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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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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个月以来,冯子游一直在寻找良药,试了好多药方,均无果。
曦彦的眼睛看不见,一味的哭,要娘,任是谁也劝不住。
许夫人情急之下都用了中原的老法子,将元容许配给曦彦冲喜,还是起不了任何作用。且不说那几个孩子在家里住了大半年,一个个又是极懂事儿的,现在曦彦又同元容订了亲,他的眼睛要是真的医不好,元容可怎么办?
自打曦彦患病以来,许夫人一直愁眉不展,元容纵不是亲生女儿,却自小把她们带大,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岭表多有十二时虫出没,一旦被它咬伤,只能在潘悟良的道观外顶礼膜拜,肯求施舍,虽与性命无碍,但没有良药就会一辈子视物不见。
冯子游也是一筹莫展,虽然为潘州刺史,岭南又是冯家的地盘,偏偏有人不给面子,那方士潘悟良不但油盐不进,而且神通广大,给他金银财宝他不要,给他重修道观他不肯,上回去抓他,又被他的众多信徒攻讦,人家竟然水遁走了,真拿他没奈何。
“他到底想要什么?夫君身为潘州刺史,那潘悟良竟是不知好歹,再不给方子,就将他抓起来,管他是不是神仙的后人。”拿不出法子,许夫人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应该元容许给曦彦。”
“这叫什么话,又不是曦彦的错。”冯子游不认同妻子的说法,两个孩子他都是极喜欢的,曦彦乖巧可爱,彦英有才学,能把附近有名气的学究都给比下去,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神童。
“天峰也在长安寻找良方,怕是有一线希望呢!好了,不说这些,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先去看看曦彦,再去潘州走上一遭。”走到门外,又转身回来,其实他也知道潘悟良想要什么,“那个姓潘素来厌恶官府中人,不过是想折辱我罢了!要我像其他的求药者一样,跪在道观外求他!给不给全凭他的心情,好则一半、半月,多则三年五载……。”
许夫人怔了一下,这方士未免太过分,“他还真把自己当成神仙后人了!”
冯子游叹息一声,来到孩子们的居住之地,曦彦、承宣均已睡在榻上,女儿元容和素嫣在一旁聊天。千里、彦英都不在,说是随着宋哲远寻找良药去了,可叹他这个潘州刺史都无计可施,人生地不熟悉的异乡人能寻到什么灵丹妙药,既然受人所托,纵使万难也要忠人之事,何况已将元容许配给了曦彦。
“不管他要什么,我照办就是。”冯子游返回寝室,下定决心对妻子说。
许夫人点头默许,只当为了元容。
夫妻俩商量了片刻,冯子游便让人准备车马,要返回潘州与那方士再次周旋,临走又让人把千里寻来,要好好叮嘱一番才放心。随后,千里返回了庄园,身后跟着两个小女孩子,莫约八、九的年纪,衣着极为寒酸,想来是附近的村民。
“冯伯伯,您找我?”李千里仍是一脸忧虑,打听了好多人,还是找不到医治曦彦眼睛的法子。
小小人儿却带着与其年纪不一致的愁绪,让冯子游更为怜惜,抚着他的脑袋道:“又在担心弟弟吗?冯伯伯忘了跟你说,已经寻到了灵丹妙药,只是需要些时日,曦彦的眼睛便可全愈了。”
“真的?”李千里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冯伯伯轻飘飘一句话,曦彦就有救了,何况冯伯伯一向言而有信,他的形象一直是伟岸的。
“当然是真的,以后曦彦的事儿就交给冯伯伯,你们只要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下便可。”冯子游安慰了千里,目光一转,打量起了两个小女孩子,“不知她们是……。”
“噢!她们是姐妹俩,姐姐叫金莞儿,妹妹叫金香儿,是先前在香树林子里遇到的,她们俩都在香树林子里做活儿。”李千里赶紧介绍,弟弟的病有了着落,难得绽露笑颜,“正有一事要同冯伯伯说呢!就是关于香树林子的,也是认识了金家姐妹才知道,原来这里的莞香是个稀罕物儿,经海上都买到了南海诸国。现今那处香树林子的主人去世了,儿子又不争气,每每想要把林子盘出去换现钱,我就想着要宋伯伯把林子买过来,日后也不为生计发愁。”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冯子游点头而笑,原来这小子另有想法,把日后都盘算好了,看来不打算长期依靠冯伯伯了,问道:“香树林子可是要大价钱的?”
“冯伯伯放心,来时也带了些身外之物,勉勉强强能买下那处林子。”此事,李千里计划好些日子,可以说是成竹在胸,先前因为弟弟的病才耽搁下来,现在曦彦有救了,正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
千里之外的长安却比不得岭南,已经进入了初冬季节,天气骤冷,万物萧索。
紫云阁的奇花异草也在严霜寒风中萎靡,早已不见了从前的莺歌燕舞之景。
萧可自昨晚就有了生产的迹象,两个女医紧守着她,寸步不敢离。天不亮,便平安诞下了一子,眉儿看着那小小的人儿,怎么也不敢抱,还是让谢氏抱了放在萧可的身边。
“他这么小啊!”眉儿拭着她额头上的汗水,那么一番折腾,定是很累了,可就是忍不住想和她说话,“炉子上煨着鸡汤呢!要不要喝一些?”
萧可没有理会她,只是侧着脑袋看着刚刚出生的孩子,若是三郎地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情不自禁眼泪便掉了下来。
“娘子,你可不能哭呀!是要落下病根儿的。”谢氏忙相劝,她今年有三十来岁,为籍没掖庭的官婢,育有一女刚刚夭亡不久,被王伏胜寻来充作了乳母。
“姐姐,你要好生歇息才是,孩子就交给乳母看顾着。”眉儿好说歹说,总算劝她用了小半碗鸡汤。
疲累之极的缘故,这一觉睡得格外很沉,梦里是一片海隅,海隅之处有青山,青山脚下是画中冯子游的庄园,有高大的荔枝树,有环绕的小溪,孩子们在院子里学习拳脚,在灯火下识文断字,在溪水边尽情的玩耍,一个个大汗淋漓,笑逐颜开。
很久没有做过好梦了,自永徽三年的冬天起。
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侧目一望,孩子在她身边睡着,襁褓里只露着小小的一张脸,呼吸很是平和。
“姐姐,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治见她醒来便坐在了榻边,他是抽了个空来此看望的,一如往常装束,紫褶,白袴,配珠宝钿带,“孩子取名字了吗?要不朕来取,曦彦的名字就是朕取的。”
话一出口自觉失言,她日日盼曦彦而不得,怎么又提起了曦彦。
半晌,萧可才开了口,“取了,叫做英华。”
“英华,这是个好名字啊!”再次打量着英华,越看越喜欢,“你放心,朕会好好照顾你们的!朕都想好了,等英华长后,不会让他去那么远,就封在商洛之地,离我们也近些!”
萧可听着有些不对劲儿,“什么商洛之地?”
“英华长大后的封地呀!你也不想他去很远的地方吧!”李治一脸和煦的笑,有着自己的打算,“你放心,自来母凭子贵,不管你从前犯了多大的过错,只要有了这个孩子,什么样的封号朕都可以给你。”
萧可终于听明白了,一如的面无表情,“你的意思是认为英华是你的孩子?”
”难道不是吗?”对此事,李治深信不疑,“他当然是朕的孩子,朕都问过天峰了!那几个月,你那里被右骁卫围的如铜墙铁壁一般,除了朕和慕容家父子,你没有见过任何男人。”
萧可戚然一笑,反问道:“难道右骁卫里全是女人?”
“你又不是那种人。”李治仍瞅着英华,自是不理会她的话。
萧可不想跟他磨姑下去了,索性据实相告,“英华不是你的孩子,你不用费心考虑什么封号、封地!”
“又开玩笑!”李治哪里肯信,有天峰言之凿凿为证。
萧可很郑重道:“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英华不是你的孩子,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看她的神情不像是玩笑话,再看看英华,李治又狐疑起来,“那他是谁的孩子?”
萧可不假辞色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寝室的氛围突然凝滞,再看她的表情竟是毫不在意,想想这几个月来对她无微不至关怀,终是白费了。
“你说,英华到底是谁的孩子?”
萧可自是不肯说出来,否则就担了‘罪人’之子之名,落得和仁儿、曦彦一样的下场。
李治目不转睛望着她,失落、愤怒一起涌上心头,就手拽了她起身,“说,英华是谁的孩子?”
萧可的两个胳膊被他掐的很疼,挣又挣不脱,针锋相对道:“你能逼我、胁迫我做那些事,别人就不会吗?你以为我是什么贞洁烈女,会以死明志。”
“朕何时逼你了?何时胁迫你了?”李治一肚子委屈,对她再好她也看不到罢了。
“你居然忘得挺快,蘅芷阁,你对我做了什么?”蘅芷阁这三个字,萧可实在不想提起,那一夜就像恶梦一样挥之不去。
李治哑口无言,吱唔道:“朕喜欢你,你也同意了……”
萧可反手将他推开,这种无耻之语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朕现在不跟你说这些!朕只问你英华是谁的孩子?”差儿又给她转移了话题。
萧可凄然一笑,“我怎么知道,右骁卫里那么多男人!”
听此话,李治勃然大怒,被她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