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无处可逃

3、03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药酒的味道，子矜却懒得起身去收拾。她靠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乐乐还在萧致远的房间，小丫头要是半夜里醒过来，看见房间里漆黑黑的一片一定会大哭。于是她起身，打算将女儿抱回自己这里。
　　客厅里静悄悄的，灯已经全关了。她一瘸一拐的绕到房子的另一端，却听见房间里隐隐约约的对话。
　　乐乐含糊不清、很不满的声音：“爸爸……你把我吵醒了。”
　　萧致远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乐乐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他……还没走么？子矜怔了怔，在原地站了许久，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至少……他对乐乐，总算是尽到了父亲的责任吧。
　　这个晚上，她躺在床上，快天亮了才浅浅的睡着。
　　梦里始终是血淋淋的那一幕，她一转身，萧致远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用冷酷的声音说：“子矜，你没有选择了。”
　　她惊恐的后退，远处却有婴儿的啼哭声，嫩嫩的，她……真的已经没有选择了。

　　子矜惊醒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精疲力竭的看了一眼电子钟，几乎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她忍不住苦笑，反正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准备早餐。
　　萧致远的房间并没有锁门，子矜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床上一大一小两个人睡得正熟。乐乐趴在萧致远的胸口，流了一大滩口水，将他的前襟都沾湿了。而萧致远睡在床上，四肢伸展开，那个姿势却十分僵硬，子矜猜……是因为怕压到乐乐的缘故。
　　她俯下身，轻轻将乐乐抱起来。小丫头咋了咋嘴巴，翻个身依旧睡着了。萧致远却警醒了。
　　他的嗓音却带着晨起的慵懒和沙哑：“子矜……”
　　子矜抱着女儿，对他笑了笑：“今天周一，公司不是开会么？”
　　他的目光渐渐清明，视线中子矜的身形纤细清晰，表情礼貌而疏离，他想起昨晚她拼命挣扎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怔忡。
　　“早餐准备好了。你起来吧。”
　　“桑子矜，比起昨晚你恨我的样子，我更讨厌你现在这样。”不知为什么，他连一眼都不愿再看着她，冷冷的说，“不用准备了，我马上就走，”

　　“林阿姨，我先出去一下。一会儿乐乐醒了你记得给她吃些东西。”子矜站在厨房门口探了探头，关照阿姨。
　　“哎呦，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啊？”林阿姨洗了洗手，笑眯眯的问。
　　“我有个工作面试。”子矜简单的说，“午饭不回来了。”
　　“太太……你要去工作么？”林阿姨有些怀疑。
　　林阿姨在这个家里照顾她和乐乐已经三年了，子矜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或许在她看来，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出去工作吧？尽管自己和萧致远的关系这样难堪……可他从未曾在生活上亏待这个“家”，每个月月初打到自己账户上的家用比她以前一整年的收入还要多。
　　“过段时间乐乐就可以去幼儿园了，我当然要工作啊。”子矜笑了笑，“阿姨，我走了。”
　　“我去叫司机……”
　　子矜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
　　其实也不过是一份很普通的文员工作，和子矜之前的工作相比，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她坐在HR办公室外的沙发上等着面试，包里放着简历，穿得规规矩矩——仿佛回到了大四求职的那段时间，虽然到处碰壁，但是因为年轻，所以并不害怕失败。那个时候，可真是年轻……子矜怔怔的想着，忽然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桑子矜？”
　　她连忙站起来，走进办公室，顺便递上自己的简历。
　　“你的大学不错啊，怎么会没有工作经验？毕业三年了？”HR有些怀疑的看着简历，问，“能不能问一句，毕业之后，你一直在做些什么？”
　　“因为要带小孩，所以一直没有出来工作。”子矜坦然的说，“现在孩子大了，还是觉得要工作。”
　　HR也是个年轻女孩子，她上下打量着桑子矜，目光最后落在地上扔着的那个包上。如果她没有看错，这个品牌的包价值不菲，都需要预定，砸钱都未必买得到。
　　子矜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包里露出了半个奶瓶——家中储物间里有半个墙壁是专门放包的，她搬进去的时候就有。她只在要用的时候随手拿一个，手上这个包也不过图个容量大，什么都能装——她弯腰下去，随手将东西塞进去，低声说：“我女儿的东西。”

　　现在什么样的高仿买不到？若是正品，有谁会舍得把这样一个包当做妈妈包呢？HR笑了笑：“你这么早就有了小孩，真是看不出来。”她的言语间油然而生一股女强人式的优越感，子矜只当做没听到：“是啊。”
　　面试的这份工作是普通文员，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最后问了几个问题，HR便让她回去等消息。
　　子矜走出写字楼，沿着林荫道，毒辣的阳光倾倒下来，晒得浑身都发烫。膝盖还在隐隐发痛，这个时候，乐乐应该已经醒了，回家正好陪她吃晚饭。子矜加快脚步，手机忽然滴的一声响起来，是一条短信：桑小姐，今天有家宴，五点半司机去接您。署名是Iris。
　　子矜看看时间，差不多快要五点了。回家一趟大约是来不及了，她一边打电话关照阿姨，一边走向不远处的商场。
　　试衣服的时候Iris的电话打进来，子矜忍不住皱眉：“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Iris的声音里也满是歉意：“我也是临时知道的，是不是来不及换衣服？我让人准备好再去接您。”
　　“不用了，我不在家里。”子矜简单的报了地址，“就到这里来接我吧。”
　　“萧致远呢？”子矜知道这里离他的公司很近，想到要和他坐同一辆车，她就觉得难受。
　　“他在公司，您要和他说话么？”
　　“不用了。”子矜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

　　Iris挂了电话，觑了一眼老板，他依旧低头在看文件，仿佛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她发誓，刚才自己说“您要和他说话么”的时候，他的笔尖顿了顿，显然是在期待某个回应。
　　可是让他失望了，桑小姐还是和往常那样，避之不及的挂了电话。
　　他们究竟算什么呢？除了有一个共同的女儿，他们总是针锋相对，而她这个助理，夹在中间，只能步步小心。
　　Iris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一物克一物，以前她不信，可现在，她是真的相信了。她没见过桑子矜这样冷漠的女人，也没见过萧致远……这样的男人。
　　萧致远是怎样的男人……作为下属，她已经翻来覆去想过不下百遍了，可她说不出来。他冷酷，强势，精于算计，唯独面对自己妻子的时候，截然不同。
　　一怔的时候，萧致远已经抬起头：“她知道了？”
　　“是。”Iris连忙收敛心神，“她就在百豪商场。”
　　萧致远“嗯”了一声，在她离开前，才说：“一会儿不用司机了。”

　　专柜的小姐一个劲的向子矜推荐一款低胸小礼服，可她最后还是选了另一件，黑色，有些刻板老气的款式——自然是比不上他身边那些妖娆多姿的女人的。不过她不在乎。假如这世界上有一件事是她永远不会做的，那么一定是——取悦萧致远。
　　在商场门口等了一会，一辆车子停下来。子矜看见车窗落下来，脸色便毫不掩饰的沉了下来。
　　萧致远亲自开着车，露出棱角分明的一张侧脸，简单的说：“上车。”
　　她坐进后座。
　　他透过后视镜，上下打量她的打扮，讽刺的说：“就算是交易，我也会希望你能敬业一些。”
　　子矜不是没有看过惹人生厌的目光，好比下午面试自己那个HR，可她承认，只要萧致远愿意，他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就会变得异常犀利，近乎刻薄，仿佛能赤裸裸的看穿一个人。就像现在，那种嫌恶……她不看他，都能感觉到。刚开始，她也觉得难受，时至今日，彼此间没什么好隐瞒了，她已经能做到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车子汇入车流，慢慢驶向城外，一路上没有人开口，连等红灯的时间都变得异常漫长。
　　仿佛是为了打破此刻的沉默，他终于开口：“今天怎么出来了？”
　　她绷着脸，表情未动：“有个面试。”
　　萧致远难得露出了几分惊讶，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我想工作了。”她慢慢的开口。
　　“乐乐怎么办？”他冷着脸。
　　“工作不会太忙。”她解释说，“我会照顾好她。”
　　他有些突兀的踩下刹车，回头看着她，薄削的唇间吐出的字坚硬刺人：“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桑子矜？是每个月的家用不够么？”顿了顿，语气愈发讥讽，“你赚得够付阿姨的工资么？”
　　子矜忽然笑起来，唇角的弧度漂亮得近乎完美：“萧致远，不是为了钱，你以为当初我会嫁给你？”
　　他的唇愈抿愈紧，隐约已经能看到目光中的怒气。她却丝毫不惧，视线在冰冷的镜面上交错，彼此都不带任何情感。
　　先将目光移开的是子矜，她微微垂下长睫，疲倦的叹了口气。那一瞬间，只觉得茫然，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作者有话说

　　周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