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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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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大三的时候。
那时她去了一家极有名的公司实习,HR将她放在了总裁办,其实也就是做做打杂的工作。泡茶,复印,整理分发报纸杂志,那时她并不在乎做的事多么鸡毛蒜皮——要知道,自己是在永清工作!这笔实习经验在简历上添上去,足足胜过大叠奖状和证书了。
桑子矜显然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她就会遇到这样的难题。
说起来,真让人觉得措手不及,又难堪——她去复印室,明明是很好操作的一台机器,她摁了数下,就再也不动了。
子矜一个人捣鼓了半天,毫无用处。她左右环顾了一下,有些沮丧的想,或许自己应该回到秘书室,告诉老大,自己复印无能……还把复印机弄坏了。
做足了心理建设,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个年轻人进来,看到子矜,愣了愣,旋即微笑起来,露出整齐漂亮的牙齿:“你好。”
子矜愁眉苦脸的对他笑了笑:“你好。”
年轻人看看她手中的资料,十分礼貌的说:“你用完了么?”
子矜更加不好意思:“我……这个……坏了。我去找人修。”
年轻人的眉眼灿烂如骄阳,笑起来的时候却极温柔,他简单的将衬衣的袖子卷起至肘间:“我来看看。”
子矜退在一旁,满怀期待:“可以吗?”
他俯身打开机器,轻描淡写的说:“试试吧。”
一边修理机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你叫什么?新来的么?以前没见过你。”
“桑子矜。”子矜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是新来的实习生。”
“还是学生?”他不经意间挑挑眉梢,余光看到她一脸紧张的表情,觉得很可爱。
“大四。”
“以后打算做行政,还是文秘?”他问,“学这个的?”
“我学自然地理。”子矜顺口回答,“还没想好做什么呢。”
“自然地理?”他低低重复一遍,回过头,似有似无的,深深注视了她一眼。
子矜并没有多想,只是紧张的问:“怎么样了?”
机器内部响起了运作正常的声音,子矜差点没欢呼起来,年轻人微笑着看着她一脸的雀跃,轻松的说:“好了。”
“给,纸巾。”子矜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摸出纸巾包,“谢谢你。”
“以后是同事,不用客气。”他的手指修长,阳光细碎的落在俊秀的眉眼间,说不出的好看。
“哎,那位先生——”子矜急急忙忙的叫住他,“你叫什么?”
他的背影挺拔,回头望向她的时候,那目光……就像是家中的长辈那样,让子矜觉得温暖而熟悉。
“Leo。以后会常常见面的。”
子矜下班的时候,恰好看到Leo走在自己前边。她看看周围下班的人流,踌躇了一下,下定决心要叫他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
这样也好……子矜张望了一下,快步走向街口的地铁站。
“嗨!”有人叫住她,“桑子矜?”
子矜停下脚步,现在,他在自己的视线中更加清晰,逆着夕阳,这个年轻人身形挺拔修长,笑容浅浅的,温和一如此刻的微风。
她的目光在他的条纹衬衣上顿了顿,才笑了笑:“嗨。”
“回学校?”他同她并肩走向地铁闸口,自然而然的问。
“你……坐地铁吗?”子矜惊讶的停下脚步,“我是说,地铁。”
“怎么了?”
“没什么。”子矜欲言又止。
他们并肩走到闸口的地方,他察觉出子矜的脸色有些奇怪,到底还是问:“你怎么了?”
“萧总,您……也需要坐地铁吗?”子矜忍不住了,噼里啪啦的说,“我以为像您这样的级别,都是有专车的啊!”
夕阳似乎有一片落下来,浅浅的沾在他的脸上,“萧总”终于露出尴尬的神情,他轻轻咳嗽一声,仿佛很镇定的说:“你见过我了?”
“没有。”子矜笑得眉梢眼角都像是新月一般,狡黠的说,“可是你的那间衬衣,是我送去干洗的。”
他恍然大悟,中午的时候他将弄脏的衬衣交给了秘书,大概最后跑腿的活落在了她身上。小丫头大概在拿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不过看起来,她也没有因此而对自己“另眼相看”,这让他觉得很舒服,于是Leo在人流中向她伸出手:“萧致远,很高兴认识你,子矜。”
彼时那个温和英俊的年轻人,如今依旧在自己身边。他变得更加内敛深沉,她再也看不透他,也回不到那段时光。
车子在城郊的庄园门口停下,萧致远停了车,同子矜一道走出车库。
萧致远出身名门,萧氏实业最早可追溯到清末的洋务运动。萧致远的父亲萧克更是将业务扩展至地产、服务乃至传媒领域,隐然华商领袖。萧克曾经有过两段婚姻,第一任妻子生下了大儿子萧平正与二儿子萧明安,至于小儿子萧致远,则是老来得子。两任妻子都是病逝,如今老爷子也逐渐淡出家族产业,三个儿子分管萧氏不同的领域。
萧致远在三兄弟中年纪最小,却是最沉稳低调的。三年前,老头子一度病危,外界纷纷传说他选定了萧致远作为萧氏的接班人,然而出乎意料的,老头最终只是将旗下的传媒集团交给了小儿子。这个决定以及老人最后的康复,都让这个家族回复到了表面的平静。
子矜就是那个时候嫁进了萧家。老爷子倒是一视同仁,房产、珠宝并不少她的份,对乐乐也是疼爱有加。只是出于萧致远和子矜自己的意愿,婚礼办得极其低调保密。在这之前,萧平正与萧明安的婚礼无一不被称为“世纪婚礼”,甚至老爷子有一次都开玩笑的问子矜“有没有不满”。子矜却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我不习惯那样。”
她的确不习惯那样,两个嫂嫂都是出身豪门,与萧家门当户对,自小便习惯了被人瞩目。而她只是普通人,不需要那样大张旗鼓。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两位嫂子,多少有些轻视子矜。
同往常一样,子矜挽着萧致远的手臂,形容亲昵的一起走进大厅,就听到老爷子大声问:“乐乐呢?”
老头已经满头银发了,精神却极好,如今不大管事了,就弄弄花草,逗逗鸟,也享受绕膝之乐。萧平正和萧明安各有一个儿子,时常跟在爷爷身边;只有乐乐,萧致远很少将她送到这里来。
子矜笑着解释:“乐乐昨天吃坏肚子了,在家里休息。等好一些了,再让她来看您。”
老爷子皱了皱眉:“我这孙女,半年都难看到一次。”
萧致远不经意间皱了皱眉,显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只是淡淡的对两个哥哥打了招呼,便替子矜拉开一张椅子,示意子矜坐下来。
家宴无非就是这样,聊聊公司的状况,两位嫂子都妙语连珠,气氛也绝不冷场,而子矜很少插话,只是低头吃饭,偶尔附和一下,一个多小时便过去了。
吃晚饭,老爷子照例会叫三个儿子一起到书房里去谈公事。客厅里只剩下子矜和大嫂宁菲、二嫂陆清。
即便她十分低调,另外两人却从来不会放过她。子矜侧身去拿杯子的时候,宁菲一眼就看到了她膝盖上的淤青。
“膝盖怎么了?”她拿了块水果,慢条斯理的说,“碰伤了?”
子矜笑了笑:“没什么,照顾乐乐的时候撞了一下。”
“怎么不让阿姨做?”宁菲有些大惊小怪的说。
子矜轻描淡写的说:“都是些小事。”
陆清忽然插进话来,明显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口气:“看起来可不像是撞的……子矜,你别不好意思,是不是老三他……”
子矜唇角保持着淡淡的弧度:“和致远有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是老三?”宁菲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老三现在……很少回家吧——那天我和朋友在做SPA,很晚了还碰到他和……别人在一起。”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大家心知肚明的语气,似乎是存心在让子矜难堪。子矜喝了口茶,一言不发,似乎她们在说旁人的事。
“对了,乐乐快去幼儿园了吧?你呢,打算做些什么?”宁菲带了几分关切,几分炫耀,“要不要来我的基金会帮忙?女人哪,总要独立一点好。”
子矜还没有回答,身后却响起了萧致远的声音,礼貌而冰冷:“多谢大嫂好意了。子矜马上会去我的公司做事。”
他走到子矜身边,对她伸出手:“走吧。”
子矜顺从的站起来,与他十指交扣。
夫妻两人离开之前,萧致远又回头,轻描淡写的说:“大嫂,你知道上个星期,我帮大哥压下了多少娱乐头条么?”
宁菲的脸色唰的变白了。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十有八九他又去和小明星嫩模们鬼混被偷拍了。萧致远显然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并用这样一种令人难堪的方式替子矜出气。
最后是子矜打破了沉默:“大嫂二嫂,乐乐还在生病,我们先走了。”
宁菲勉强笑了笑,强撑着对陆清说:“老三什么都好,就是爱面子。当初要不是为了女儿,他怎么会愿意娶她?”
就在门厅玄关,萧致远忽然停下脚步,在子矜耳边说了什么。子矜便推开他,脸色似嗔似恼。陆清看着他们,似笑非笑的说:“我看不一定,他们感情很好啊。”
宁菲脸色铁青,微微咬了牙,一言不发的将头转开了。
事实上,靠在一起、近的像是在亲吻的两人之间,却是剑拔弩张。
萧致远的脸色极差:“桑子矜,别人欺负你,说得再难听,你都这么听着?”
子矜微微皱了皱眉,讽刺的笑了笑:“你生什么气?难道大嫂说错了么?还是你觉得,这样会让你颜面扫地?”
他的眼睛眯起来,黑眸愈发深邃,似乎在强自克制着什么。
子矜却恍若不察,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大嫂二嫂正盯着自己。一时间笑靥如花,她踮起脚尖,出其不意的在他薄唇上触了触。
那种很淡很淡的香味,像是牛奶,又像是花露,刹那间触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萧致远一怔间,她的声音仿佛柔软的藤条,不依不饶的缠绕过来:“可是有件事你要弄明白——每次来这里吃饭,最难忍受的并不是大嫂二嫂讽刺我;而是要和你在一起,呆整整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