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若依_

79、幻灭

　　我用黎华给我的一千万去日月光交了高额的违约金，小熊也不意外，依旧是一张酷酷的脸，临走时也未说一句祝好的话。

　　和EAMI签了约，把自己新作的歌交给周映彤，她收下的同时，亦给了我一首作品，说打算用它作为我专辑的主打歌。我对着谱子简单地哼唱了一下，旋律明快而不俗套，歌词亦不像现在的很多流行歌曲无病呻吟，而是清新、充满希望的。

　　“映彤姐，这首歌太棒了！真的是要给我唱的吗？”我几乎有些不可置信，我以为以这样的方式进入EAMI，周映彤并不会在我身上花太多心血。

　　“如果你没问题的话，过几天就开始录制这首歌吧，这两天也把专辑里的其他几首歌挑出来。”她仍是认真的表情，专业又疏离。

　　“好，没问题。”我也不再多说。深知现在这份唯一的工作得来不易，唯有竭尽全力努力做到最好，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或者说，赎罪。

　　古芊菁的婚礼被安排在10月24日，她生日的当天。我无可推托地成为了她的伴娘。大小姐可真不好伺候，光是我的伴娘造型，都前前后后去试了三天才定下来。她说婚礼一辈子只有一次，一定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做到尽善尽美。

　　这份紧张又兴奋的待嫁心情我虽不能完全体会到，但也能充分理解。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要把生日安排在这一天，因为它并非她真正的生日。她说，婚礼在这天，它才会被赋予更重要的意义，冲淡其他与之有关的惨淡的记忆。

　　至今，我仍记得在我被王瑞恩背叛而流落去她家里的那一夜，她在纯净的天蓝色的枕巾上哭花了妆，呜咽着对我说：“方若绮，你就不能幸福吗？”人就是这样奇怪，很多快乐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最后留下的，却是那些想起来就会隐隐作痛的断章。而这些片段在幸福降临的时刻会愈加清晰，或许，它们顽强地长在心底只为了更好地衬托幸福。

　　对这一天的期待和恐惧都在它的日渐临近中变得强烈。因为古芊菁的显赫家世，演艺圈和商界的重要人物都会出席，黎华也将在那天早上从美国赶回来参加婚礼。但同时，郝友乾也一定会出席婚礼。

　　这场婚礼的盛大几乎可以让英国皇室婚礼都望而兴叹。几年前古芊菁曾说：“等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买下整排的别墅，狂欢三天三夜！”现在，三天三夜虽未成为现实，整排的别墅却以不可一世的姿态为她盛装以待。

　　我的伴娘服亦是出自欧洲名家设计师之手，简洁优雅的白色曳地礼服，在腰际和裙边镶有晶亮的水钻，美丽大方得恰如其分，绝不会抢了新娘的风头，亦不会失了她的身份。

　　和黎华分分合合许久，不知为何，这一次却格外紧张。我把琥珀从莎莎身上取下，换了一根精细的银质项链，项链从玲珑的锁骨流泻而下，剔透的琥珀恰到好处的落在脖颈下，成为全身上下唯一的饰品。

　　婚礼开始之前，我不断地和纷至沓来的宾客们寒暄，在众多宾客中，我见到了黎华，他默契地走到我身旁，却未说什么。和其他来宾相谈甚欢，可唯独和他，好似在别人面前连说话都不能自在，分开的这些时日里的想念，见了面以后反而更加浓烈。

　　郝友乾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径直走过来对我说：“方若绮，今天可真是明艳照人。”

　　碍于身份和环境，我只得陪着笑脸：“哪里，今天新娘才是主角，我只是配角罢了。”

　　马智文、林妮雯、甄红、萧依莉、高明权……圈内人也纷纷赶来。高明权和莫筱筠更是带了他们的四个月大的儿子一起来，虽然他还只是个婴儿，却毫不怯场，不哭不闹，我抱过他，忍不住逗弄他一番。

　　“若绮，你抱小孩的姿势还挺专业的嘛。”

　　莫筱筠无心的话却让我心下一惊，手一软，孩子差点没抱稳。身旁的黎华见势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孩子：“让我抱抱。”

　　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宝宝，我的心里涌起阵阵酸楚。莎莎这么大的时候，都是我一手抱大的，她从来也没有在父亲的怀里停留过一秒钟。我欠莎莎的太多，或许，真的应该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筱筠抱回孩子，高明权打趣地对黎华说：“我儿子等你的姑娘出来。”

　　黎华浅笑着说：“那你还是早点给他指条明路，否则他怕是要等到头发都白了。”

　　“哈哈，”高明权笑起来，“别说的这么绝对，说不定哪天你还很享受当爸爸的感觉呢。”

　　黎华漫不经心却又不容置疑地说：“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高明权只当这对话是个玩笑，便一笑而过。这玩笑于我，却是那样沉重，本就忐忑的心愈加不安，越来越对自己的决定没了信心。

　　婚礼仪式隆重而又不失温馨，在场的人无一不为这一对新人而动容。我的内心亦充满了感动，和古芊菁认识多年，看到她能够收获满满的幸福，由衷地为她高兴，只是想到自己而今跌落低谷的人生，不禁唏嘘。

　　仪式结束后陪着古芊菁去换装和补妆，冷餐会开始后又陪她不断地向宾客致谢，直到冷餐会进行过半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或许是客人太多，地方又大，搜寻一圈也未见黎华的身影。酒喝了不少，虽未至于喝醉，也还是有些难受，拿了些温热的食物躲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个人吃着。

　　“方若绮。”

　　只是唤我的名字，就令我一个颤栗，抬起头，郝友乾高大的身体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

　　“理查，怎么不去用餐？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怠慢了？”我故意作出伴娘的姿态，好掩饰我内心密密丛生的恐惧。

　　“被封杀了还能如此淡定，看来我太轻看你了。”

　　“你已经如愿把我封杀了，就请离我远一点别再来打扰我了。”

　　我愠怒地想从他身边绕过，他全然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生生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以为我就只有封杀你这点能耐吗？”他的声音森冷得可怕，“我并不想把你逼到绝路，如果你聪明点，还是早点放弃反抗，我向来不会计较过去的事，但你执意与我作对下去，结果只会使自己走投无路。”

　　“我知道你权高势大，你想拿我怎么样，我没有办法改变，封杀也好，怎样都好，大不了我退出演艺圈离开这里，但你想要的一定不会得到。”

　　“呵呵，”他冷笑一声，“我就不信你可以连你的宝贝女儿都不顾。”

　　“你！”浑身的血液加速地运转，滚烫得好像随时都会如岩浆般喷涌而出，“你想对莎莎做什么？你那么有钱有势，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得到，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

　　“为什么？！因为我爱上了你！我必须要得到你！”

　　“怎么可能！”我脱口而出。最初我以为郝友乾只是像在追求其他名媛、艺人一样追求我，但在他渐渐做了那么多事之后，我开始不解，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步步紧逼，他大可以去找其他人，以他的权势，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会大有人在。我想过无数种理由，或许是因为我的拒绝使他不甘，或许是因为男人好斗的天性，使他不愿败给黎华，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从他的嘴里听到“爱”字。

　　“起初我向你示好，也不过是像追求其他女星一样，但你拒绝我之后，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居然会对你念念不忘。我给你投资拍电影，为你买下一个唱片公司，替你在媒体前瞒下你生孩子的事，但你却对黎华如此痴情，对我所做不为所动。方若绮，我告诉你，我一定要得到你，如果我得不到你，我也一定不会让其他人得到你！”

　　他愤然抓住我的手臂，我的手失去力气，端着的盘子跌落在地上，盘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砸得粉碎，鼎沸的人声盖过了碎落的响声，我们却都还是愣了一下，我趁势推开他，向宾客聚集的地方跑去。

　　我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好像随时都会从碎裂的身体里蹦出来。郝友乾的爱把我逼入了绝境。我无法使自己安静下来，不断地穿梭在人群中，我怕太过安静会让人听到我的心在身体里喧闹地奔走。我想找到黎华，我要告诉他一切，我要把所有所有的折磨统统结束掉，所有的隐瞒和猜忌，所有的隐忍和抉择，都要告诉他。可是我找不到他，在我的世界里无处不在的黎华不见了踪影。

　　“若绮！”

　　我满怀希望地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一脸茫然的关古威。

　　“看到黎华吗？”我急切地问。

　　他默然，垂下眼帘，睫毛掩住了清澈的眸子。

　　“你见到他了，对吗？他在哪里？”阿威是不会说谎的，他有着最干净的眼神，那里容不下一点杂质，所以他不敢让我看到它们。

　　“若绮……”他艰难地无从开口。

　　“告诉我！”我暴躁地向他吼道。

　　“我看到他和萧依莉上了楼……若绮！”

　　顾不得他在身后叫我，我飞奔上了楼。

　　与楼下的热闹不同，楼上是幽幽的寂静，隐隐约约传来楼下人的说话声，也在这空旷的走廊里迅速消散。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能一间一间地找。大多数房间是敞着门无人的，一直走到走廊深处的一间，门虚掩着，微弱的光亮透过门缝爬出来，仿佛在召唤我推开这扇门。

　　灿烂的灯光下，黎华和萧依莉相拥而吻。她的手搭在他的腰际，他的手纠缠在她的发里，风从大开的落地窗里吹进来，扬起了轻薄的曳地窗帘，它们浸着满满的欲望放肆地飞舞。

　　这真是一个绝美的画面，美到我狂乱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平静得快要死去。他们侧对着站在门口的我。他们都有着极美的侧脸，他微阖着眼，密长的睫毛轻轻地跳动，仿佛沉醉在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境里。

　　我就这样无声地看着他们亲吻，看到她的头发飞起来，拂过他的脸，看到他的一只手从她的背脊落到了腰间。直到他们终于分开，注意到了站在门口了无生气的我。黎华的身体一颤，似要向我走来，萧依莉旋即拉住他的手，他侧过脸望她，再转回来，眼里已被迟疑填满，它们是那样鲜活而刺眼，它们与死气沉沉的我格格不入，它们终于把我叫醒，把我逼退。

　　我疯跑在宽阔漫长的走廊上，高跟鞋凌乱地敲打着地面，一声一声，无人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