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若依_

36、纽约客

　　尽管王瑞恩为我推了黎湘离的电影而感激，但他仍不愿意和我交谈有关他和黎湘离之间的一切。我一提起，他便叫我不要再说。面对内心的伤口需要太大的勇气，可惜，王瑞恩刚毅的外表下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已经承载不起这份勇气的重量了。

　　我还是没有接下他的《明星志愿》。它带有太强烈的竞争意味，如果接受，必然会模糊我内心所有有关“理想”的美好记忆。

　　所以，当我这个应届金像奖影后出现在《纽约客》的试镜室里，所有人都露出惊讶和不解的神色。席若芸、袁佩琪和一个新人都在等待试镜。正像林立翔说的，演艺圈瞬息万变，像席若芸这样曾经炙手可热的一线明星，隐退了一年，回来后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试镜只是个形式，挟着新鲜出炉的影后头衔，我的入选毫无悬念。电影要去纽约拍摄两个月，这也是令我决定选择这部商业动作片的唯一理由。避开农历新年的孤独，逃开王瑞恩和黎湘离之间的恩怨，出国是最好的选择。

　　临行的那天，王瑞恩来送我。下了楼，把行李箱扔进车的后备箱，他说：“你怎么带这么多行李？好像去了就不回来了似的。”

　　我说：“如果你不想我，我就不回来了。”

　　“傻丫头。”他将我耳畔掉落的发丝夹到耳后，替我掖好围巾。

　　只有王瑞恩会用这样宠溺的称呼唤我，每每如此，我心里都会晕开阵阵暖意。

　　“若绮，”循声转过头，银色的法拉利停在一旁，黎华走过来，“我送你去机场。”

　　“王大哥会送我去的。”他的意外出现让我无所适从，上次从乔亚离开后的半个月里一直没有见过他，以为他会放弃，却不想又在我临行前露面。

　　“岁末演出多，艺人到处赶场，记者每天都在机场蹲点，你不希望明天报纸电视上都是你移情王瑞恩的新闻吧？”

　　我拉了拉身边的王瑞恩，向他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谁知他竟说：“黎华说的也对，若绮，我就不送你了，你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王瑞恩帮我把行李全部搬到黎华的车里。心有不甘地坐进去，看着黑色的凯迪拉克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心里埋怨黎华占据了我和王瑞恩最后相聚的时间，把头扭到一边，看着窗外阑珊的景色。

　　“怪我抢走了你们相聚的时间？”他突然开口。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为了他放弃这么好的剧本，还一个人跑去纽约，真的值得吗？”

　　“那你为了我不顾天王的头衔公开恋情，就值得吗？”

　　他不答，只粲然一笑，笑里糅进了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别过头，喃喃自语般问道：“黎导还好吧？”

　　“他花了很多心思在钟湘的电影上，不定下合适的演员他是不会开拍的，所以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这是何苦呢。”

　　“王瑞恩有多倔强你应该清楚，他是王瑞恩的外公，你想呢。”

　　车到了机场，我和黎华一下车，就有不少眼尖的记者冲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我们围住。黎华一手紧紧地揽着我，一手替我挡着涌过来的记者。

　　“方若绮，你和黎华的恋情刚刚公开就出国拍戏，会不会怕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黎华，请问你是否会考虑在下一部电影和方若绮以情侣档出演？”

　　“黎华，请问你是否会去美国陪方若绮过新年和情人节？”

　　源源不断的问题，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混乱的推搡拥挤，这确实不是我可以应付得来的场面。黎华脸被墨镜遮去了一半，露出的唇角始终挂着那道熟悉的弧度。无论是在五光十色的舞台上，还是这样混乱不堪的场面下，他总是以这般淡然从容的姿态面对所有人，不知道这份宠辱不惊，究竟是用多少摸爬滚打换来的。

　　艰难地突破重围，来到检票口，他摘下墨镜，替我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发丝，说：“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来看你的。”温柔地在我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不愧是影帝，做戏都做足全套，第二天的报纸上一定会有一张角度完美的照片，配上“黎华机场为女友送行，深情吻别尽显柔情”之类的标题，昔日浪子成功转型为痴情种子，又要俘获一大片无知少女的芳心。

　　《纽约客》剧组是一个对我来说最好不过的剧组，男一号童靖阳、男二号林立翔和我的关系自然不用说，女二号袁佩琪也算和我熟识。其实在演艺圈，时刻觊觎最高的位子未必是好事，像袁佩琪这样半红不紫的二线艺人，虽不是呼风唤雨，也总能占用一席之地。而像席若芸这样曾经居高临下的天后级人物，一旦褪去了天后的荣耀，便只会加速黯淡，甚至连一个女二号的角色都拿不到，不是实力不够，而是别人不敢，用一个名气平平的演员当绿叶，总比使唤一个昔日天后的压力要小得多。

　　拍动作戏虽辛苦，能和一班朋友朝夕相处倒也乐在其中。不知不觉便到了农历新年，头一次在剧组过年，还是在美国，完全没有国内热闹的气氛。导演李恩光特地借了厨房，我和他一起下厨做了一桌子菜。整个剧组围在一起吃饭聊天，也算温馨。只有童靖阳一直拉着脸沉默不语，饭还没吃完，就说自己不舒服回房间休息。

　　见他没吃几口菜，饭后，我盛了碗汤圆，给他送去。

　　他打开门，看到我也不说话，开着门自己走了进去。

　　“你这么瘦不用减肥，快吃吧。”我关上门，跟着他走进去，把汤圆递给他。

　　他摇了摇头，我把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外公，新年好！我是若绮，你起床了吗？我和童靖阳刚和剧组一起吃完年夜饭呢，他要跟你讲话。”我把手机递给瞪着我的童靖阳。

　　只有和外公聊天的时候，他才会收起平日里的冷酷。有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感觉真是美好，特别是对方还是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亲人。我可以帮童靖阳打电话给他的外公，却没有勇气拨王瑞恩的电话。他现在明明有机会与亲人相伴，却非要让仇恨盖过所有的思念、牵挂和对我来说极其奢侈的亲情。曾以为自己也是可以和他相依为命的，才发现我们之间的罅隙是如此难以逾越。

　　“方若绮，你还会读心术？”挂上电话的童靖阳脸上浮起了笑意。

　　“我还不知道你是个孝顺外孙？真是的，明明想外公想得要死，还碍着面子不好意思打电话。”

　　“谁像你和你家黎华那么不害臊，当众你侬我侬的！”

　　“喂！我帮了你你还嘲笑我！”

　　还在童靖阳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顺势接起电话：“喂！”

　　我心猛地一沉，要去夺，被他灵巧地闪开了。

　　“我为什么不能接？方若绮又不是你的。”他得意洋洋地对电话里的人说着。

　　“童靖阳你在说什么啊！”我抢不到电话，只能冲着他着急。

　　他把电话塞到我手里，若无其事地无视我愤怒的眼神坐到沙发上吃汤圆。

　　“喂？”我小心翼翼地对着话筒说。

　　“方若绮！为什么让童靖阳接电话！”电话里古芊菁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差点刺穿了我的耳膜。

　　好你个童靖阳！

　　新年过后，情人节日渐临近。以为黎华只是随口说说，谁知他还真的路远迢迢飞到了纽约，还是和古芊菁一起来的。特意挑在情人节的档期来探班，真是煞费苦心。

　　“若绮，看我多好，特地来陪你过情人节。”古芊菁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你少来，快从实招来，是来看童靖阳还是林立翔的？”

　　“什么呀，我就不能来看你嘛。”

　　“怪不得你得不到影后，谎话说得自己都脸红。”

　　“方若绮！上次电话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完帐呢！”

　　“话说回来，”我赶紧转移话题，指了指正在和李恩光聊天的黎华，问她，“你怎么会和黎华一起来？”

　　“在飞机上遇到的，没想到他也来这里。”

　　正和古芊菁聊着，导演来叫我就位。今天只剩下最后一场爆破戏，童靖阳要带着我从仓库里穿过重重埋伏逃出来。导演不厌其烦地指着各个爆点嘱咐我们：“你们记清楚了没有，这里，这里，这里，三个爆点，一定要记得！”

　　“行啦，导演，你都嘱咐了十八遍了！”我看着李恩光紧张的样子，忍俊不禁。

　　“那好，你们就位吧，争取一遍过，今天早点收工，我看你们也都有节目。”他的眼神望向了站在一旁的古芊菁和黎华。

　　“若绮，小心点！”古芊菁关切地对我说。

　　我朝她点了点头，站在她身旁的黎华则是一手托着下巴的深沉状。

　　我和童靖阳走到仓库里就位，导演一声“Action！”，他拉起我的手，按照既定路线向外跑。第一个爆点爆炸，声音震得我耳鸣，第二、第三个爆点也安全通过，我的腿跑得有些发软，童靖阳紧了紧拉着我的手，眼看离目标只剩十几米，我提了提气，加快了速度。

　　突然，耳畔“轰”地一声，一股热浪喷涌而来，我的身体直直坠下，意识渐渐模糊……