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若依_

64、十九号酒馆

　　我在金像奖颁奖礼的神秘登场被媒体竞相报道后，陆陆续续有些通告找上门，但大都是些很平庸的小投资影视剧。一年时间没有曝光率，那些大制作电影的投资方自然是不敢冒风险用我的。在这些通告里我挑选了一个《梦幻亮彩春季篇》的广告，还有PSTV的一个电视短剧《勇敢》。酬劳比过去少了不少，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现实而势利的。好在广告和电视短剧的拍摄都相对轻松，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莎莎，比起事业，她对我来说重要得多。

　　从前觉得自己是个内心很寂寞的人，现在才发现，虽然寂寞，我却从不孤独。自出生以来，孤儿院的人也好，后来的王瑞恩、黎华、徐心宁也好，都曾陪在我的左右，而现在，我真正地过着一个人的生活。莎莎被阿威的父母照顾得很好，虽然不工作的日子我会把她带回家，但更多时候，她都和他们住在一起。阿威和古芊菁有时会来看我，可他们毕竟也都是艺人，一忙起来便昏天黑地。于是，很多个夜晚，结束了工作，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心也是空洞的。这里的冬天比起加拿大要温暖许多，可是于我却似乎更加难熬。

　　即便在欢天喜地的圣诞夜，一切也依旧如常。收了工，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大街上，彩灯华光烁烁地抢过了漫天星辰的风头，圣诞树花枝招展地博取路人的笑靥，我穿着厚厚的灰色尼格子大衣，厚重的黑色皮靴包裹着我的小腿，这些黯淡的颜色使我与这个明艳的日子格格不入。童靖阳和古芊菁照例去国外度圣诞，关古威今晚要参加一个圣诞夜音乐会，这一会儿莎莎早已入睡了……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着，我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流浪在繁花似锦的街头巷尾。

　　走进十九号酒馆，多少是有些随性的，因为金像奖的那场醉酒还心有余悸，明知不应该再和酒精太过亲近，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就进来了，大概是那神秘又淡雅的紫色招牌看起来与这晚的欢乐毫无关联的缘故吧。

　　酒馆里生意略显清淡，也许这个夜晚本就不该是用来举杯消愁的。坐上吧台，酒保是个年轻男子，碎碎的短发，阳光的笑容，开口也是清澈的声音：“你好，圣诞夜没有节目吗？要喝点什么？”

　　他没有认出我，又或者来这里的人本身就是为了忘却身份的，他只是在遵守游戏规则。到底还是不愿和陌生人过多寒暄，只低声地报出：“Long island。”

　　“方若绮。”优美柔和的女声随着暧昧婉转的音乐绵绵地送入我的耳中。转过头，一袭紫衣的席若芸站在我的身后。

　　“好久不见。”慵懒地回应道。看，黎华，你对我用的开场白居然还适用于我和席若芸，你我之间又岂是疏远那么简单？

　　她毫不客气地在我身边坐下，对酒保说：“给她换一杯se（和谐）x on the beach。”

　　“你是老板？”

　　她点点头，笑容仍是温柔可人，“怎么，来这里买醉？”

　　“你觉得我是那种软弱到要靠酒精来麻痹自己的女人吗？”

　　“可是黎华现在似乎比较喜欢柔弱的女人。”

　　“你是来对我落井下石的吗？那我马上就走。”虽然事情过去很久，对席若芸多少还是有些戒备的。

　　“别，开个玩笑而已。你我之间的恩怨早已了结了。我是为你不值，赢了那么多女人，居然最后输给一个林黛玉似的小丫头。”

　　酒保把酒推到我的面前，粉红的液体，煞是好看，一口喝下了大半，不禁皱起眉头，“这种蔓越莓果汁似的酒不适合我。”

　　“以你现在的情绪，long island很快就会把你灌醉的。”

　　“你好像就看准了我一定很悲伤，你自己不也没多强，还叫‘十九号酒馆’，自揭伤疤吗？”

　　“那是提醒我这一段荒唐的经历。事实上他的十九号也从不属于你我。”

　　“如果不是当天你打电话把我叫到机场，我就会跟他一起度过十九号。”看来我实在不胜酒力，只是如此寡淡的酒精，我就醉到跟席若芸讨论黎华的程度了。

　　“打电话给你并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瑞恩的意思。选在那天走，也是他自己决定的。”

　　我讶异地看着她平静的表情，一口把酒杯里剩下的酒喝尽，“你说真的？王瑞恩又不是真心爱我，何必要这么做？”

　　“男人嘛，总有好胜心，何况像王瑞恩这样决绝的男人，眼见你的心渐渐倾向黎华，就算离开，也要演一出精彩的绝唱。还好你也没令他失望，走之前的最后一场戏，还帮他赢了个满堂彩。”

　　“行了，别幸灾乐祸了，现在这些离你我都很遥远了。”

　　“我还真佩服你，本来都已经成功地收服黎华了竟然还甘心那么放掉，现在不但人没了，事业也一蹶不振了吧？”

　　“这一点你自己也体会过，何必还问我。”

　　“我跟你可不一样。你天生好命，一定会绝处逢生的。”

　　“我天生好命？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我干笑着，对酒保说，“再来杯mojito。”

　　“怎么对这种柠檬薄荷酒也有兴趣？”

　　“只是想知道喝各种不同的酒是怎样的感觉而已。”

　　醒来的时候天很亮，窗帘太过轻薄，阳光便肆无忌惮地流窜在我的房间。头痛得无法思考，这就是宿醉的后果。只记得昨夜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五彩缤纷的鸡尾酒，天马行空地跟席若芸闲谈，后来意识就模糊了。怎么回的家，怎么上的床，甚至有没有付账，一概都没有印象。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拖着沉重的身体，晃晃悠悠地走到客厅，看到关古威躺在沙发上。

　　重新回到房间拿了毛毯给他盖上，他却倏然惊醒，“若绮，你起来了？”

　　“是啊，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吧。”

　　“我唱完打电话给你，是席若芸接的，说你喝醉了，所以我就过来接你了。”

　　“对不起，麻烦你了”

　　“非要用这种方法折磨自己吗？”

　　“我不是有心喝醉的。”我解释道。

　　“你不停地在叫黎华的名字。”

　　我语塞，沉默着在他身旁坐下，他亦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在我身旁。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接起来，是王金，说邮件发给我一个剧本，约我看完后见面谈。

　　我用两天收工的时间看完了剧本，《红牡丹与白牡丹》，爱情文艺片，质量很高的一个剧本。用“绝处逢生”来形容我的情况，似乎有些夸张，但“雪中送炭”是绝不过分的。

　　和王金约在我们上次见面的咖啡馆里，隔了一年多，咖啡馆依旧如斯，连王金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没什么变化。

　　“若绮，怎么样，这个剧本不错吧？”

　　“嗯，确实很吸引人。”

　　“以你的专业应该知道，这样的爱情文艺片若是拍好了，一定是金像奖的大热。”

　　“得不得奖我倒无所谓，只要角色和剧本能吸引我就行。王导，你是打算要我演白牡丹还是红牡丹？”

　　王金略有些为难地说，“呃……是这样的，白牡丹已经有人选了，所以希望你出演红牡丹。”

　　“哦？我能问一下是谁吗？”

　　“就是新任影后萧依莉。”

　　“看来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其实看完剧本，原本就是红牡丹的角色要更吸引我，相比白牡丹的中规中矩、温柔质朴相比，风情万种娇艳妩媚的红牡丹显然发挥的空间更大，也和我从前饰演过的角色都不太一样，但以这种方式被决定，难免心有不甘，何况对方还是萧依莉，我想是能避则避，“我想我需要考虑一下。对了，男主角的人选确定了吗？”

　　“定下了，黎华。”

　　“对不起，王导，我想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了。”

　　“是因为你们的关系吗？若绮啊，你是个专业演员，还是应该公私分明。”

　　“这点我也明白，只是你从新闻上也多少了解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吧，虽然这样的组合能为电影吸引很多眼球，但我必须诚实地说，我的心理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在这样的剧组里待上几个月。”

　　“我倒是不想强求你，但你是前两任影后，萧依莉又是新任影后，加之你们的私人关系，你就真的不想胜过她吗？如果你现在推辞，将来如果爆出什么新闻说‘方若绮因不敢直面萧依莉而拒演’，对你就更加不利了。”

　　不能否认，王金的话确实刺激了我，不管他是在用激将法，还是诚心为我考虑，我都无法容忍自己以这种方式再被她打败。在她面前，我已经输了太多，至少现在，我要努力捍卫自己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