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若依_

57、不速之客

　　兴许是因为悠长假期太过惬意，电影开拍了人仍旧是懒洋洋的。关古威第一次拍电影，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拍摄的时候全情投入不说，下了戏还总是要缠着我研究剧本。对他这股子干劲和敬业精神，我只能百般无奈地配合。

　　黎华也因为休了他十年以来的第一个长假而堆积了很多工作，成天辗转于唱片公司、片场和其他城市的宣传，回家的时间很少，偶尔回来也是半夜，一大早又匆匆离开。白天在拍片候场的间隙，他会抽空跑到我的片场来探班。我也会在下了戏之后去片场或者唱片公司陪他一小会儿。相聚的时间变得有限而珍贵。

　　EAMI的慈善活动倒成全了我们，想到能一整天都和他在一起，对这个活动的排斥也少了一点。

　　然而孤儿院还是那个孤儿院，几十年如一日的叫人失望。因为太早看尽了世事冷暖，孩子的笑靥不似普通小孩的纯真。老师们的笑容倒是灿烂，只是灿烂里的虚情假意亦清晰可见。

　　我的孤儿出身在圈内不是秘密，这次活动也被看作是“衣锦还乡”，为此那几张曾经熟悉又疏离的面孔在我出现的刹那，以我从未见过的热情姿态来迎接我，面对镜头我亦要作出久别重逢的百感交集之状，好生别扭。

　　孩子们看到我和黎华出现，兴奋地一拥而上，那两次从舞台上摔下来的惨痛经历好容易才淡忘，现在又重新注入色彩变得鲜活起来。有八卦记者找出了黎华以前来孤儿院探访的片段，我和黎华那两次狗血的相遇被描绘成了注定的缘分，对于我从舞台上摔下来的不幸遭遇却只字不提，完全无视我当初身心所遭受的痛苦。

　　中午，我和黎华在休息室里吃盒饭，总算有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心情却很低落，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

　　“饭都快被你搅烂了，怎么不吃？”黎华见我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扒拉着饭，又不往嘴里送。

　　“没胃口。”我冷淡地回答。

　　他放下手里的饭盒，往我身边靠了靠，“怎么了？既然来了就不要那么不高兴了。”

　　“真不明白这样的活动有什么意义，那些孩子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我们是给不了他们家庭，但是如果这样做可以让更多人看到，其中有人能够给他们所需要的，那不是很好？”

　　“可以有很多方式让别人知道，为什么非要用这种虚假的关爱？这样的作秀到底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自己？”

　　“如果你是真的关心他们，真心想为他们做些事，那就不叫虚假。”

　　“哦？既然不虚假，为什么我从舞台上摔下来的时候你头也不回地就走掉了？”

　　他顿了顿，勾起嘴角，“原来你今天一直那么不高兴是在生我的气呀？我还以为过去这么久了你已经忘了呢。”

　　“摔的不是你你当然忘了！一次住院两个月，一次住院三年，我就是失忆了都记得！”

　　“别生气了，若绮，是我不好，你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很多事我也身不由己，那天活动后我还赶着上飞机出国拍戏，看到你从台上摔下来我很担心，可是公司的人怕我赶不上飞机，急急忙忙地就把我拉走了，所以我只能拜托他们把你送到凯文那里，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出院了，凯文说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第二次我特地想提前来看看你，谁知道又……”

　　“所以你索性跟凯文串通好不给我换角膜，等着后来跟你交换条件？”我打断他。

　　“那倒不是。只是先前你未满十八岁，孤儿院不同意给你做手术医院也是没办法。后来凯文说你就算做了手术也回不去孤儿院，又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我就干脆把你带回来了。”

　　“我孤零零的你还不是叫我一个人滚出去？”我有些委屈地说。

　　“今天是要翻旧账吗？”他拉起我的手，“若绮，我知道我欠你很多很多，让我以后慢慢补偿给你好不好？”

　　“好吧，原谅你了。”我的唇角牵起和他一样的弧度。也许是爱情让我的心变得柔软，曾经耿耿于怀的过往，千帆过尽后，竟能如此释然。

　　下午我们和孩子们一起唱歌、做游戏，放下了芥蒂，心情也明朗起来，愉快地和他们一起唱着笑着，偶尔触碰到黎华的一个眼神，心里便会漾起一波暖流，融进明媚的笑靥里。

　　这样的活动不比拍戏，每场之间都能休息片刻，一天下来真有些筋疲力尽，最后还要面对记者的采访部分，已是力不从心。幸好有黎华在身边，替我挡下了大部分问题，我一般都只需在旁点头应和便可。

　　“你们第一次在孤儿院见面的时候是不是就一见钟情了？”记者问。

　　这算哪门子烂问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才14岁啊！

　　黎华不卑不亢地答着：“其实没有大家想的这么浪漫，我们的关系是在方若绮进入演艺圈之后才开始发展的。”

　　我在一旁微笑着点头。

　　“那么黎华，你对方若绮的爱情里一开始是否带有同情的成分？毕竟你是天王，她是一个孤儿。”

　　妈的，现在的记者越来越低劣了，我真有冲上去揍他的冲动。

　　黎华仍是优雅地微笑着答道：“当然不会，我想我的情商还没有低到区分不了爱情和同情。”

　　记者见我敛起了笑意，也算识相，“最后一个问题，今天的活动你们和这些孩子玩得很开心，请问你们是否会考虑尽快结婚生子？”

　　黎华答道：“结婚已经是在计划内的事了，但是我们不会要小孩。”

　　“不会要小孩的意思是暂时不要，还是以后也不会要？”记者追问。

　　不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吗？这还有完没完了？！

　　“我想以后也不会要。”

　　记者一片哗然，我亦很意外这个答案。

　　“没有小孩不会觉得遗憾吗？”记者追问。

　　“我不觉得结婚就必须要生小孩。如果一定要孩子，也可以领养一个，这里有这么多需要家庭的孩子。”

　　“那么方若绮也是这样的想法吗？”记者顺势把问题抛给了我。

　　“我……我想这些事现在离我还太远了。”尚未反应过来地我只能勉强笑着敷衍道。

　　活动结束后，我和黎华一起走到车库取车。“若绮，我先送你回去，我还要去片场。”

　　“那我自己回去好了。”

　　“不行，我要先送你回去。”

　　我也不坚持，坐进车里。

　　“怎么了？下午不是还挺高兴的，这会儿又心事重重的样子了？”他撩拨着我耳际的发丝。

　　我烦躁地闪开他的手，“刚刚你是为了配合这次活动才跟记者这么说的吧？”

　　他收起笑意，“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为什么不要孩子？我看你刚刚跟那些小朋友玩得也很开心，你一点都不像是没有爱心的人……”

　　“这跟爱心没关系，只是不喜欢。二人世界不是很好吗？多一个孩子只会多更多麻烦。况且你很想有个孩子来分掉我的爱吗？全部给你不是很好？”他一边说一边发动了车子。

　　“这是两回事啊，没有孩子的家庭是不完整的，你又没有试过当爸爸，说不定那样的感觉你喜欢呢。再说万一不小心有了，总不至于要打掉吧……”

　　车子骤然熄火，世界仿佛停顿了下来。他转过头定睛看着我，“若绮，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向来对控制表情游刃有余的黎华，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眉角的沟沟壑壑恍如我心里缓缓裂开的缺口。我扯出一个自认为恰到好处的弧度，故作戏谑地说：“怎么可能呢！你一直都这么小心，我只是在假设而已。”

　　他勉强地扯起唇角，转过头重新发动车子的瞬间，我看到他轻舒了一口气，还不忘安慰似地补充一句：“这件事我们可以以后再商量。”

　　他相信了。金像奖的影后头衔，我终于还是没有辱没它。

　　是啊，他一直都这么小心，怎么可能会有呢？三天后拍摄收工之后，我在休息室吐到只差连五脏六腑都快倾倒而出，这些日子里被我无数次用作自我安慰的话变得脆弱得经不起一点推敲。

　　这狼狈的一幕恰巧还被来找我研究剧本的关古威撞上。“若绮！你怎么啦！我去帮你找医生。”

　　“阿威！”我慌忙拦住他，如果他把剧组的医生找来，这件事就会人尽皆知，“我没事，不用找医生。”

　　“可是你看起很不好！”

　　“拜托你别再嚷嚷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不行，你脸色太差了，必须要看医生。”他不由分说地向外跑。

　　“阿威！我……可能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