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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雨夜,长安

      萧可辗转反侧,迷蒙中推着身边的人,“三郎,是不是下雨了?”

      雨声急促,而未有人回应。骤然惊醒,空空如也,一场梦罢了。

      孤灯彻夜长明,四周皆是帏幔,密不透风,空气都要凝滞住。

      披衣而起,脑袋像裂开了一样疼,那疼痛一阵阵的加重,压迫着她的每一条神经。

      往事历历在目,人生能有几个十三年,从误入杏园始,一切都是上天捉弄,本是无依孤女,一朝飞上枝头,如今陷入绝境。

      窗外雨声不绝的漫漫长夜,更显天人永隔、骨肉分离的凄凉。展开慕容天峰送来的画卷,聊慰千疮百孔之心。这画卷是从三千里之外的南海县寄来的,是冯子游的夫人亲手所画,画的是千里、曦彦在那里生活的情形。

      千里是个极顽皮的孩子,总是桀骜不驯,鹿皮靴,青绿色的小袍,发束总角,手里拿着一只小弓。以前,他把老师的胡子烧着,和坊间小无赖打架,一个经常惹事生非的孩子。相比千里,曦彦是个安安分分的孩子,总粘着父母撒娇,缠着哥哥玩耍。

      看着那画卷,禁不住泪流满面,亲生骨肉远在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无时无刻揪着她的心。

      昱日,雨停驻,一如的晴空万里,虽是夏末,仍是炎热湿闷的天气。

      萧可坐在廊下,吹着那并不凉爽的风,一直对着摊开的画卷发呆。

      慕容天峰自花遮柳影处而来,行走如风,气宇不凡,威风凛凛。

      “表妹,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还等着给冯子游夫妇答复呢!”

      他说得正是彦英、曦彦与冯子游两女订婚之事,彦英是元如娴生的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曦彦今年才六岁,就要定亲?

      慕容天峰又道:“冯子游夫妇把他们当亲生儿子相待,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萧可仍做不了决定,对冯子游一家一无所知,如何能与之定亲?

      慕容天峰指着她手里的画卷,“他们跟冯子游的两个女儿相处的有多好?你看不到吗?”

      看着画中孩子们在河边捕鱼的情形,萧可迟迟下不了决心。冯家世代称霸岭南,为什么会选择曦彦和彦英这样流徒的 ‘罪人’为婿?

      “元夫人我已经见过了,她说一切由你做主,托你看顾彦英。”慕容天峰不明白她在纠结什么?

      “托我看顾彦英!”萧可戚然一笑,元如娴可真会打算,本想讥讽两句,可同时又想到三郎交待的话,一时又心软了,“我想等他们回到长安……。”

      “回长安,你是不是异想天开?”一句话没说完,就给慕容天峰打断了。

      是啊!他说的很对,哪年哪月他们才能回到长安?如今不是正需要冯子游的庇护吗?看来这婚书是非签不可了。

      见她如此模样,慕容天峰实在不敢把曦彦被毒虫咬伤一事说出来,且已在长安寻问了许多有名的大夫,均不懂得什么十二时虫,那孩子能不能过这一关,只能听天由命。

      无奈之下,萧可让眉儿准备笔墨,签了婚书,沉吟着并未放下笔,对慕容天峰道:“婳儿好吗?”

      “好!”慕容天峰点头。

      “你在十二卫当值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

      “从前你做的那些事,雉奴不知道吧?”萧可抬眼相望。

      慕容天峰自然明白她所指,“除非你抖出来!”

      “我为什么要抖出来?”萧可的声音柔柔哑哑的,没有半分力道。

      “不提这些也罢。”慕容天峰又想起什么,对她说:“婵娟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她与元夫人及娉婷搬到另一处去了,这期间元夫人一直在照顾她。”

      “多谢。”除了这两个字,萧可实在找不到感激之语。

      送走慕容天峰,萧可让眉儿收了画卷,叮嘱她放在自己的枕边。这时,腹中的孩子又踢了她一下,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支撑起身子,整个人颤巍巍,风一吹就要倒的要样子。她已经有七个多月的身孕了,除了崔太医每日来诊脉,还有两个女医随身照料,衣食药铒一应俱全。

      正要返回屋子,慕容天峰又折返回来,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月白色的衣裙,莫约三、四岁的样子,圆圆小脸,一又大眼睛。

      萧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女儿,去岁冬婳儿高烧不止,当时府里缺医少药,万般无奈之下才托付给了天峰抱去医治,看如今的情形,病应该早就好了,三步并作两步忙把婳儿抱在了怀里。

      婳儿刚刚反应过来,看到是母亲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搂着她的脖子,“阿娘,你去哪里了?怎么不要婳儿了?”

      “阿娘没有不要你呀!”抱着婳儿,萧可泪流满面,千盼万盼才盼来了与女儿相见,顾不得向慕容天峰道谢,好好把她看了看,半年多不见,模样没变,还胖了些,看来天峰一家人把她照顾的很好。

      婳儿年纪太小,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泪眼蒙蒙看着母亲,“阿娘,耶耶呢?还有哥哥和姐姐,婳儿想他们?”

      萧可失声哽咽,女儿的话她无法回答,说了她也听不懂,只能先把她抱回屋子里哄着。

      看到此一幕,慕容天峰也是良久叹息,之后才转身而去。

      月上枝头,灯火幽暗。

      萧可好不容易把才婳儿哄睡着了,可女儿的小手还紧紧攥她的手指,生怕母亲突然又不见了似的。整整一天几乎都在哄劝她,她一直在追问耶耶、哥哥和姐姐去了哪儿?只能骗她说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

      婳儿沉沉睡着之后,小手终于松开了,萧可忍不住想哭,又怕惊醒女儿,只能躲在回廊里。虽是夏夜,风却凉,一盏宫灯孤寂的飘摇着,时时刻刻都会熄灭样子,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龙涎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李治穿一件暗花掐金边的常服走过来,刚才还是心情大好,瞬间又转为担忧,“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夜里凉,你的身子又弱,朕扶你回去吧!”

      萧可自是不用他扶,“婳儿刚刚睡着,我不想吵醒她。”

      听她如此说,李治面带笑意道:“朕知道你思念婳儿,所以才吩咐天峰把她抱来住几天!”

      果然是住几天,婳儿不可能长长久久的留下来,这里毕竟不安全。

      她的神情又落寞下来,李治忙安慰道:“以后你想婳儿了,朕让天峰把她抱来就是。哦!朕听天峰起了曦彦的婚事,定下来了吧?”

      萧可一言不发,只是靠着绘彩的廊柱发呆。

      李治嘘寒问暖,可她仍是神色淡薄,仿佛对着一个陌生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说的事儿,朕不是已经办好了,等你身子好一些,可以让天峰带你去高阳之原。”

      听到高阳之原,萧可就觉得心口疼,然后那疼痛顺着每一条神迅速传到四肢百骸,像有人拿着刀子一片片剜着她的肉。她从不敢想象高阳之原的葬地是什么样子,她也不愿意相信三郎就这么轻易地离开她,午夜梦回总能在人海里寻到他一样。

      李治戳到了她的伤心处,欲言又止,想问她的话,一直开不了口,可不问又悬在心里放不下,“到现在你还不相信吗?朕从来没有想过要置三哥于死地!。”

      “我相不相信与你而言很重要?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人死还能复生吗?”萧可默默流泪,夜风卷着她的衣袂。

      ”当然重要!朕一心想救你,想救三哥,可朕无能为力!是国舅逼着朕,非要朕下旨赐他一死不可。”李治自是要把此事说清楚,”你知道……朕对你的心意!当然要说个清楚明白。”

      “心意?什么心意?”萧可转头看着他,想到从前种种,总觉得有一股沉甸甸的东西压在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这就是你对我的心意?眼睁睁看着我落到如此境地!对,就像你说的,三郎的死跟你无关,可是你就忍心看着长孙无忌如此待我!是,他是恨三郎,可我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李治无言以对,更无法回答她的话,上前扶住了她道:“以后……以后……。”

      “我不要以后,就要现在。”萧可反手抓住了他,要不是碍于婳儿,她已经失控了,将几个月来承受的种种一并发泄出来,“我现在就要他死。”

      李治吓了一跳,国舅虽是气焰熏天,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啊!何况是国舅一手把他扶上太极殿宝座的。

      “你不肯?”萧可算是看透了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巴不得长孙无忌替你出手呢?你心里其实也恨三郎对吗?”

      “朕没有。”被她无缘无故的质问,李治自是不肯承认,“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他可是国舅呀!跟着先帝三十余年,权倾朝野,党羽遍布天下!连朕这个皇帝都是一手促成的,你要朕拿他怎么办?”

      夜风吹乱萧可的发丝零乱,更显得她瘦骨嶙峋,只身扶着廊柱起身,再不想同他多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朕很窝囊?”李治望着她的背影,自是不忍心,毕竟她从前是那么光华灿烂的一个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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