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若依_

37、事故

　　我看到童靖阳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看到古芊菁瞪大的眼睛满是恐惧，惊声尖叫起来；

　　我看到黎华飞身向我跑来，昔日优雅淡然的面孔因惊恐而扭曲。

　　我推了推躺在身旁的童靖阳，他身下的血水不断蔓延，直到将他融化成一片血海；

　　我扯出一抹微笑向古芊菁摇头，告诉她我没事，她的尖叫声愈加凄厉，穿过我的耳膜，直入灵魂；

　　我艰难地把手伸向黎华，他径直向我跑来，又从我身旁擦过，没有回头。

　　我死了。一定是死了。所以他们都看不到我。

　　一阵晕眩，天旋地转，一定是死神来取我的魂魄了。我耗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那张英毅的脸。王瑞恩看起来很疲惫，青黑的胡渣爬满了他平日光洁的下巴，眼窝微微凹陷，面颊也消瘦了一些。

　　他的目光对上我的，从黯淡到光亮，只一瞬间，就仿佛在我的身体里注入了全新的能量。他伸手轻轻触碰我的额头，我却感觉不到他手心的温度。果然是死了。只是我从不知道，死亡原来也可以是这样美好的。

　　“若绮，你觉得怎么样？”

　　我竟然可以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随后，我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方若绮！你终于醒了！”古芊菁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没死吗？”我努力挤出声音，仍是很虚弱。

　　“傻丫头，你怎么会死，医生说只是头部有些轻微撞击，受了惊吓，不过昏迷三天了，倒是把我们吓得不轻。”

　　我没死！谢天谢地我没死！我还可以听到王瑞恩叫我傻丫头！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缠着纱布，难怪感受不到他的温度。他握住我的手，一股温热传到我的掌心，此刻，我才有了真真切切活着的感觉。

　　“若绮，你没事就好了，担心死我了。”古芊菁坐到我的身旁，泪水滴落下来，眼睛红肿得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光彩。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古芊菁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听我这么一问，红肿的眼睛又瞪得滚圆：“若绮，你不会失忆了吧？！”

　　“你狗血电影看多了吧？还失忆……我记得我们已经过了三个爆点，后来怎么会……”

　　“技术失误，第三个爆点爆了两次，幸好你们跑得快，而且爆炸的时候童靖阳保护着你。”王瑞恩说。

　　“童靖阳……他怎么样？！”我的脑海里开始拼凑当时的画面，我记起当时是童靖阳把我扑到地上的，后来我就昏迷了，一直到现在才醒来。

　　王瑞恩和古芊菁都陷入了沉默，这样的沉默令人心慌，它比任何答案都要更加残忍。

　　“他到底怎么样了！！！”我很焦急，挣扎着要爬起来。

　　王瑞恩一把把我按下，说：“他还在昏迷，也是脑震荡，背部和腿部灼伤，不算太严重，但是怕受到感染，现在在隔离病房。”

　　我看到古芊菁簌簌掉落的泪珠，一滴一滴，像滴落在我心里的雨水，苦涩，酸楚。

　　医生来给我做了检查，说除了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碍，不久就可以出院。黎华因为工作原因，已经提早回国，王瑞恩和古芊菁留在这里照顾我，其实我大致也能猜到，黎华看到王瑞恩来了自然没有理由再留下。据说剧组爆炸的新闻被国内媒体报道得沸沸扬扬，拍摄已经停止，工作人员经常会来我的病房看我。

　　不知是否因为脑震荡的缘故，终日昏昏沉沉，常常毫无征兆地入睡，醒来有时也会迷迷糊糊。几天后才终于完全康复，听说童靖阳也已经醒来，古芊菁陪我去看他。

　　我们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进入他的病房，他因为灼伤，身体裹了很多纱布，看上去触目惊心。古芊菁又红了眼眶。

　　“女人你能不能别每天对着我哭哭啼啼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样。”童靖阳的声音因为虚弱没了往日的霸道，却还是同样冰冷。

　　“童靖阳，谢谢你，要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对不起……”面对遍体鳞伤的他，我无从开口，这伤本应在我身上，却由他替我承受，比伤在我自己身上更难受。

　　“烦死了，本来一个女人天天对着我哭哭啼啼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还来一个，我又不严重，男人家的皮厚，这点伤算什么。”

　　“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吓人吗？”古芊菁努着嘴说道。

　　“做完植皮手术就好了。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跟方若绮说。”

　　古芊菁一愣，看了看我，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方若绮，别让我外公知道。”她一离开，童靖阳就放缓了语气。

　　“我想来不及了，国内报道的铺天盖地，他一定已经知道了。”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说：“他知道电影停拍吗？”

　　“应该不知道，还没正式对外宣布。”

　　“那你替我打电话给他，就说受伤的人是你，你退出剧组了，我没事，还在这拍戏。”

　　“能瞒得住吗？时间长了……”

　　“没问题，烫伤的面积不是很大，医生说做完手术休息一阵就能活动了，到时候回去就算他知道我受了伤，看到我没什么大碍也就好了。”

　　“好吧。”

　　“还有，既然你已经没事了，就叫古芊菁回去吧，她是在国内拍戏拍到一半留在这里的，这样不好。”

　　“你管得还真多。”

　　“她拍的又不是她爸的戏，名气没多大就被冠上个耍大牌的帽子，没什么好处。而且每天在这里眼泪汪汪的像在演烂言情片，烦死人了。”

　　“知道了。”明明是关心她，偏要以这样冷漠的姿态，这男人有时候一点儿也不可爱。

　　回到自己的病房，李恩光、古芊菁和王瑞恩都在，气氛有些怪异。

　　“若绮，你没什么大碍了吧？”李恩光问我。

　　“没事了，谢谢导演关心。”

　　“根据这次事故初步调查的结果，爆破师在第三个爆点放置了过量的炸药，采用了二次爆破，虽然他不承认是蓄意伤害，但这显然不是一个意外事故，若绮，你之前认识他吗？”

　　李恩光的话让我一个战栗，脑海里努力搜寻着爆破师的面孔，“不认识，我是在机场和大家集合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

　　“那你和剧组其他人有过什么过节吗？”

　　我想了想，摇头否认：“剧组大部分工作人员我都是这次合作才第一次见到的。”

　　“你和袁佩琪关系怎么样？”

　　“不可能是她！”我脱口而出。他们会怀疑袁佩琪也不无道理，四个主要演员，我和童靖阳都受了伤，林立翔是我的经纪人，也只有袁佩琪的可能最大了。但我心里很清楚，倘若袁佩琪要耍这样的手段，早应跃居一线。一个长年依靠虚假的慈善事业来支撑人气的二线艺人，和单纯自然是沾不上边，但至少她尚存的道德底线，令我愿意相信她的清白。

　　李恩光皱了皱眉头。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有多棘手，可是演艺圈里的尔虞我诈，不是一夜之间生根发芽的，它的根太深，深得见不到底，它的枝叶太繁茂，繁茂得穿不透阳光。正如徐心宁说的：现在别人对我做的事，在过去我对别人做过无数次。它像一个越卷越大越来越湍急的漩涡，越来越多的人掉进去，再也出不来。

　　“若绮，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我们准备三天后启程回国。”李恩光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我的目光掠过王瑞恩和古芊菁，坚决地答道：“你们先回去，我要留在这里照顾童靖阳。”

　　“这不太好吧，虽然我们的电影停拍了，你总还有其他工作的，童靖阳我们已经留专人下来照顾他了。”李恩光说。

　　“我已经决定了，童靖阳是因为我受的伤，我必须留下来。还有，他希望电影停拍的消息尽量不要大肆放出去，如果一定要宣布，最好能晚一点。”

　　“好吧，我知道了。”

　　“若绮……”古芊菁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用说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国内的电影你已经旷工很多天了。”

　　她没有再争辩什么，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失望。

　　王瑞恩在一旁说：“若绮，你好好照顾自己，童靖阳没什么事的话你也早点回来。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好。”王瑞恩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他能够留下来陪我。但我明白，我没有权利要求他留下来陪我照顾另一个男人。在我受伤的第一时间来到我的身边，这样的温暖于我而言已是莫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