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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野心(下)(修改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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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下了几场细雨,潮湿仍未消退,和煦微风吹。
可容纳上千人的广场此刻空无人烟,没有参天大树,有时会传来几声鸟鸣,但雀儿不曾停留,或许是因为太冷清了。
有着重檐庑殿顶的建筑坐落于广场的最东方,雄伟壮观,庄严肃穆。
一个女子屹立在大殿前,身影和庞大的建筑相比之下显得渺小。被风吹得干涩的双眼眯起,她紧抿朱唇,低垂着头,发丝飘逸,桃红裙裾摆动,如同绽放的红莲。金线透过云层落下粼粼光斑,插嵌在女子的凤冠上的凤凰在照耀之下似要高飞。
她突然弯下腰轻抚平微皱的罗裙,随着动作,凤冠有些许移位,博鬓荡漾,女子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抬手把被吹乱了的几撮青丝挽回耳后,一举一动从容优雅。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大殿内的某处。
上朝之际,满朝文武与君王共聚于大殿内。尽管建筑隔音良好,但还能捕捉到不时传来的语音,似是在争论。
一身霸气的男子端坐在髹金雕龙木椅上,高居临下,浑身散发的贵气与殿外女子一致。男子严肃的俊脸毫无表情,眸子深邃,只有紧握的双拳泄漏出一丝不满之意。
殿中央站立着一位大臣,正值而立之年中,他身型高大,眉间的一股老成与年龄不相符。
皇帝的视线紧锁在大臣身上,像是要把他看穿。大臣稍微抬起头,无惧地迎上皇帝尖锐的目光。
大臣嗓音低沉,语气里的坚定,一锤一锤地打在金光辉煌的四壁,“皇上!万万不可!皇后虽才思出众,但终究是女流之辈。作战并非儿戏,女人的绣花拳完全无济于事。自古以来,沙场都乃男人的战场!”
“大胆!定国候是在暗示朕的皇后无能么?”仁承帝一掌猛地打在扶手上,眼神更为深冷,勃然大怒。
定国候神色不变,只是瞳仁闪了闪,缓缓道:“皇后乃一国之母,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凤体受伤,微臣如何担当得起?敬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定国候是胆大包天了,竟敢怀疑朕的判断能力?”皇帝重重地冷哼一声,薄唇抿成一条线。
定国候仍是不愿罢休,执意和皇帝硬碰,“后宫不能一日无主啊!”
他眼底的那末自信,仁承帝觉得很刺眼。皇帝不禁猜测,他难道是仗着为□□屡立战功而坚信他不会动他一根毫毛么?思及此,皇帝冷冷一笑,令人毛骨悚然。
定国候毫不畏惧君王的冷意,抱拳坚持道:“敬请皇上收回成命!”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回?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定国候是想让朕大失颜面么?况且,朕做事一向三思而后行,现今早已六思了!恐怕再多思便会发疯的!”
“微臣并非此意。”
仁承帝掠过大臣们不确定而略带忧心的神情,最后盯着定国候,道:“众卿家多虑了。朕深信皇后的能力。此事乃皇后亲自提出,朕觉得有理,便答应了。若现在反悔,朕的颜面何在?”
“皇上,皇后是弱女子一名这是事实。身为簪缨之后,习惯了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未免比较娇气。无论如何聪慧,因不懂武功,不可能自卫。皇后乃一国之母,微臣不能置于不理,得多派人手贴身保护。请恕微臣直言,但若皇后跟随,无庸置疑会成为军队的累赘。而战场不欢迎累赘。”
定国候叹息,这皇帝平时精明如鹰,今早为何如此执迷不悟?竟然深受那个少女皇后的话的影响?先不时皇后尚且年幼,就凭她因出生于贵族人家而养成娇生惯养的性子,他就不能让她干涉军事。
他最不解的是,皇上岁恼火他直言皇后的不是,但可看出对此事的态度不是十分赞成。不然以仁承帝的辩理能力,若真心想说服他,他决不会坚持到此刻。皇帝的口才可让任何人屈服。
“定国候亲自与皇后说吧,朕不是她。”
仁承帝投了个眼神给一旁在打盹的小太监,见他没反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太监因深夜被老太监训了一顿,一夜无眠,今早天未光就爬了起来,非常疲倦。上朝无趣,大臣们的官腔他不懂,听着听着竟然打起盹儿,睡梦中突然觉得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立刻惊醒,看见的竟然是万岁爷不满的目光。不禁哀怨,这次恐怕是死无全尸了。
小太监急急地眨眼,猛吞口水,扯声道:“宣皇后!”
小太监的童音本来就偏高,加上恐惧稍微走音,更显尖锐,在肃静的大殿里回荡,众臣欲要捂着双耳,但深怕触怒龙颜,只好咬牙强忍,五官扭曲,痛苦不堪。
“皇后驾到!”
稍等片刻后,殿外等待的女子跨过门槛,婀娜多姿的身影最终停留在定国候身旁。
顿时,淡淡的茶香代替了小太监的声音,大臣们松了口气,纷纷下跪,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仁德后手一伸,让他们平身,在而向仁承帝鞠躬行礼,“臣妾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仁承帝脸上线条瞬间松懈,柔和了许多,浅笑,“平身。皇后,定国候有事与你商讨呢!”
“哦?”仁德后一挑眉,但并无惊讶。
若不是早料到,她亦不会守候在殿外。
“微臣认为皇后不适宜跟随大军上战场。” 定国候打量着年轻的皇后,想见识是怎么样的女人能让皇上出此决策。
这是第二次见她,仍被她的美震撼。不愧是翩婷公主的女儿,一样的倾国倾城。虽散发着冷漠的气息,但眉目间的聪慧为她的五官增加一抹灵气。绝对的红颜祸水。
“本宫不觉有何不妥。”
敢如此放肆的,除了定国候之外,还有何人。仁德后想起将会与他一同征战疆场,竟对他的行军兵法好奇,想见识这□□名将气势有多盛。
“皇后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拖延计划。若微臣之言惹皇后不悦,请皇后恕罪,微臣无意惹怒皇后。”定国候的话,虽然客气,可态度不屈不挠。
“定国候真果断。本宫不需要近身护卫,若有何失误,本宫一人担当,定国候不必忧愁皇上会怪罪于你。何况战场生死悬于一线,本宫做这个决定时早已不顾及生命。”
她的武功算不上高超,但自我保护还是足够有余的。
“皇后,后宫不能一日无首。”见她这样说,定国候也不好得寸进尺,只得找个很无力的理由。
“哈哈,若真的如定国候所说,只能说本宫定下的规矩无用,说明本宫无能。”
他无奈地摇头,无力道:“皇后当真如此自信?”
“本宫立场坚定。本宫在众臣面前发誓,若有不测,一切由本宫担当,定国候无罪。”
“微臣并非此意。”
定国候哀怨,怎么都这么喜欢曲解他的意思?
他在马背上奔驰的光阴比走过的路还长,杀了的人能血流成河,他是汉子,生为朝廷作战,宁可战死沙场。但她不同,抛开皇后的身份不说,她是女子!活过三十六个年头,从未眼见女流之辈持剑作战。
“那定国候是什么意思?本宫无才无德?本宫可以夸下海口,本宫虽是女流之辈,但对军事的认识决不会比定国候你少,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活在历史里,她却是学历史的返回历史洪流。
“既然皇后执意如此,微臣也无话可说。”看来这场仗,定要多费心了。
仁德后满意地微笑,“定国候深明大义,本宫钦佩。”
“微臣不敢当。”
仁承帝见此事已解决,朗声道:“既然众卿家无事上奏,朕宣布退朝!”
“恭送皇上,皇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仁承帝牵着仁德后的手离开大殿,留下定国候自个儿伤脑根。
迈步在走廊上,仁承帝突然说:“皇后,现已是初夏,秋季前夕,是时候准备秋衣了。不久前新挑选了几位御用裁缝,皇后大可尝试他们的手艺。后宫女眷们的衣着就让她们自个儿筹备吧,跟您报告一声便可。毕竟,妃嫔们对衣服的品味不一。”
她从来不要求什么,他记得她入宫两年来不曾多添衣服。
这个初夏比往年更冷,冬季恐怕更难熬,她的衣裳比较单薄,怕是不耐寒。
“是,臣妾知道。不如,把冬衣也一同准备好了。”仁德后想了想,她应该是要在边境等待冬季的来临了,需要多备冬衣。
“也好。或许皇后还需几件披肩,两件盔甲,一个头盔,多准备御寒。边境气候寒冷,听闻夏季亦只有二十余天暖和,大军得在那逗留一段时日,朕怕皇后不习惯。”
“臣妾定牢记于心。”
“皇后还记得你问过朕有没有野心么?”仁承帝望着早晨的太阳,若有所思。
“臣妾记得。”仁德后不明他为何这样问,不解地蹙眉。
仁承帝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抚摸她紧拢的眉头,道:“朕的野心不小,因此皇后不可大败而归,被吃掉的棋子,不要也罢。若输了,便回来吧,反正棋子不止一只,以后就不要参与军事了。若赢了,差人传送口谕,不要让朕久等。”
仁德后执起他的手,在掌心画了一个圆圈,问:“皇上,此乃四国瓜分的天下,不知您的野心到达哪里?在哪里终止?”
仁承帝不语,手握成拳,四国紧握在手心。“朕要的,是天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