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若依_

62、回归

　　加拿大的季节会带给人时光飞逝的错觉，冬天才过去不久，春夏的气息还来不及蔓延开来，气温又骤然降下来。

　　十月末，我接到了金像奖组委会的电话，希望我能作为颁奖嘉宾出席。离开的日子，陆续有些导演、制作人联系过我，我都一一推辞了。对于金像奖的邀请，我却动摇了，它提醒了我，自己离开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一时下不了决定，他们答应给我三天考虑的时间。

　　挂上电话，莎莎仍是乖巧地坐在床上摆弄着她的洋娃娃，嘴里不时地发出奶声奶气地伊伊呀呀的声音。想到一旦回国，我和她就不能每天这样在一起，又心生犹豫。

　　抱着莎莎去书房找徐心宁商量，她正专心致志地伏案工作，看到我进去便放下了画笔，我放下莎莎，让她在一旁的沙发上玩。

　　“打扰你工作了吧？”我抱歉地说。

　　“也没有，来得正好，我正想给莎莎设计一个小挂坠，刚画了草图，你看怎么样？”她拿起桌上的画纸递给我。画纸上是用寥寥数笔画出的一个带着天使的翅膀的微笑着的小女孩，简单，却可爱而温馨。

　　“真好看，我很喜欢。莎莎，喜欢吗？”我把图纸放在莎莎面前，她甜甜地笑起来。

　　“太好了，我还担心这样的款式你们不一定会喜欢呢。”

　　“怎么会呢，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的设计，没想到你画得这么好。”

　　“这只是设计稿，制作时可能还要进行修改的。”她拉开抽屉，把它和其他图纸放在一起。

　　“这些都是你的设计图吗？”我好奇地问。

　　“是啊，”她说着把图纸都拿出来递给我，“从这份工作的第一张图到现在，不知不觉也过了很久了呢。”

　　我一张张地认真翻看着，无论戒指、耳环还是吊坠，都是精致而不失大方，不禁感叹：“真是太美了，难怪子寒那么喜欢你，没有你估计他们公司的生意都要变差了。”

　　她笑起来：“哪有这么夸张？对了，送你一副耳环吧，因为是我最喜欢的设计，做完之后自己多留了几对。”

　　她打开书房角落的玻璃橱门，取出一个比一般首饰盒大得多的深蓝色丝绒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打开，各种首饰整整齐齐地分三排陈列在盒子里。可能是因为太过熟悉，抑或因为红色太过耀眼，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枚和黎华脖子上戴着的一模一样的红宝石戒指。

　　徐心宁也许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慌乱地从里面拿出一对耳环，盖上盒盖，把耳环递给我，“这个送你。”

　　我的心里乱作一团，却佯装轻松地接过，说：“谢谢你。”

　　气氛陡然变得局促，她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踌躇许久的想法在这一刻有了定论：“哦，我是想来告诉你，金像奖邀我去做颁奖嘉宾，我想我也是时候回去了，过几天就动身。”

　　“……莎莎这么小坐这么久飞机没关系吗？”她似乎有些意外。

　　“她那么乖，应该没事的。”

　　“好吧，我知道你迟早都是要回去的，也不挽留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找我。”

　　“谢谢你。”听到徐心宁恳切的话，很难辨清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感觉。我一直坚信黎华和徐心宁的感情早已了断，才会义无反顾地来加拿大。但我却无法给那两枚相同的戒指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希望那只是一个无意的巧合，可徐心宁的掩饰将这种可能性否认了。心里有无数种猜测，却没有一种是美满的。倘若她还爱着黎华，我就做了一件太过残忍的事；倘若黎华心里还有徐心宁，我便成了一个可笑的傻瓜。事到如今，也许我们谁也说不清，是谁伤害了谁。

　　我想，我是该走了。

　　回国的时候，仍是阿威来接我。因为我的艺人身份，实在不方便带着个孩子在身边，把莎莎拜托给了他的父母。他们住在市区的一间闹中取静的公寓里，虽不是独门独栋的别墅，私密性也还不错。他的父母见到莎莎好生喜欢，完全当做自己的孙女一般看待，莎莎也不怕生，和他们亲亲热热的，我牵挂的心总算稍微安乐了一些。

　　阿威替我在他们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比原来的那间略大些，客厅里还特地放置了一架钢琴，他说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阿威是个贴心的人，房间早已替我打扫得纤尘不染，我把行李一件件地打开放进衣橱里，他就安静地坐在客厅等着。

　　我从房间出来，他正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对他说：“好了，有话就说吧，对我也不需要绕弯。”

　　他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

　　“其实你从机场见到我就想说了吧。”阿威从来也不是个善于隐藏心事的人，任何情绪都会不经意地挂在脸上。

　　他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只是想问你，不告诉黎华你回来了真的好吗？”

　　我沉吟着，在他身边坐下，“现在他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吧。”

　　“总要找他谈谈吧，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怎样转圜？求他离开萧依莉，重新回到我身边吗？”我苦笑道，“这种扮弱者的戏码好像不太适合我。”

　　“也许他只是因为你不在身边，一时寂寞，才会……”

　　“阿威，别为他找理由了。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我可能会惊讶，但是发生在黎华身上，普通得就像他拿金像奖、金曲奖一样稀松平常。”

　　“但是萧依莉长得跟你那么相像，不自觉地把她当成了替身也很正常吧。”

　　“这只能说明他的眼光很稳定。”我耸耸肩。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他挤出一抹牵强的笑。

　　“我没有见过她本人，她长得真的像我吗？”

　　“像！”阿威斩钉截铁地点头，“刚出道的时候媒体都叫她‘小方若绮’呢！”

　　“后来她的电影大卖，他们就说她无论从长相、气质到演技都要优于我。”我接过他的话。

　　“……你也看这些八卦新闻吗？”

　　“当然，我只是出国，又不是与世隔绝。不过我也早就预想到了，演艺圈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离开那么久，总有新人会红过我。只是没想到，不但在事业上，连爱情也……”

　　他轻轻地搭上我的手，向我投来安慰的目光，“过两天金像奖你会见到他们的，真的可以吗，不要逞强……”

　　“他们一起出席？”虽然早就料想到了，听阿威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心头一颤。

　　“嗯……萧依莉跟我是一个经纪公司的，本来经纪人安排我和她一起出席的，但是黎华那边希望她能够做女伴，你正好又没有男伴，所以……”

　　“阿威，现在不觉得累的话，陪我去看电影吧？”

　　“好啊，你想看什么？”

　　“《透明的微笑》。”

　　“……你确定吗？”

　　“嗯。”

　　阿威二话不说地陪我去了附近的电影院，刚好赶上一场放映，票几乎售罄，放映厅里座无虚席。《透明的微笑》是一部爱情悲剧，女主角患有心脏病，男主角仍不顾一切地爱上她，陪伴她直至香消玉殒的那一刻。本不算是个有新意的剧本，可妙就妙在萧依莉楚楚动人的双眸、光洁却苍白的肌肤、温婉纤弱的气质与角色贴合得天衣无缝，黎华又将男主角的深情款款、温柔体贴演绎得淋漓尽致。演员的出色表演完全掩盖了剧本的弱点，放映厅里不时地传来抽泣的声音。最后女主角在男主角怀里离开人世的一幕，我竟也落下了泪。这无奈的心服口服，真叫人不甘。

　　放映厅的灯光亮起，我仓促地拭去脸上的泪痕。

　　“怎么样？”阿威问我。

　　我浅笑着回答他：“我想过几天我要把最佳女主角奖颁给萧依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