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若依_

80、援手

　　黎华没有来找我，我也再未联系他，好像默契一直延续到了结局，一同按下停止键，爱恋和纠缠同时戛然而止。

　　我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糟糕，抑或比自己所想的更加糟糕。没有崩溃到终日以泪洗面的境地，但是，我开始嗜酒。

　　新专辑的录制还是在进行，除此以外的时间，我大都流连在十九号酒馆。席若芸从不多问什么，她只陪在一旁替我倒酒，假若我愿意讲话，她也会安静地聆听。

　　可是从前稍微多喝了一点，就会醉得不省人事，在我极其渴求宿醉的时候，一杯又一杯下肚，仍旧无法把自己灌醉。人是昏昏沉沉的，意识却还没有模糊，再多的酒精也只会让我处于一个尴尬的不上不下的位置，比清醒着或是醉倒着都更难受。

　　气温骤降下来，从EAMI的大楼走出来，冷冽的秋风夹杂着焦黄的树叶扑面吹来，空气里氤氲着浓烈的萧瑟的气味，才过正午，日光就有些阑珊了。

　　十九号酒馆才刚开始营业，店里没有一个客人，酒保也还未上班，席若芸一个人站在吧台里整理酒瓶，看到我只是微笑，顺手倒上一杯威士忌放在吧台上。

　　音乐还未开，店里灯阑人静，只有偶尔酒杯放上桌时击出的清脆的响声。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不在意地犹豫了一会儿，看到屏幕上跳动着关妈妈的名字才接起，心里掠过不好的感觉——关妈妈几乎从未打过电话给我。

　　“若绮！”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焦急的哭腔，语无伦次地说，“莎莎被人带走了！刚刚在楼下有人把她带走了！”

　　“你说什么？！”我猛地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像被人闷头一棍，一时失了方寸。

　　“我带她在楼下玩，有两个男人把她抢走了，他们说你知道是谁……”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会带她回来的。”

　　心烦意乱地安抚她，挂上电话，径直拨通了郝友乾的号码，只响了一声他就接起。

　　“你把莎莎带到哪里去了？”我焦急地问。

　　“放心，她现在玩得很开心。”即便隔着听筒，他的声音仍阴冷得令我战栗。

　　“郝友乾，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把她还给我。”

　　“你还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那么你现在来我家，我会告诉你的。”

　　“好，我现在过来。”

　　明知是无底深渊，我却别无选择地往下跳。接不到工作，没有了黎华，莎莎是我生命最后的基石，失去她，我的人生将会彻底坍塌。

　　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席若芸在身后拉住我：“若绮，你去哪里？”

　　“我有事，我要走了。”

　　“你去找郝友乾？”

　　我一怔，愣在原地：“嗯。”

　　“我送你去，你喝了酒。”

　　她并不像只是在客气，认真得令我方才湍急的血液又凝固起来：“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谢谢。”

　　“你会需要我的，相信我。”

　　不想把席若芸牵扯到我和郝友乾的关系中，也不想让她知道莎莎的存在，但她不由分说地跟着我，我亦不想再过多地与她纠缠，我无法再浪费一分一秒，必须立刻找回莎莎，便只好由着她。

　　郝友乾的别墅我只在三年前的圣诞舞会去过，时隔三年，早已忘了具体的地址，席若芸却是轻车熟路地往他家驶去。已没有心思再去思考这些，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牵记莎莎，她好不好，有没有受到伤害，会不会害怕……若不是我这段日子里意志消沉，疏于照顾莎莎，她或许就不用经历这样的伤害。她从小就没有父爱，可我也未能尽好做母亲的责任，现在想来，我实在是个太糟糕的母亲。

　　路上，我把莎莎的事讲给席若芸听，她只是沉默地开着车。气氛莫名地凝重起来，心上盘踞着的乌云好像失去了重心，就这么不堪重负地压了下来。

　　好似过了很久，车终于停下来，席若芸匆忙地下了车。我机械地跟着她下车，却发现车停在一家便利店的门口，看四周的环境，似乎是离郝友乾的家相当近的。疑惑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便利店，只看到她趴在收银台上写着什么，然后将纸条交给一旁满脸惊愕的店员：“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如果半个小时后你还没有看到我们回来，就请帮我们报警，叫警察到这个地址来找我们，好吗？”

　　“好……好……”本在午后昏昏欲睡的店员看到两个明星就这样走进来已是十分讶异，又被拜托了看起来如此惊险的事，似乎还没能完全回过神来，只无措地答应着。

　　席若芸转过头，看到我站在身后，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说：“只是以防万一，不管怎么样，一定是要带回莎莎的，对吗？”

　　“嗯。”或许她说的对，我的确需要她的帮助，过度的担心已经使我无法正常地思考，而她的支持也成了我支撑起自己的意志的最大力量。

　　很快到了郝友乾的别墅门口，他来开了门。

　　“郝友乾，莎莎呢！”看到他，我无法抑制自己的焦急和愤怒。

　　“进来。”势在必得的表情不加掩饰地挂在他的脸上。席若芸站在他视线的死角，他并未注意到。

　　“不行，我要先确定莎莎在你这里才能进来。”我按事先席若芸嘱咐我的话说。

　　他一愣，大约是认定了我会被焦急冲昏头脑而直接跟他进去。他向屋里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保姆模样的妇女抱着莎莎走出来。莎莎看起来还是安然无恙，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来的洋娃娃摆弄，看到我，高兴地直叫：“妈妈，妈妈！”

　　“莎莎！”我忍不住想冲进去，郝友乾一把拦住我，示意那个女人把莎莎抱进去，莎莎因为无法靠近我而开始哭闹，稚嫩的哭声把我本就四分五裂的心又紧紧地拧成一团。

　　“你已经看到你的女儿了，那么是不是应该给我我想要的答案了？”

　　“你太卑鄙了！”

　　“我给你的时间够久了，怎么样？是想要回女儿，还是让她永远留在这里？”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那是一个充满了胜利者姿态的微笑，笑容下是一片黑不见底的阴影，遮盖了所有光亮。

　　“理查，好久不见。”

　　席若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软，温软得把郝友乾得意的笑容都融化得无影无踪：“方若绮，看来你并不像我想象地那么担心女儿，还带个帮手来，既然你让我失望了，我也会加倍奉还，你走吧。”

　　“理查，似乎不太欢迎我？”席若芸仍柔声地说着。

　　“你如果有心想要和我叙旧，我们来日再叙，今天我没这心情，恕不远送。”

　　“哦？可惜我就想现在叙，正好让方若绮也听听，你是怎样帮助我对付徐心宁，又对付方若绮的。”

　　我一惊。郝友乾神色料峭：“请你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否则我可以告你诽谤。”

　　“好啊，求之不得。虽然我也没有物证，但怎样都算是个人证，何况以我的人脉和能力，哪能说对付一个当红的女艺人就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最后谁输谁赢也还不一定。”

　　“所有事都是你主谋的，我只不过在背后帮了你一把，若是定罪，你也逃不了干系。”郝友乾对她的出现有些恼怒。

　　“我当然不想走到这一步，但倘若必须要玉石俱焚，我不过是个过气女艺人，你是商界重要人物，这笔账我怎么看都没有亏。”

　　“呵，”郝友乾不屑地冷笑，“如果我要怕你这一手，也不会出手帮你，凭我的地位和财力，想要把这件事全部推在你一个人头上也不是难事。”

　　“那么，”席若芸的眼神倏忽犀利起来，“你现在绑架莎莎，算是人赃并获吧？”

　　“你觉得我会让你有机会报警吗？现在你站在我家门口，我想要你死，你就不能活着出去。”

　　“我当然不会如此大意，要在你面前玩花样，我自认没这个本事，所以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拜托了朋友，如果三十分钟后没有见到我，就帮我报警，”她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八分钟。你可以选择继续与我们僵持，也可以选择心狠手辣地把我们杀掉，不过在十几分钟里处理干净，怕是你再有能耐也无济于事了。”

　　郝友乾面色大变，声音都失去了方才的底气：“席若芸，看来这些日子，你进步不少。不过这是我跟方若绮之间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跟了你那么久，总要长进一些，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你自己也会说，这是你跟方若绮之间的事，那么何必要牵连这个无辜的孩子？”

　　“好！”他再次向屋子里的女人示意，她走出来把莎莎交给我。莎莎尚未止住哭泣，到了我怀里，更是哭得喘不上气，我紧紧地搂着她，让她趴在我的肩头，肩膀被她的泪水浸湿，凉透了心。

　　“席若芸，今天算我轻看了你，但以后我跟方若绮之间的事，请你不要再干涉。”

　　“那我可不敢保证，方若绮是我的朋友，她有什么事自然也是我的事，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要谢谢理查你高抬贵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免得朋友见不到我们真的报了警，再见了。”

　　席若芸去便利店里买了些牛奶给莎莎喝。莎莎已经平静下来，只是似乎还是心有余悸，紧紧地抱住我不肯放手。

　　“若芸，谢谢你，今天如果不是你，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没有想到吧，我告诉过你我的背后曾经有靠山，那个人就是郝友乾。”

　　“对不起，为了帮助我，又要你去面对这些令你不堪回首的记忆。”

　　“没什么，他给过我名，给过我钱，其实我也并不恨他。倒是他曾经帮助我那样对你，今天可以帮你要回女儿，我才算欣慰一点。”

　　“这些都过去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我真没想到你会爱黎华爱到偷偷替他生下孩子。我曾经以为自己很爱黎华，现在才知道，比起你，差了太多。”

　　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的莎莎，我说：“现在我已经无暇去想这些，我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莎莎，不再让她受任何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