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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野心(上)(修改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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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灰,雨蒙蒙。
细雨嫣然,莲花带泪。
春天来了,又走了,沉默中迎来了早到的夏天。
一个别致的方形攒尖重檐亭坐落于荷花池的正中央,一块横额挂在前端,牌上三字龙飞凤舞,沉香亭。四面临水,荷莲相伴,水天一色,见者皆醉。
亭子虽不大,手工却巧夺天工。立柱上精雕的墨莲千姿百态,栩栩如生,一根立柱上还刻了两行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笔迹的强烈对比明显是出于两人之手,上面的笔势有力,下面的如翔鸾舞凤,书法都乃佼佼者。
早闻此亭建于仁孝二十年末,特意讨好爱莲成痴的荷贵妃,专供她歇息和赏莲。原以为仁孝帝对荷贵妃只是一时的宠幸,但这简单的两句诗词却表达了最刻骨铭心的爱意。
观赏着御花园里骄傲地盛放的莲花,看着雨点落在碧水上,涟漪一圈又一圈地轻轻荡开,仁德后轻叹,这个春季,就这样在指间流去了。
玉雅公主和亲已一个月,她出嫁的情景依然清晰如新。
温咏娶了楠,她成了他唯一的妾。他们大婚,仁德后亲身前去出席,赐予丰厚的贺礼。仁承帝亦亲自为他们将来的孩子娶名,若是男孩叫子墨,若是女孩叫子然。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却都与她无直接的关联。身旁的每一个人都那么忙碌,而她,仿佛什么也没有做。
一个月来无所事事,自然便多了时间胡思乱想。仁承帝依然宠爱着她,没夜都在长宁宫与她共眠,清晨时分,若她精神好,有时会陪伴他上朝。不知是否懒了,这些时日,她特别容易倦,十分嗜睡。
每当独自一人,她便会有一种感觉,太过风平浪静了,反而像暴风雨前夕。
皇上总是说她多虑,多愁,可能真的如他所言。
才十八岁的年华,心境却苍老如八十。
“怎么不多穿点衣服?春季刚离,初夏残留一丝凉气,穿着太单薄很容易着凉的。”一双温暖的大手为她披上披肩,霸道的语气,温柔的话。
仁德后莞尔一笑,任由他把她抱上双膝。她习惯性地向后一挨,依在他怀里,脸蛋紧贴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在想什么?”
“臣妾懒了许多。”仁德后再次叹息。
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不中用了。
动物若被长期囚禁,便会忘记了如何生存,况且是人?
仁承帝喜上眉梢,开怀一笑,“也好,皇后太过操劳了,朕也深怕你操劳成疾。”
仁德后无奈地瞪他,突然想起什么,道:“兰贵妃可好?太医怎么说?”
前几天,兰贵妃突然喊肚子痛,随即陷入昏睡,怎么叫也不睁开双眼,老太医辛苦了一天一夜才让她清醒过来。
仁承帝像是被泼了一盘冷水,双眸饱含嘲讽之意,“她说她是喝了皇后泡的茶才开始头晕作呕的,继而肚子剧痛。”
“臣妾并没有泡茶给他。只有皇上和公主喝过臣妾亲手泡的茶。”仁德后眼也没有眨,只是打了个哈欠。
见状,仁承帝体贴的换了姿势,双臂紧搂着她,让她躺得舒服些许。
“朕也奇怪,皇后经常陪伴朕,莫非会分身术?真是荒唐!”
皇帝哼了声。
“太医诊断说,她中的乃是叫‘眠’的罕见剧毒。千年古墓前生花,吸取尸气为精气。一千年晚花绽放,三次开花毒中皇。中毒者初如中暑,一个时辰阎王到。下毒之躯被制之,宛如沉醉睡梦中。皇血若与此毒合,一旦昏迷神仙慌。此毒千古难求,是西国皇族秘方,只有西帝拥有,用来赐死皇族。”
西国?
仁德后蹙眉,脑中闪过什么,心有不安,难道是他?
她不自觉地全身紧绷,“水落石出了么?”
“是晴妃。”
仁德后一愣。怎么会是她?
王大学士之幼女,晴,自从纳妃以后便安分守己,不踏出元华宫半步。每当颁发月例之日,晴妃也只是派宫女前来领取,从不亲自拿,一直以为她是体弱多病。久而久之,便把她忽略了。
“朕也很惊讶。王大学士向来谨慎,其女谈吐斯文,个性内向害羞,是难得没有参与后宫争宠的妃嫔,怎会料到她竟会如此心狠手辣,看来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而且下毒的手段也高明,茶渣没有毒。”
仁德后轻笑出声,“呵呵,转告兰贵妃,若要活命,就不要再用那套茶具了。”
“难道……”
仁承帝恍然大悟。
问题出在茶具上。
他不禁想起母妃曾经说过的一个下毒绝招,把毒涂在茶壶盖内则,待热茶的蒸汽布满壶盖,时间一久,便会如雨点般再次落入茶水。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仁德后一眼,她依然淡定自若,菱唇微弯。
仁承帝沉入思绪。
仁德后怎么会不懂他在想什么,引起他的怀疑,她也无话可说。若是他不愿相信,她说什么都只是耳边风,不如不说。
重重地叹了口气,仁承帝口吻故作轻松道:“皇后,果然如你所料。西帝荒唐地以婚礼仪式不够盛大而发动战争了。还以为他手段更为高明,是朕高估了他,大失所望啊!”
“既然如此,胎儿之命是否得以留下?”
仁德后关心的只是这个。
“哈哈!还以为皇后忘了呢。”仁承帝爽朗大笑,“是。而且,朕亦答应皇后一个要求。”
“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既然西帝有意惹是非,岂有不还手的道理。送到嘴边的肥肉也不要,恐怕太傻了。而皇上,从来不笨。
“朕打算先按兵不动,看清他们的走势,打探他们的军兵人数,粮草,和主帅等。大概五天后派兵扭转局势,反客为主。”
不错,以逸待劳。
她正有此意。
仁德后嫣然一笑,出语惊人,道:“臣妾的要求是,让臣妾随行。”
仁承帝张口欲要反驳,却被仁德后按在他唇上的手指阻止了。
“若有皇家出面,定会士气大振,对我军有百利而无一害。况且,臣妾对战场,军事,的了解决不会比定国候少。”
她在皇宫逍遥已久,是时候为国家作一番贡献。
她早已把后宫整理妥当,修改了条例,重新调换了各宫娘娘身边的人,不需时时监督。
定国候的高功盖主早便对君王之皇位造成威胁,无奈他手握兵权,屡立战功无数,若突然除他,定会引起军乱。要重新掌握兵权,首先需抓住兵心。不得军心,难以服众。
若士兵明白君王无时无刻都与他们并兼并作战,威望自然手到擒来。但朝廷不可群龙无首,皇帝是不可能离开的,剩下的人选,当然只有皇后。
皇后与皇帝的权利,身份,地位,可算是不分高低。只不过历代都是一内一外,内外相应罢了。
仁承帝当然明白这当中的原因,明明是对国家有利的要求,他只需要下一道圣旨,易如反掌,却仍然拿不定主意。
“朕会细想。”仁承帝回答含糊,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仁德后深知他会找个借口搪塞,劝道:“皇上还能派和人?先不说各宫妃子未曾与军事有所接触,就算兰贵妃的生父是战功累累的骠骑大将军,定国候,她亦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枝玉叶,有和远见?况且她现今怀有龙种,不能冒险。”
“先皇的子嗣不多,都乃命运坎坷,英年早逝之辈。程丞相乃一介文人,不懂沙场作战,只能纸上谈兵。不能否认康少为是可造之材,思维活跃,天资聪明。但他年轻气盛,缺乏成熟稳重,且,打仗经验不多,主将军一职恐怕难以独自担当。至于定国候,臣妾就不多说了。总而言之,定国候要去,康少为亦要去,而臣妾更是不可不去。”
仁承帝仍然不死心,辩解道:“有必要派如此多人作战么?难道皇后不觉这太过小题大做?”
虽然明白她的本意,但仁承帝还是忍不住想,她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皇宫作战沙场么?
这个想法,令他很不悦。
仁德后反问:“皇上难道没有野心么?”
人不怕多,只要有才。兵不惧少,只求有志。
而且,她不信,他只求一时的安稳。
“有!”
他是皇帝,若没有野心,也只能说明他不是昏君,永远做不了留名青史的大明君。
所以,他誓要创造□□盛世!
“那就是了。臣妾能为皇上的野心得以实现。你情我愿,皇上为何还在犹豫不定?”
“唉,朕其实别无选择了,是么?皇后心思如此细密,总是想得那么无懈可击。”
仁承帝懊恼,有时候女人,还是不要太聪明为佳。
仁德后明白他的顾虑,她亦思及过。
但若要站在他身旁,她需要有一番作为。她是属于他的历史,当后人回忆起这个朝代时,她的所作所为对他的声誉影响重大,她要和他一起。
尽管高处不胜寒,尽管会摔得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