任何法器，凭我的本事也藏不了属神……如果，如果您还不信的话，可以绑了我自己检查！”
“……”眼看男子在灵力气浪中摇摇欲坠的模样，鎏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地把灵力收回了一些。男子如获大赦，忙站起身来，正了正衣襟向鎏作揖道：
“在下鹿南柯，自幼喜爱阴阳术数，家中亦祖传一些方技……刚才被阁下的灵光吸引，又见阁下愁眉不展似有难处，所以一时起意上来询问……呃，如有唐突，还望见谅。”
“别阁下长阁下短的，我听着别扭！”话虽如此，可对方谦恭的态度却还是令鎏十分受用：“叫我鎏好了。”
“哦……那么鎏先生……”鹿南柯斟酌了下两人的灵力对比，决定还是用敬语：“您是属神吧？”
“……”谈话气氛刹时又冷了下来，察觉到鎏投来的警惕目光，鹿南柯急忙解释：“别误会，只是猜测而已。您身上人类的气味比较重，不像是长年潜伏在世间的一般灵兽……呃，这么晚了还不回饲主身边，是有任务在身么？”
“……没什么任务，不过是想随便走走。”鎏有些心虚，眼观他处心不在焉地回答。
“这样可不行！身为属神怎么能擅自离开主人身边呢？”完全不理会鎏越来越难看的神色，男子自顾自义正辞严地说教：“属神和饲主之间存在共生关系，妖魔或灵兽与人类或仙真订立誓盟成为属神后，就只以饲主的灵力为食，可以不用再捕杀生物，因此能够减轻孽业，提升灵力。作为交换，属神则必须保护饲主安全，并听从饲主命令。换句话说，从开始汲取灵力那一日开始，属神便自动负担有守护饲主的责任……这是连我这样的门外汉都知道的准则，鎏先生您怎么可以失信？就这样擅离职守，万一就在你离开的时候饲主遭遇危险怎么办？万一……”
“罗嗦！”鎏终于忍无可忍，跳起来打断了对方的絮叨：“我爱怎么着怎么着，再多嘴小心我真的送你去见唐僧！”
鹿南柯识趣地闭了嘴。可是没有人搭话的寂静长夜，却又是漫长地令人感到难捱了。
独自静坐了一会，鎏偶然抬头，却见鹿南柯仍站在附近没走远。鎏犹豫了一下，最终主动招呼道：
“喂，帮我个忙。”
“有何吩咐？”鹿南柯闻言马上凑了过来，完全忘了刚才“见唐僧”的威胁。
“去街对面的快餐店买杯热饮给我，这鬼天气，冷死人了……啊，顺便带一大包薯条和两根玉米棒回来……算了，干脆连宵夜一起解决了吧。再加三个汉堡五个鸡肉卷好了。”
“啊，好的……可是，这钱……”鹿南柯有些寒酸相地摸了摸口袋，站着没动。
“没带钱出来，暂时先寄着，还不快去！”在鎏的咆哮声中，鹿南柯朝着街对面落荒而逃。
一堆食物下肚后，身体暖和了许多。鎏心满意足地抹抹嘴，抬眼注视着鹿南柯道：
“说吧，你可以接近我有什么事？”
“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我从没有见过灵光这样强烈的属神。”鹿南柯被鎏看得有些发毛，诚惶诚恐地回答：“但是……这么大的食物摄入量，您真的是属神么？”
“别打岔！没事哪会花这么大工夫来瞻仰一头上级属神？你分明是在拖延时间！”虽然从对方身上感觉不到有恶意的邪灵，但是鎏还是佯装愠怒，对鹿南柯喝问道：“说！有什么企图！”
“……没有什么企图，但诚如您所言，我是在消磨时间。”鹿南柯闻言垂下头来，幽幽叹息一声：“抱歉，刚才不应该对您这般说教，我没有资格，因为我也是个不敢正视自己责任的男人。”
“怎么回事？”鎏追问，男子脸上的表情不像在演戏。
“事实上，我妻子一年前得了种怪病，一直神志恍惚、动作僵硬，可到哪里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鹿南柯挨着鎏坐下，伸手揉了揉黯沉发黑的眼圈：“为了治好她的病，我们四处求医问药花光了所有积蓄，可是她的症状却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我发誓一定要治好她，可是医药费……医药费就像条吸不饱的蚂蝗一样粘在我们身上！榨干了我的血汗也虚耗了她的精力！现在的她随时随地都会晕倒，连医生都无法保证她还有多少时日……今天加班结束，我忽然感到很绝望，我实在没有勇气回去面对她，面对那个随时可能瓦解的家庭！”
鹿南柯将头埋进双臂之间，肩膀随着压抑的抽噎微微颤抖。鎏看着身旁卑弱的人类男子，不禁有些心酸——是因为同病相怜么？一样是有家却不愿回去的人。
生身为凡夫俗子，即使能窥见鬼神，也一样逃不开生老病死的困扰与命运的捉弄。这个男人有想要尽力守护的东西，可是生活压弯了他的脊梁，剥削了他的勇气，掐灭了他的希望。仙真与灵兽从未介意过的话题，于他们却是无法逾越的天堑。鎏仔细打量了一下鹿南柯的廉价衬衣和手提包，忽然有些懊悔刚才讹诈他一顿宵夜的举动。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七章：鹿回头（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