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无处可逃

5、05

　　“妈妈，爸爸呢？”
　　乐乐背着崭新的小蜜蜂书包，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期待的样子。
　　“爸爸马上就来了。”子矜一手抱着她，一手提着许多东西，有些艰难的去摁电梯按钮，“我们下去等他。”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爸爸！”
　　萧致远看了看子矜，她今天穿得简简单单，白t恤和牛仔短裤，长发扎成一束，甚至还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隔了那么久，她依旧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清新漂亮的女孩。
　　他伸手就接过了乐乐，又去拿她另一只手的袋子：“怎么不等我上来？”
　　“她吵着要下去了。”子矜微笑着理了理乐乐的头发，有些无奈的说。

　　初秋伊始，天气极好。
　　萧致远目视着道路前方，不经意的问：“昨晚没睡好？”
　　子矜下意识的扶了扶眼镜，有些不自然的问：“你怎么知道？”
　　他的心情很好，如同此刻高爽的天气，轻轻的说：“你只要睡不好，眼睛都会肿。”
　　难得的，子矜并未反驳，只是侧身看了眼女儿。昨晚她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忍不住想，乐乐胆子这么小，被同学欺负了怎么办？老师不喜欢她怎么办？
　　他仿佛能看出他的担心，温和的说：“放心吧，老师你不是都见过么？乐乐会喜欢那里的。”
　　子矜也知道自己是在胡思乱想，幼儿园本身就隶属萧氏教育集团，老师更是精挑细选，她与萧致远一一的去看过的，绝不会有丝毫纰漏。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乐乐坐在儿童椅上，一开始还左看看右看看，路程开了过半，忽然就沉默下来。
　　萧致远笑着喊女儿的名字：“乐乐？”
　　乐乐扭了扭身子，怯怯的说：“爸爸，乐乐……不想去了。”
　　子矜侧过身，看到她乖巧像是小猫咪一样的眼神，忍不住有些心软……她还这么小，或许，再等上半年再去？
　　“怎么了？”萧致远放缓了车速，示意子矜先不要说话。
　　“爸爸……”乐乐撅了撅嘴巴，有些想哭。
　　“乐乐，去认识很多小朋友不好吗？”
　　“要是……要是有坏小朋友怎么办？”
　　萧致远认真的想了想，说：“要是有人欺负乐乐，乐乐就打他们。”
　　子矜：“……”
　　乐乐：“妈妈说……不能打人。打坏了怎么办？”
　　“打坏了爸爸送他们去医院。”萧致远轻笑回答女儿，“不管什么事，都有爸爸在，这样好不好？”
　　乐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子矜终于忍不住了：“萧致远！”
　　萧致远含笑看着子矜，压低声音说：“我的女儿，怎么能让别人欺负？”
　　子矜神色略略有些怔忡的望向窗外。
　　他察觉出了异样，柔声问：“怎么了？”
　　良久，她才爱怜的摸了摸乐乐的头发，用很轻的声音说：“她怎么就不像你呢……”
　　萧致远却听见了，淡淡笑了笑：“乐乐像你，那也很好。”

　　到了幼儿园，把乐乐送进班级，子矜却舍不得离开。隔着窗，看见老师将乐乐领到另一个小女孩身边，两个小朋友开始说话，她才略略放心。
　　萧致远忍不住摇头说：“去个幼儿园而已，将来她大了，要嫁人了怎么办？”
　　“她从出生开始，就没和我分开过。”子矜喃喃的争辩了一句，教室里小丫头时不时往外看一眼，仿佛要确认爸爸妈妈都在才安心。
　　萧致远伸手去拖她的手腕，果断的说：“别看了——这样下去你一整天都不会走。”
　　子矜下意识的挣了挣，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几眼，才跟着他离开了。
　　走到停车场，萧致远微微俯下身，目光温柔，端详她微红的眼眶良久，才摇头说：“怎么自己还和孩子一样？乐乐都没哭。”
　　今天他们自从见面，似乎都没有再吵架。子矜被他这样注视着，心底微微泛起几丝涟漪，她有些不好意思，便转开了头，却看见不远的地方人群涌动，保安在维护秩序，似乎是记者们追赶着什么，大呼小叫的，十分嘈杂。
　　子矜揉了揉眼睛，努力将那丝异样驱除开：“上车吧。这里记者太多了。”
　　仿佛是对眼下的场景心满意足，他的唇角一直带着笑意，衬得剑眉星目，愈发俊秀。听着子矜的催促，从善如流的发动了汽车，驶出了幼儿园。
　　“回家么？”
　　“到前面停车就行了。”子矜指给他看前边的商务楼。
　　“要去面试的公司？”萧致远顿了顿，不经意的问。
　　子矜笑了笑，有些惊讶：“你还记得么？”
　　他顺势看她一眼，她的眼神清澈，没有抵触和防备，似乎还蓄着浅浅的笑意，就像他们最初认识的那样。
　　“我记得你说过地每一句话。”他半开玩笑的说，“下车吧。”
　　子矜却有些犹豫了，她蹙着眉，打量自己的丈夫，仿佛不曾认识过他。
　　他只是倾身过去，替她解开安全带，温和的打断了她的话：“去吧。”

　　子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萧致远并没有急着离开，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秘书打来的，萧致远太了解下属们用这样的声音说话时，一定是出了什么纰漏。
　　“萧总，今天早上您和太太是不是送女儿去上学了？”
　　萧致远一下子警觉起来，沉声问：“怎么了？”
　　“是这样……今天那家幼儿园有明星的小孩入学，记者去跟拍的时候带到了几张照片，您和太太都在停车场……”
　　“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么？”萧致远抿了抿唇，眸色深邃如墨，显然，因为这个消息，此刻他已经极为不悦。
　　“是，我知道，我知道。”秘书连忙说。
　　挂了电话，萧致远下车，就进去了路边的starbucks。向店员要了两杯咖啡。店员大约还是在校大学生，笑容甜美。她一眼就看到萧致远钱包里的照片。
　　“先生，是您的妻子和女儿吗？”她重新打量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不无羡慕的说，“真幸福。”
　　萧致远微微勾起唇角，礼貌的说：“谢谢。”
　　他将钱包放回口袋的时候，那丝笑意尚未退去，舌尖却仿佛轻轻弥漫起了苦意。那张照片……是乐乐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子矜带着她去公园玩，他拿手机无意中拍下的。阳光细碎的落在子矜柔软的长发上，乐乐胖胖的小脸上还留着口水，小手抓着妈妈一簇头发，眼睛黑黑圆圆的，步履踉跄，却说不出的可爱。
　　他将这张照片放进钱包的时候，并不知道子矜会无意间发现。而她看到的那一瞬间，表情却是异常的讽刺。她没有抽出来，或者撕碎，只是淡淡的说：“萧致远，没有人会来翻看你的钱包——装给谁看呢？”
　　即便那一刻，他转身就走，生怕自己晚一秒就会掐死这个女人，可他依旧没有将那张照片拿出来，只是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让子矜见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